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生路

　　剛過了中元節(jié)，眼看離那秋闈還有一個月，朱父便催促朱爾旦盡快上路趕考，并讓兒媳為朱爾旦早早預(yù)備好了趕考的行囊和干糧。

　　這時朱爾旦已經(jīng)明白，所謂的鄉(xiāng)試并不是在鄉(xiāng)里舉行。而是要去安慶府考試。路途將近三百里，雖然不算遠，但一路多山道，所以并不好走，故要早早出門。

　　馬上就要上路，朱柯氏自是戀戀不舍，一遍遍的檢查行李增添干糧衣物。朱爾旦卻不停的往外拿，說太多了背不動。

　　那個時候，書生出門趕考可是要自己一路背著行李前往。用竹子做成的行李架，叫做箱籠或者囊筪。里面能放一些書籍、干糧和換洗衣物。箱籠最上面還有一個向前延伸的高高擋頭，上面縫了帆布，用蠟浸了，可以防曬也能防點小雨。

　　除了行李架，朱爾旦身上還帶了陸生送給他辟邪防身用的寶劍。那把劍的劍身的顏色漆黑如墨，又能警示邪祟，本來他想起名叫做辟邪劍，后來想想算了，于是改為“烏鴉”。雖然不好聽，但他感覺蠻配的。

　　朱爾旦穿著一身交領(lǐng)右衽的白色亞麻直裰，頭戴四方英雄巾，腰懸寶劍。只見他身高八尺，方臉濃眉，長相雖不清秀，卻頗有些男子氣概。

　　這時，他背起箱籠，低頭瞧瞧自己這身行頭，暗暗感到要那比寧采臣的配置高了不少。于是便心情愉悅的唱道：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剛唱了一句，卻發(fā)現(xiàn)自己老爹忽然領(lǐng)了一個十五六歲、唇紅齒白，一身青衣小帽打扮的仆童走進院子。

　　“阿旦，這位是我摯友家中的小童，陪你一道去趕考，彼此也好有個照應(yīng)。他叫小……青，你要好好對待他，不要欺負他，視為……兄弟即可……”

　　朱爾旦楞楞的看著小青，心態(tài)忽然炸了。兩眼失神，只是仍然暗暗的唱道：“夢里依稀～依稀有淚光……

　　朱柯氏好奇的走過了問道：“你是誰家的俊俏少年？漂亮的像個小姑娘……你叫什么？小青？”

　　那個名叫小青的仆童咿咿吖吖了幾句，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自己不能說話。卻看著朱柯氏笑了笑。

　　這一笑，更顯得明媚皓齒，容貌光鮮，確實像個漂亮的女孩子。

　　朱柯氏哀嘆了一句這么漂亮的少年卻是個啞子，然后又欲逗他，但朱父卻咳嗽了一聲說道：“還是讓他們早點趕路吧，免得錯過了宿頭?！?p>　　幾人彼此道了珍重，于是朱爾旦便與父親和娘子辭別。

　　朱柯氏淚眼婆娑，朝著朱爾旦轉(zhuǎn)過身去的背影揮著手。小青卻扭過頭來沖著朱柯氏一笑，又做了個鬼臉。

　　朱爾旦走出百十步，便回頭向著二人不停揮手?？粗麄兊纳碛岸甲兊媚：诉@才扭頭遠去，小青夾著油紙傘，站在不遠處等著他。

　　終于出了鎮(zhèn)上，朱爾旦忽然對小青說了句：“你會說話，不用裝了?！?p>　　小青一愣，然后便沒心沒肺的笑道：“太好了，我不用裝啞巴了，實在太辛苦?！?p>　　于是又看著朱爾旦說道：“我之前聽別人說過你，說你是個傻子。”

　　朱爾旦道：“誰說的？”

　　“我的一個哥哥，卻不知他是從哪兒聽來的?；蛟S是騙我，因為他不想讓我過來?！?p>　　“那如果我真是傻子，你要怎么辦呢？”

　　“嘻嘻，沒關(guān)系，你要是傻子，我就把你關(guān)到一個大甕里蒸?！?p>　　“你跟我有仇嗎？還沒見到我就想把我弄死？”

　　“你不懂，管你怎么想，呵呵?！?p>　　“你是個女的，并且也不叫小青?！?p>　　“咦？你怎么知道？”

　　“我是傻子嘛，猜的。”

　　“看來你還不傻，嘻嘻。我確實不叫小青，我討厭這個名字?！?p>　　“我叫小翠?！?p>　　………………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干

　　紅塵里美夢有幾多方向

　　找癡癡夢幻中心愛

　　路隨人茫茫

　　人生是美夢與熱望

　　夢里依稀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

　　風仿佛在夢中輕嘆

　　路和人茫茫……”

　　朱爾旦嘴里哼唱著這首歌，一邊走著。

　　小翠道：“這是什么歌？我沒聽過。你唱的是什么詞我也聽不懂?！?p>　　朱爾旦說：“你就說好不好聽吧。”

　　“好聽，你再唱?！毙〈涞?。

　　………………

　　接近黃昏，二人走到一個鎮(zhèn)上。小翠說：“明天進九華山，今天找個地方早點住下休息?！?p>　　朱爾旦嗯了一聲，他也覺得自己的雙肩似乎都要腫了，想把箱籠徹底放下來休息。

　　到了一家客棧，小翠掌管銀錢，她定了一間客房。

　　朱爾旦道：“你是女的，應(yīng)該訂兩間。”

　　小翠道：“我要保護你的，不在一個屋我看不住你。再說了，銀錢也不太多，能省就省?！?p>　　朱爾旦無語，于是對著她做了個彎臂的健美動作道：“你看我這胳膊有多粗，還用得著你保護我？”

　　小翠笑道：“恐怕中看不中用?！?p>　　二人在客棧里先打了尖，吃飽之后便回到房間。

　　小翠對著客房看了又看，又嗅了嗅。然后說：“把你那把劍掛在墻上?！?p>　　朱爾旦道：“為什么？”

　　小翠道：“感覺這里味道不好，有臭氣，還是早做準備?！?p>　　朱爾旦眼珠一轉(zhuǎn)道：“難道你不害怕這柄劍嗎？”

　　小翠白了他一眼道：“它倒是嚇不住我?！?p>　　朱爾旦發(fā)現(xiàn)小翠在時，烏鴉卻從不鬧騰，所也他便搞不清楚小翠究竟是不是什么妖類。

　　天黑之后，朱爾旦說：“你睡床我睡地上。”

　　小翠說：“你不能睡地上，這樣不安全?！?p>　　“那要不你睡地上？”

　　“我也不能睡地上，這樣我不好照看你，你必須在我眼皮子底下，所以我們都睡床，并且你還要睡在里面。”小翠微微一笑，振振有詞道。

　　朱爾旦只好上塌休息，然后自覺的滾到里面。

　　朱爾旦躺在床上心想：“我不要面子的嗎？居然成了一個小女子保護的對象?？磥砦疫€是不夠強?。〉冗@次回來，一定讓陸生再想想辦法?！?p>　　夜晚，小翠頻頻將大腿壓到朱爾旦腿上。

　　朱爾旦心想：“難道說女人都喜歡這樣睡覺？”于是便不客氣的把她的腿推開。小翠心想這個家伙如此不解風情，于是扭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半夜的時候，朱爾旦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響，于是他便驚醒。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小翠已經(jīng)起來掌燈了，似乎正低頭看著地上的什么東西。

　　朱爾旦伸頭往地面看去發(fā)現(xiàn)烏鴉劍正兀自釘著一只碩大的黑皮耗子在地面上。

　　小翠道：“我說有股臭味，原來是個耗子精，可惜剛從窗戶鉆進來，便被這把劍給釘死在地上?！?p>　　朱爾旦笑道：“怎么樣，我不用你保護吧。”

　　小翠卻撇嘴道：“這等小妖，剛結(jié)了妖丹還沒能化形。你若碰上凝魄期以上的大妖，就不靈了?！?p>　　朱爾旦吶吶的道：“那等大妖會平白無故惹我嗎？”

　　“那就看運氣咯。”小翠道。

　　說完，她低頭持劍割開黑鼠精的肚子，從里面挑出一個圓咕嚕的烏色珠子，遞給朱爾旦道：“拿著，這是他的妖丹，你吃下去可以補氣力、添道行?！?p>　　心里卻暗想：“耗子精生性yin邪，而這個家伙似乎不愛女色，正好給他補補?！?p>　　朱爾旦惡心的看著那似乎臟兮兮的珠子，口中卻道：“好惡心，耗子肚子里的，傻子才會吃?！?p>　　小翠看了他一眼，忽道：“青蛙怎么叫的？”

　　朱爾旦道：“呱！呱！唔……”

　　但就在他張口說第二聲的時候，小翠便伸手將那妖丹填進了他的嘴里。然后一抬他的下巴，那滑溜溜的妖丹便從喉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