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秦瓦凡還真是如同頂著一個艱巨任務(wù)般地考慮他那制定已久的情感小目標了。
越考慮,就越迫切,他簡直恨不得立刻就拿起話筒向白蒹葭表達自己輾轉(zhuǎn)已久的心意,但越迫切,也越害怕,萬一和白蒹葭連朋友都沒得做,該怎么辦?
說與不說的糾結(jié),秦瓦凡一直就是剪不斷理還亂,在他閑坐下來或閑躺下來的時候,就在腦子里翻來覆去的驢打滾。但這一次,糾結(jié)似乎滾在油鍋里,打滾的驢子四蹄亂踢,直踢得他心煩意燥,頭都要炸了。
此時是晚上八點多,他從寢室的內(nèi)陽臺奔赴到寢室的外走廊,望著對面女生樓白蒹葭的寢室,看不見她。大概是外出了還沒回,他心里似乎稍許松了一絲線的空隙——她沒回,他可以多些考慮的時間。
不知道這樣來來回回的多少趟,他的心里已經(jīng)完全如同脹滿的氣球,滿滿的煩悶之氣,繃得他難受。
“誒,你能不能坐下來歇會?你來來去去好多回,我算出貨量都算錯了好嗎?”
白榆知道秦瓦凡來來回回?zé)o外乎就是為了白蒹葭,但他這樣的情形也不是唯一一次,并不知道這一次秦瓦凡已經(jīng)把自己逼迫到節(jié)骨眼上了。
秦瓦凡對白榆的話充耳不聞,他整個人淹沒在焦灼中。
說,必須得說,倘若不說,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熬過今晚。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
秦瓦凡聽著話筒里傳來似曾熟悉的詢問聲。她們寢室里每一個人的聲音他都聽過,電話號碼他也倒背如流,只要手指觸動到電話機,就會條件反射一樣去撥她寢室的電話號。
“哦,你好,我找蒹葭?!?p> “稍等?!?p> 對方?jīng)]有聽出秦瓦凡聲音里的異樣,盡管他的手抖得握著話筒似乎都要敲打到旁邊的白墻上了。
“蒹葭!蒹葭!”
“哎!我在洗臉呢!怎么啦?”
“找你的電話!”
“誰呀?”
“沒問,又是一個男生喲,你快來接吧!”
“好咧,馬上?。 ?p> 秦瓦凡能清楚地聽見接到電話的室友和白蒹葭的大聲對話。他忽然希望她們能大著嗓門多說幾句話,這樣,他耳膜受用,心里也放松一些。
“喂,你好,哪位?”
一陣腳步聲后,秦瓦凡聽見了最期待的聲音。
“蒹葭,是我。嘿嘿?!?p> “喔,瓦凡呀,找我有事?”
白蒹葭最近都是這樣的開頭語,大概是忙,有事說事,沒事快掛的不耽誤她做事吧。也能理解,她們大四,有些同學(xué)都已經(jīng)定了下來,就等畢業(yè)簽約了。她自然也是要加緊步伐了。
“嗯,嗨,也沒什么事呢?!?p> “喔,就是想聊聊,是嗎?嘻嘻?!?p> 白蒹葭的笑聲通過電話線傳了過來,同時傳過來的,還有些深深淺淺的腳步聲。此時是晚上九點多,去教室復(fù)習(xí)的,圖書館看書的,外出活動的,幾乎都在陸續(xù)回寢室。
秦瓦凡的身邊,也同樣穿梭著這樣帶些雜亂的腳步聲。他捧著電話機,站在門口向外望,清清楚楚地看得見白蒹葭一身青白色長袖針織衫,修長的手臂舉著話筒,側(cè)身而坐,對著電話機。微傾的脖頸,曲線玲瓏的身軀,柔和的日光燈鋪灑而下,他甚至能想象出她白皙細致的臉上還鋪著一層微細的小水珠兒,讓她整張臉更加潤透光澤。這樣的場景,在這快三年里,他看了不下千次,仍無一次厭倦,美不可方物。
美不可方物。他的心,咚咚咚地,更劇烈地跳了起來。忽然不知哪來的勇氣,他終于張大了口,控制著喘氣聲說:
“蒹葭,我其實有事想和你說。很重要的事?!?p> “哦?什么事?說吧?”
“唉,是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p> 他有些打退堂鼓了。
“沒關(guān)系,你不是說我們之間都很熟了嗎?重不重要都沒關(guān)系,你說吧,我聽著呢?!?p> 白蒹葭清脆的聲音,微波粼粼,如同微風(fēng)拂過,令人舒服。
“……嗯,蒹葭,我其實……呃,我其實這件事一直想說,又擔(dān)心說了你會接受不了……”
秦瓦凡語無倫次,白蒹葭應(yīng)該能從他的話里想出他張口結(jié)舌的樣子吧。
“瓦凡,究竟什么事,我會接受不了的?”
白蒹葭依然語音柔和。
“嗯,蒹葭,我是要說,我是在控制不住了,如果我不說,今晚我就會從這五樓跳下去!”
秦瓦凡這樣說的時候,心臟的膨脹已經(jīng)幾乎要漲破他的胸腔了。是的,再不說,他就算不跳下去,也會胸裂而死,他就說了吧,事已至此。
“瓦凡,你別著急,到底是什么事讓你這么難受,你說就是,我聽著呢。”
“蒹葭,如果我說了,你會不會從此不再理我了?”
“不會!”
“唉,我要不,還是別說了吧!”
雖然白蒹葭回答得這么肯定,雖然秦瓦凡剛剛那一剎那幾乎要心跳出了胸膛,但他竟然還是因為害怕徹底失去了她而消淡了勇氣。
“瓦凡,沒關(guān)系的,你有什么事就說吧,不會有什么事我不理你了,我們朋友之間都這么長時間了,怎么可能因為一通電話說的某件事就斷了朋友之情呢?這是不可能的?!?p>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p> “沒關(guān)系,你怎么想就怎么說。怎么說,我都不會怪你什么的。你盡管放心好了?!?p> 白蒹葭的聲音似乎有一種治愈功能,秦瓦凡逐漸恢復(fù)了冷靜。
“那,要不,我還是不說好了。就這樣,就現(xiàn)在這樣也很好?!?p> “你還是說吧,剛剛你都說得這么嚴重了,你如果不說,掛了電話心里肯定難過的?!?p> “好,那我說了!”
原本要退縮的秦瓦凡,終于在白蒹葭的溫柔鼓勵下決意說了出來:
“蒹葭,我喜歡你,一直一直就很喜歡你,你知道嗎?如果今天不告訴你我心里的想法,我真的會從五樓跳下去了?!?p> 秦瓦凡幾乎是拖著哭腔表白。
“我知道。”
白蒹葭溫柔而清脆地回答。
“那,我們,可以嗎?”
秦瓦凡甚至都沒有勇氣問那句,那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