夜色昏昏。
華凝月就在灶邊，輕輕攪動著瓦煲里熬著的粥。
原本米湯般稀的粥，漸漸變得稠了。
粥的香味是很純粹的米香，令人聞著就覺暖融融。
素薇自河邊逶迤而來。
她的丫頭蘭兒跟在她身旁。
離得還遠，素薇已經聞到這股粥香。
蘭兒嘟囔著：“又是煮粥。”
素薇回頭，嗔她一眼。
美人嬌嗔，同樣賞心悅目。
河邊本還有些急匆匆地行走的人，這刻不由得稍稍駐足，凝望美人。
“我這不喜歡吃東西的毛病這些年喝了再多苦藥都不見好，倒是華姑娘的粥，有些效果。我吃了后，胃口好了不少?！?p> 素薇一度守著華凝月熬粥全過程。
從米湯般稀的粥水沸騰開始，一直慢火熬著，還要時常用勺子慢慢攪動。期間，就連粥水沸騰的程度都要把握得恰到好處。
要煮好這粥，不是一般的耗費時間。
素薇曾問過華凝月，為何非要一直攪拌。
將粥放置在瓦煲中，慢火燒著，時間夠長，也該能煮出綿稠的效果。
回答素薇的人卻是在旁聽到提問的陸西玉。
若攪拌不夠，或者攪拌的手法力度出現(xiàn)偏差，粥的療效都會下降，甚至歸無。
素薇自然茫然不解。
陸西玉則和素薇說起一個久遠的民間傳說。
一位大將戰(zhàn)場身負重傷，已然垂危。
軍中眾人擔憂至極。若在平常，求醫(yī)問藥還算方便。如今正交戰(zhàn)，軍醫(yī)束手無策，又去哪里找什么名醫(yī)？
而如今，兩軍交戰(zhàn)。若他們主將病逝，軍心定然渙散，哪兒還有勝利可能！
就在這時，卻有一位老頭，闖入軍中，自稱自己有救大將的良方。
已經無計可施的軍中眾人唯有放手讓他一試。
孰料老頭只要了一大鍋水，又討了大量木柴，就燒起了水。
待水沸騰后，他只拿著個大勺子，不斷攪拌鍋中沸騰的開水。
軍中眾人愈發(fā)急切，不斷催促，老頭仍只攪拌沸騰的開水。
就這樣攪拌了許久，原本都對老頭大失所望，已然要為大將另覓良醫(yī)的軍中眾人才發(fā)現(xiàn)，鍋中的開水逐漸粘稠起來，有些像藥膏。
一直盯著老頭燒開水的人都說沒看到老頭加東西到水里。
老頭唯一做的特別事情就是不斷攪拌。
最后，一大鍋水，濃縮成了一小塊藥膏。
大將服下一半藥膏，又將另一半敷在傷口，竟無需多時就已痊愈。
為大將傷愈驚喜不已的軍中眾人想起了最值得感激的老頭。
但老頭已經不知所蹤。
這傳說算是側面解答了素薇的疑問。
當然，素薇除了相信華凝月煮粥過程的攪拌和傳說中老頭煮白開水的攪拌有類似功效外，她也無法解釋為何只有華凝月煮的粥才能讓愈發(fā)厭食的她漸漸有了胃口。
到得酒館，粥香反而淡了幾分。
素薇知道，這是因為粥快熬好了，香氣漸漸融入粥內，不再逸散。
她舉目四望，只看到華應洪和陸西玉在酒館閑坐。
露華酒館只賣酒，并不額外賣菜，為此這個時間點通常沒有客人。
華應波則在店里搖著骰子玩。
“素薇來啦？”陸西玉向著素薇招手，“過來坐著，再等會兒就能吃了?！?p> 素薇詫異地進入店內：“怎么不見王爺？”
“奇了?！比A應波說話的時候，雙眼都沒從骰子上移開，“我們這酒館沒有王爺，很奇怪？”
素薇柔柔笑道：“今天他不是和華大伯還有華伯母一起到這兒的？按理說，王爺應該會一直等到吃過了晚飯再走，甚至還要蹭一頓夜宵。”
“他說有事處理，便急急地回去了，不知是什么事呢?！标懳饔耠S口答了，便不放在心上，“素薇丫頭，我看你最近稍微長點肉了。小姑娘家的，還是多長點肉好看。瞧你先前瘦成啥樣了?！?p> 素薇笑著應和，心里卻有散不去的疑惑。
她和的楊放禮認識的時間不短，極清楚楊放禮有多在意美食。
在吃的，尤其是好吃的面前，天大的事楊放禮怕都可以拋下不顧。
即使楊放禮離開的時候，應該距離飯點還有不少時間，可素薇憑對楊放禮的了解，敢說只要沒有緊急得必須楊放禮立刻處理，楊放禮都會飯后才離開。
若當真緊急到這程度，素薇又覺楊放禮不可能忘記，非要來酒館轉了一圈才想起。
今天這情況，古怪得很。
她與陸西玉說著話，目光則忍不住瞥向了灶邊忙碌著的華凝月。
“餓啦？”陸西玉憐惜道，“聞著味道，給你熬的粥應該已經好了。要不你就先吃？不等王爺也沒關系?！?p> 素薇自然拒絕。
不過這拒絕的話才說完，她就看到外面路上有兩人快步走來。
“伯母，你才說王爺，他就來了呢。”
那兩人，除了楊放禮和蘇榮，還能是誰？
大踏步進門的楊放禮眉眼間竟有幾分憂慮，只是在看到酒館內的人后仍露出笑顏：“我還沒進來，就聽到有人在說我。素薇，你莫不是說我壞話了？”
素薇柳葉細眉輕揚，心底的疑惑又放大幾分。
但楊放禮這時不說，她也不便立刻詢問，只好又壓下，笑著反問：“王爺難道覺得我敢說你壞話？”
楊放禮哈哈一笑：“你倒是敢，不過想必不會說。罷了，不提，本王今晚只是過來吃飯的。”
門外卻傳來一聲貓叫。
一只小貓?zhí)筋^探腦地往里張望，又徘徊著不敢上前。
灶邊，華凝月扭頭盯著野貓看了半響，方才揚聲道：“王爺，你剛才那話，怕是讓這貓不服氣了。”
她的語氣中，卻一樣有淡淡不忿。
楊放禮詫異地看看貓，又瞄瞄華凝月，便向著小貓招招手。
原本還不肯進門的小貓像得了什么旨意，輕巧地邁進了門，穩(wěn)穩(wěn)地向著楊放禮走過來，末了還往楊放禮身上一撲。
楊放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抱著放在腿上。
“它還能聽懂我說話？”楊放禮輕輕給貓順著毛，小貓發(fā)出滿意的呼嚕聲，“難不成剛才這貓叫，是不滿我說只過來吃飯？”
華凝月不回答，只哼一聲。
但哼得能讓屋內的人都聽到，可見她的不滿。
明明經常喂貓的人是她，是她啊！
憑什么小貓就不和她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