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稀奇,竟然還有洛天向她請教的時候。
“你是想問關于蠱的事情吧?”
楚銀歌說著,順便活動了一下手腳,打了個哈欠。
看她面有倦意,洛天覺得事情可以緩一緩,“如果你困了,就先去休息?!?p> 楚銀歌卻擺擺手,“哈~沒事,沒事,難得你請教一次,我只是有些坐僵了,你且聽我慢慢說......”
洛天看著她故作神秘的樣子,不禁啞然而笑,被她一瞪又換上了極為認真聽學的模樣。
楚銀歌也端正了身子,輕咳一聲,有模有樣的講了起來。
自古以來,就有很多關于蠱的傳說,都頗為神秘駭人,其實都只是世人不了解罷了,它并非是什么邪法異術。
而且蠱也不止是大家所知道的蠱毒,它是一個總括,可以分為蠱術、蠱靈和蠱毒。
蠱術顧名思義就是:用來控制蠱靈和蠱毒的術法,可以是音樂,也可以是秘法手段。
先說蠱靈,那是比較罕有的一種生物,因其生活環(huán)境不同,形態(tài)也會不一,但有一點相同,就是它們對人體都很有益處。
最后,也是最常聽說的,就是蠱毒,以名蔽之,就是一個毒字,這個比較復雜,還要再分為三類。
即蠱蟲、蠱藥和蟲蠱。
蠱蟲和蠱靈一樣都是天地間自有的生物,只是沒有那么稀少,而且普遍毒性猛烈。
蠱藥和普通的毒藥一樣,都是用毒物或藥草煉制而成,但不同的是,它可以單獨作用在動物身上,繼而培養(yǎng)成蟲蠱。
“今天蘇靳陽就是同時中了蠱藥和蟲蠱,幸好我們回來了,不然他真的就小命難保,你明白了嗎?”
洛天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怎么總是在想事情?
楚銀歌處于好奇,歪著腦袋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喂,你又在想什么?”
洛天沒有正面回她,只是又問:“那你可否算出,他是什么時候中的毒?”
“這個嘛......”楚銀歌面露難色,“三日夢浮生這種蠱藥很特別,它會根據(jù)下蠱者對份量的掌控,而定時發(fā)作,所以我也不能準確的算出。”
“那你對今日之事,有沒有什么想法?”洛天向她投去探尋的目光。
楚銀歌下意識的回避了他的目光,只緩緩的吐出兩個字:“沒有?!?p> 洛天有些失望,盯著她繼續(xù)問道:“那你覺得,明天我們上山會不會直接遇到你大師兄。”
楚銀歌愣了一下,笑道:“嗨,不會這么巧吧,雖說他可能今晚就到烽凌城,但也不可能確定我就會去破虞山啊?!?p> 她嘴上這樣說著,臉上卻笑得勉強,眼神也有些閃躲。
洛天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沒有底,“那你知道今天做這么多事的人是誰嗎?”
“我哪里知道......”楚銀歌說話間顯得有些不耐煩,隨手撿起來地上一顆石子玩在手中。
洛天確早已看透一切,猶豫了好久的話,終于還是說出了口:“你知道,因為這個人有可能是自己親近的人,所以你想包庇他?!?p> “我沒有!”
楚銀歌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握緊了手里的石子,氣息因為低吼而有些不勻。
此時的洛天與往常有些不同,他竟開始處處緊逼。
“你在懷疑他就是你大師兄,對不對。”
“不是!”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p> “說了,沒有!”
“可是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人對你沒有敵意,不下狠手,只是要阻止你上山,而且他熟悉你的弱點?!?p> “沒有,沒有!”楚銀歌回話回得極快,搖著頭極力想要否認。
她將手中的石子用力一扔,轉(zhuǎn)頭怒目而視著他,眼眶里已經(jīng)布上了血絲:“我說了是誰都不可能是大師兄!”
她咬著牙,臉部因為情緒的波動有些抽搐,“蘇靳陽的蠱有多狠,你到底明不明白!”
洛天也知道自己逼她太緊,一時心有不忍。
砰!啪!
“嗚嗚嗚.......小曲兒,你這是怎么了!”
這時,屋里突然傳出凌亂的吵鬧聲和哭喊,生生打斷了他們之間微妙的緊張。
步帕急匆匆的跑到門口,大喊:“楚姑娘,又出事了!”
楚銀歌二人對視一眼,立即跑進屋去。
“啊?。?!”
還沒進門就已經(jīng)聽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吼叫,是那個男孩的聲音!
跨進屋內(nèi),就看到棉被被狠狠地丟在地上,眾人圍在床邊,婆婆懷抱著瑟瑟發(fā)抖的小雪大哭不已。
楚銀歌剛上前,婆婆就放開了小雪,立馬拉著她的手臂,哀求著:“姑娘,你快看看,這又是怎么了?!”
楚銀歌一看,心底直接涼了半截。
床上的小曲仰躺著,嘴里嗷嗷的一陣亂叫,嗓子都清晰可聞的嘶啞了。
他扭曲的身體正不停的抽搐著,一雙眼睛通紅發(fā)了狠勁,雙手就像是著了魔,瘋狂的胡亂抓扯著,指甲縫里都填滿了濃濃的血肉,臉上已經(jīng)有了大片大片血紅色模糊的抓痕。
這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是一個孩子自己抓的,看那樣子該有多疼。
而最令楚銀歌在意的,是小曲右臉頰上那綻放的半邊火紅色花紋印跡。
夾雜在凌亂的血痕中間,依然清晰明顯。
楚銀歌沒有說話,直接拉開了小曲的上衣,眾人唏噓,只見那瘦小單薄的胸膛上,心臟的位置,纏繞著一朵嬌艷詭異的紅花圖案,紅花的花瓣層層疊疊,如即將綻放,再仔細看去,那朵花原是以人血脈匯合而成。
竟然是佛荼!
古書中記載:有一蠱蟲,名曰佛荼,其毒性強悍霸道,發(fā)作時能致人癲狂,一個時辰而止,即死。
原本佛荼只是傳說中一種生長在溟川河界的赤紅色的花,一年只開一刻。
只因這種蠱蟲發(fā)作時,會在被施蠱者胸前匯聚出相同顏色的花紋形狀,才同得此名。
它們還有另一個名頭,稱作:花開即死。
而唯一的解蠱之法就是以命換命。
這下楚銀歌心底算是徹底涼透了,她怔在原地,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什么時候開始的?!”楚銀歌厲聲問道。
蘇靳陽立刻高聲回她:“就剛剛,躺下沒多久,他突然就抽了起來?!?p> 她心里直呼不可能,這種蠱起碼要一個時辰的抽搐抓狂,花紋才會發(fā)展成這樣,怎么可能是剛剛。難道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嗎?
婆婆見楚銀歌只是呆站著沒有任何行動,心里絕望得不行,覺得楚銀歌的樣子是在宣判自己孫子的死亡。
承受不了悲痛的婆婆,雙手緊緊捏住了楚銀歌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倒下的稻草,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說話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你怎么不動手,動手?。∧銢]看到他痛得厲害嗎!”
“我......”楚銀歌反握著婆婆的手臂,害怕她承受不了打擊,于心不忍,說話都有些囫圇:“我救不了?!?p> 是的,她救不了,現(xiàn)在的佛荼基本已經(jīng)屬于完整的綻放了,就算是有人跟孩子以命換命,這個孩子也只能永遠昏迷不醒。
況且以命換命的條件,必須是用身強體壯的人,不然根本不能吸引蠱蟲轉(zhuǎn)移宿主,他們,誰又能舍棄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不相干的人。
她沒有明說,只是不想讓眾人為難。
那一刻,婆婆突然像是發(fā)了瘋,有股子狠勁,拼了命的搖晃著她的身體,痛聲怒吼:“不可能,你朋友,你就能救,為什么到我孫兒你就不能救了,到底是為什么,你說啊!”
“婆婆,這是很厲害的毒,事情已成定局,望您節(jié)哀?!?p> 她被晃得厲害也不掙脫,任由著老人家,心里萬般無奈,卻只能說出這種無用的安慰人的話。
“呸,什么節(jié)哀,老婆子要的是孫兒,不是節(jié)哀!你就是不肯救他,你不是好人,我要打死你,叫你胡說,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婆婆悲痛欲絕之下,只能朝著楚銀歌撒氣,哭喊著握緊了拳頭,一下一下的沖著楚銀歌胸口捶去。
在老人家看來,楚銀歌是自己孫兒最后的希望,絕不允許她說不能。
楚銀歌心里也不好過,就那么站著也不避開直接硬挨著婆婆的拳頭,被捶得左右搖擺。
小雪被嚇得只敢躲在角落里哭,其他人趕緊上前拉開了她們。
步帕和蘇靳陽架著哭天搶地的婆婆,婆婆掙脫不開,只能使勁的揮動著手腳,表情猙獰,再沒了之前的和善可親。
洛天則扶著楚銀歌,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這不怪你,你也沒有辦法。”
阿鈺站在一邊也附和著。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其實還有一個九死一生的機會......
“啊啊啊......”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床上又是一聲凄厲的吼叫,只有很短的一聲,仿佛不是一個孩子能吼出來的極限。
這一刻,屋子里所有人都安靜了,只剩角落里的小雪還在低低抽泣。
突然停止吼叫的小曲就如同定格一般張著嘴巴躺在床上,凸出的眼珠子直直的盯著上方,保持著之前呼喊的樣子,手腳以一種極度扭曲不可逆轉(zhuǎn)的方式落在身邊。
他死了!
從蠱毒發(fā)作到死亡,連一刻鐘都不到。
婆婆瞪著血絲遍布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小曲,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雙眼一瞬間就沒了神采,小曲的離開就像是連同她的生命也抽了去。
任步帕怎么呼喊,也沒有反應。
而楚銀歌,身子也是止不住顫抖了起來,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臂,讓自己不要發(fā)出任何的聲音,眼淚刷的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洛天想幫她拉出來都不行。
誰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痛恨自己的無能,如果她沒有來就好了,就不會給這家人帶來如此的滅頂之災。
這個時候,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雪,她還不知道哥哥死了,只以為哥哥不痛了,也不叫了,就是好了。
她滿心歡喜的縱身跳到床上,淚眼模糊中也沒有看清楚,直接撲到哥哥還有些溫熱的懷里。
“不要!”
楚銀歌驚恐萬分的看著小雪,拼了命的沖上去想要阻止,絕對不能夠讓她碰到血。
可終是晚了一步。
死去的小曲身上已經(jīng)開始蔓延出了猩紅的鮮血,直接沾染在了小雪的手上和臉上。
小雪嚇得大叫起來,翻身縮到了土炕的角落里,直接用手臂捂了眼睛,小小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哭得厲害,一直喊著哥哥和婆婆。
坐在地上的婆婆被這一聲驚叫猛然喚醒,嘴里呢喃著小雪的名字,神色慌亂的爬了起來。
可是婆婆還沒有靠近土炕,就被楚銀歌伸手攔了下來,甚至是其他人也都被她呵在了原地。
她眼里還含著淚,嘴角抽動厲聲呵道:“誰也不允許靠近土炕!”
剛才在屋里目睹了蟲蠱那一幕的人都反應了過來,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婆婆不懂,只管嘴里哭聲高喊著:“小雪兒,婆婆在這兒,別怕,孩子!”
角落里的小雪聽了,捂著眼睛哭得更厲害了,嘴里嚷嚷著:“婆婆,我好怕,你快來接我?!?p> 婆婆聽了就想要直接推開楚銀歌,沖到炕上。
楚銀歌沒有閃身躲避,穩(wěn)住她趕緊向著其他人發(fā)出求助:“步帕、蘇二,快把婆婆攔?。 ?p> 他倆離得最近,楚銀歌別無選擇。
正好蘇靳陽也有此意,基本是在她發(fā)聲的同時就出了手,嘴里還念叨著:“哎呀,不用你說,我知道?!?p> 婆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孫女不能靠近,只能對著他們破口大罵:“都是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土匪!強盜!害了我孫兒不夠,還想害我孫女,老婆子跟你拼了!”
眼下情況緊急,楚銀歌也不想廢話,還是蘇靳陽直接開口打斷了婆婆:“老太婆,你煩不煩,如果你還想保住小雪,就閉嘴!”
這句話果然很管用,直接鎮(zhèn)住了婆婆,婆婆沒有再大吵大鬧,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聲抽泣,畢竟現(xiàn)在沒有什么比小雪的命還重要。
看著蜷縮在角落里的小雪,楚銀歌盡量克制了自己,溫柔的說:“小雪,乖~不要怕,慢慢貼著墻壁往右邊挪著出來好嗎,姐姐和婆婆在那邊等著你。”
小雪捂著眼睛,抽著鼻子,聽話的慢慢挪了過去。
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右邊轉(zhuǎn)角,楚銀歌松了一口氣,直到現(xiàn)在小雪身體好像都還沒有異樣,剛才的蠱蟲應該還沒有通過血鉆進她的體內(nèi)。
這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楚銀歌靠近土炕右邊,指揮著里面的小雪繼續(xù)慢慢的挪出來。
一步、兩步、三步......
最后一步,她慶幸已經(jīng)牽到了小雪的手。
下一刻,小雪卻突然抽搐著跌下了土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