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丫頭你一句我一句的躲在樹下打成一團,歡喜無比。
儼然已經(jīng)是深秋了,一陣風吹來,炎熱不再涼意襲來。
蘇憶梛望著窗外,天色早已漸漸變暗。石階上的芭蕉綠意尚濃,哀傷卻像一個無形的網(wǎng)死死束縛著她。平生已無所愿,不過是日頭東又西。
“死顧涼易,臭顧涼易!”寒酈氣的不行,對著一個小玩偶上下拉扯。
只是還沒過片刻,便無聊地將小玩偶丟到一旁,端起一碟云糕吃的嘴角盡是碎屑。
“公主,顧安來了說有要事!”
“他來做什么?最近我可什么也沒干啊!”
寒酈有些猜不透,不知道顧涼易又在玩兒什么把戲!
顧安臉色有些難堪地跪在地上,低頭求救道:“公主,您快些去看看吧!我家公子自打回來臉色就極差,如今可是病得不輕。”
他生病了!
寒酈眼中立即略有憂色,可思來想去,終是開口冷笑道:“哼!他病了,我又不是郎中,求我何用!”
顧安有些呆住,他沒想到寒酈公主竟是這樣的人??善仍诿冀蓿蛟诘厣线B連叩首道:“望請公主救救我家少爺,他之前……怎么都不讓請大夫。昨日早朝后,更是險些暈倒在轎內(nèi)。”
來不及聽完,寒酈立即起身吩咐道:“夏嬤嬤,去請大夫!顧安還不前面帶路?!?p> 城中不知何人吹簫?園內(nèi)時不時傳來若隱若無的簫聲,只聽得簫聲清越空靈,飄渺淡然。
隨著這簫聲,蘇憶梛的思緒忍不住飄向遠方。世間無限事,就如同這簫聲,不知吹奏它的主人又是何種心境?
玉手秉蕭,錦衣隨風飄動,玉帶掃面,俊美的臉龐上不見半點情緒,只是眼眸清澈如同嬰孩。
一曲畢,劉琴立即遞上白色錦帕。
趙繁細細地擦拭著蕭管,他望著不遠處的苑墻,嘴角驀然浮出絲淡笑。
“怎么樣了?”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回爺?shù)脑?!那家小姐幾乎不出門,倒是她的貼身丫頭時不時出來買些針線?!?p> “不出門好啊!本小爺要錦衣夜行勢必抱得這美人歸!”
劉琴立刻笑著接道:“我家爺出馬,哪還有不成的!”
趙繁沉吟片刻,將他招到身旁細細地交代一番。
次日顏雪剛出門,就被一個清秀的小廝給恭恭敬敬地攔在了門口。
“你是?”
“回姑娘,我是貴府鄰宅的小廝,我家主人初到貴寶地,想和你家主人交個朋友!”
顏雪看他穿戴不俗,且舉止進退有禮,又想到紅玉的話,心底暗暗叫好,嘴上卻謙辭道:“原來是這樣啊!小哥有禮了,我們家老主子不在了,如今當家的是我們小姐。閨閣女子不便拋頭露面,真是多謝你家主人的好意了!”
劉琴倒也不反駁,只說是奉上自家主人親筆文書一封。
顏雪不覺有他,隨后轉(zhuǎn)身回府。
看著這家宅子古樸簡單,可人一進去大門就立即給緊緊關上。劉琴有些尷尬地立在門外,嘴里忍不住自言自語地抱怨:“爺是怎么了?這家小姐究竟有多好啊!唉,可憐訾城府內(nèi)的如花美眷們了。”
等到劉琴回去復命時,趙繁正與懿州有名的紈绔子弟們飲酒,廳內(nèi)亦有美姬正在聞歌起舞。
鵝黃紗帳里時不時傳來香薰的味道,琴師優(yōu)雅嫻熟地操琴,清麗的歌聲伴隨著緩緩扭動的腰肢,空氣中彌漫著滿滿的萎靡。
看到弓著腰向自己走來的劉琴,趙繁不耐煩地揮手將他趕了出去。扭頭執(zhí)起懷里撒嬌女子的雪白皓腕,揚起欣長白皙的脖頸,喉結微動將酒一飲而盡。
郎見欲采我,我心欲懷蓮。
俊美如鑄的花衣邪肆公子,一時興起,不知折煞了多少紅顏。
等到親眼看見榻上病苦纏身的顧涼易,寒酈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紅,她強忍著酸楚問道:“今日早朝你們怎么就沒攔著他?”
“丞相今日并無早朝?!?p> 寒酈嘆了口氣,緩步坐到他身旁,凝望著他那有些慘白的臉,心下頓時擔憂不已。
如今顧涼易昏沉沉地躺在她面前,他還是那個令她一見傾心的男人。自初遇到現(xiàn)在,她還是頭一次這么認真地打量他。
此時的顧涼易倒真像個不知世事的孩童,雙睫墨黑濃密,緊閉的雙眸不再是平日里的冷眼相對,高挺的鼻甚至令她忍不住想要刮拭一把。薄唇微閉,好看的令她不知所措。
夏嬤嬤端來一盆溫水,寒酈輕輕用毛巾敷在他滾燙的額頭上。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細心輕柔又小心翼翼,不耐其煩地守護在他身旁照料他。
好不容易送走大夫,囑咐下人們煎好藥,寒酈一刻也顧不上休息,她輕輕地吹涼了碧碗里的藥汁,費力地半抱起顧涼易,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藥。
喂好藥,打發(fā)走下人。寒酈安靜地坐在他身旁默默地守著,想著他是一國丞相,雖不是天生富貴,倒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是這般的豐神俊逸、風度翩翩,況且他還是那樣的天資聰慧,學富五車。
這樣的男子,心有所屬其實并不意外。
只是他們相遇太遲,她來得太晚,他心里早已種下愛的枝椏。
夜色濃郁,寒酈忍不住打起了呵欠。窗戶被風吹的有些晃動,她伸了個懶腰,起身準備關緊窗扉。
“不許走!”
“顧涼——”
寒酈有些呆若木雞,扭頭只見顧涼易一把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用力甚大,她根本掙脫不得。
她有些心疼地撫著他的鬢角,柔聲在他耳邊柔聲哄勸。顧涼易音色難得的溫和,略帶沙啞的聲音里滿滿孩子般的撒嬌。
眼見他已經(jīng)安靜下來,寒酈松了口氣準備替他蓋好被子。忽然顧涼易迷糊中挺身將她擁翻到榻上,彼此呼吸聲可聞,室內(nèi)昏暗,模模糊糊地他作勢就要吻上來。
寒酈有些惶恐,亦有些緊張期待,雙手死死拽著他的衣襟。
他略帶溫熱的唇重重地覆了上來,那樣令人感官刺激,又是那樣的令人掙脫不得。她有些呆滯,像是被人捆綁了,仿佛木頭人一樣。
這一切像夢一樣,寒酈木訥至極到忘記害羞,只是緊張地伸出手,指節(jié)發(fā)白攬在他的肩頭。
顧涼易食髓知味地想要更多,迫切的動作令寒酈有些不知所措。情到正濃,耳畔傳來一聲低吟。
他說:“梛兒!”
寒酈好似一下子被人從高處推下,剛剛還覺得燥熱的要命,現(xiàn)在只覺徹骨悚然,渾身冰冷。
趁其不備,寒酈一下將他推倒在榻上,望著他依舊是昏昏沉沉的模樣。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覺,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
原來差點做了人家的替身,寒酈慌里慌張地整好自己的衣裙,等她從書房奔出來時,顧安正準備將煎好的藥遞給她。
“公主——”
“你來喂,好生照顧他?!?p> 寒酈神色慌張地急促吩咐道,剛邁出幾步,折回又悄聲囑咐道:“對了!等他醒來,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免得他又不高興!”
顧安百思不得其解地望著她,但看著公主眼神中的厲色,只得順從地連連點頭。
這倒是奇怪了!
唉,顧安看著榻旁疊的整整齊齊的衣物,心想定是公主趁著自家少爺昏睡的時候,替他整理好的??稍趺春枚硕说挠肿兡樍?,女人真難懂!
“公主——公主怎么回來了?”如鉤一把拉住幾乎癱軟在地的寒酈,嘴里直念叨著。
真相就是這樣殘忍,自己卻一再自欺欺人。瑟羅玉說的對,自己是何必呢?明明他不愛自己。
從前她是最看不起那些為情所困的女子,她們是那樣的令人可笑。為了一個男子,失去了自我,喪失了自尊。
如今,她成了這樣的人!
寒酈打開自己一直珍藏的木盒,她看著里面發(fā)黃的信件,熟悉的字跡……將這曾經(jīng)的不甘,無數(shù)的暗夜思念,都一了百了。
“燒了吧!”
次日一早,顧安帶人去離園給公主送些懿州的特產(chǎn),說是前些日子顧涼易身體不適一時給疏忽了。
庭院梧桐樹高大濃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伴著清風令人心情愉悅。身體漸漸好轉(zhuǎn),顧涼易披衣坐在廊下習字。陽熙斑駁里他素衣束發(fā),這樣儀態(tài)高貴的俊雅男子,怎會不令人心動神馳。
不知寫到那一句,他忽然臉龐有些微微發(fā)燙。俊逸的側臉鬢發(fā)有些細碎,輕柔柔地風吹過他弧度好看的嘴角。
“少爺,公主離府了!”
顧涼易漠然地低著頭,過了會兒猛地停住筆,筆尖的墨汁啪嗒一聲滴落,竟毀了一張好字。
顧安看著他專注的神情,以為是自己擾了少爺?shù)那逵摹1汩]嘴不吭聲兒,默默立在一旁伺候。
顧涼易低著頭始終未抬起眼簾,寫到最后一個字時卻啟唇道:“嗯?!?p> 她是出去了,還是壓根沒從宮里回來。算了,不管她了!隨她去,百千萬君心耽誤。
看著少爺滿臉溫怒,顧安嘴唇微動,想要告訴他昨日幸虧寒酈公主,不然還不知道怎么樣呢。可話到嘴邊,想起公主的話,只好乖乖閉口不提。
不知為何,顧涼易撫著嘴角冷笑一聲,接著竟連手中的筆也給扔至一旁,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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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下之臣
茫茫書海,相遇是緣。碼字路上,幸有你與我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