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安茉兒剛起床,祖母就把她和德信叫了去,要他們拉一車蘿卜去縣城賣。
臨出發(fā)前,安盧氏拉長著臉交代:“這里一共是一百六十七斤蘿卜,三文錢一斤,回頭少一個子我找你們算?!?p> 安盧氏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著安茉兒,上次銀票丟失案成了個無頭案,但安盧氏心里對安茉兒的懷疑并沒有消除。要不是德平是個正勞力,得到地里去干活,德義跟她娘一樣好吃懶做,實在無人可派,她才不會讓安茉兒去。
“記住沒有?”安盧氏拔高了聲音嚴(yán)厲地問道。
安茉兒和安德信悶悶地應(yīng)聲:“知道了。”
兄妹兩各自揣了個饅頭上路,安德信的力氣大的出奇,推著一車的蘿卜健步如飛,安茉兒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雖然祖母那番話讓她很不開心,但一想到可以進(jìn)縣城,她又歡欣雀躍起來。
“茉兒,你上車,哥推你走?!卑驳滦诺馈?p> “不用了,蘿卜已經(jīng)夠重了,這里離縣城可是有十多里路呢?!?p> “沒事兒,哥力氣大,上來?!卑驳滦磐O萝囎樱尠曹詢荷宪?。
安茉兒只好上了車,由哥哥推著走。
心情好的安茉兒坐在車上唱起歌。
小呀么小二郎,背著書包上學(xué)堂。
不怕太陽曬也不怕哪風(fēng)雨狂
只怕先生罵我懶呀,沒有學(xué)問嘍,無顏見爹娘……
德信憨憨地笑:“茉兒,你唱的真好聽?!?p> 安茉兒甜甜一笑:“真的嗎?”
以前音樂老師老是說她五音不全來著,或者應(yīng)該歸功于原主有把好嗓子吧。
“真的,比山上的鳥兒叫的還好聽?!钡滦畔肓讼耄X得這個比方最合適。
安茉兒笑道:“那我再唱你聽?!?p> 小呀么小二郎,背著那書包上學(xué)堂……
兄妹兩就這么一路唱一路歡笑,十多里路似乎也不覺得遠(yuǎn)了。
進(jìn)了縣城,兄妹兩直奔東市,東市有個菜市,每天都有很多莊戶人家拿了新鮮的蔬菜來賣,當(dāng)然他們只能在菜市的外圍,里面的好位置都是菜販子的。
兩人找了個位置停下來,位置不太理想,已經(jīng)遠(yuǎn)離菜市中心,但已經(jīng)找不到更好的位置了。
安茉兒先去摸了下行情,今年蘿卜長的好,來賣蘿卜的人很多,因此價錢就低了,普遍二文錢一斤,可祖母交代要賣三文錢一斤。兄妹兩犯起愁來,這會兒跑回去請示也來不及了。
“茉兒,要不咱們也賣二文錢一斤,回去再跟祖母說明就是?!钡滦诺南敕ū容^簡單。
“不行,祖母不會相信的,說不定以為咱們私吞了銀錢,就算她相信,也會責(zé)怪咱們,到時候就等著挨罵吧!”安茉兒道。
德信愁眉苦臉:“可是咱們賣不完回去也得挨罵?!?p> “那不一樣,起碼蘿卜還在,錢數(shù)對的上,最多罵咱們沒腦子?!卑曹詢貉壑樽拥教庌D(zhuǎn),在想主意,視線被一家筆墨齋給吸引了去。
安茉兒道:“哥,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那邊看看?!?p> 說著便跑開了。
安德信在身后喊:“別跑遠(yuǎn)了。”
“知道了哥。”
安茉兒進(jìn)了筆墨齋,在柜臺前東看西看。
掌柜的是個中年人,可能是被書香墨香熏陶的緣故,眉眼中都透著和善,看到安茉兒在那看來看去,便問:“小姑娘,你找什么?”
安茉兒道:“我在找刻刀?”
“刻刀?有啊,有刻印章的刻刀?!闭乒竦馈?p> “能給我看看嗎?”安茉兒問。
掌柜的看安茉兒穿著舊兮兮的衣裳,一看就是買不起的人,但他還是拿了刻刀給安茉兒。
刻印章的刻刀和食雕用的刻刀是不一樣的,但勉強也能用。
“請問這個要多少錢?”安茉兒問道。
“一百五十文。”
安茉兒倒抽一口涼氣,好貴,其實也不算貴,對于有錢人來說,一百五十文算什么?但對安茉兒來說就是天價了。
買不起啊買不起,安茉兒把刻刀還給掌柜的,遺憾道:“太貴了,我買不起?!?p> 掌柜地笑笑,倒是沒有責(zé)怪安茉兒。
“但是,大叔,能不能把這刻刀先賒我用?我就在街對面賣蘿卜,等賣了蘿卜我再付錢?”安茉兒期待地看著掌柜。
掌柜好奇:“你要刻刀有何用?”
“拿來雕蘿卜花?!卑曹詢喝鐚嵉?。
掌柜的不太相信:“那你先雕一個我看看,你若真會雕,我就先賒給你?!?p> 安茉兒欣喜道:“大叔稍等,我去拿蘿卜?!?p> 安茉兒回到自己的蘿卜攤前,見德信呆呆地坐在那兒也不吆喝叫喚,有人來問價錢,人家一聽要三文一斤甩個白眼就走了。
“一個都沒賣出去?”安茉兒明知故問。
安德信郁郁地點頭。
安茉兒忍笑,這樣賣得出去才怪,安茉兒拿了個蘿卜說:“我還得再離開一會兒,去去就回?!?p> 安德信不知道妹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都快愁死了,蘿卜賣不掉,回去就等著挨罵吧。
安茉兒拿了個蘿卜回到筆墨齋,掌柜的見她果真拿了蘿卜來,自己先前說出去的話不好意思收回,只好把刻刀給安茉兒。
“大叔,我就雕一朵芙蓉花可以嗎?”
“可以,隨便你雕什么花,但若是雕的不好,這刀我可不賒給你。”
安茉兒笑笑,心說:這刻刀您賒定了。
安茉兒用刻刀切了一段蘿卜開始雕刻,掌柜的饒有興趣地看她雕,看著看著,掌柜的眼睛越睜越大,驚奇不已。
這小姑娘的手法相當(dāng)熟練,就看她一會兒旋刻,一會兒直刻,跟變戲法似地,不一會兒雕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那花瓣晶瑩剔透層次分明,重疊而生,連花瓣邊緣的曲線都完美的呈現(xiàn)出來,蘿卜的白皙水潤,讓這朵芙蓉看起來如同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惟妙惟肖,簡直可以用鬼斧神工來形容。
等安茉兒再次走出筆墨齋,手里便多了一把刻刀。
安茉兒回到自己的攤位上,對愁眉苦臉的四哥說:“哥,你等著瞧好了,我有辦法把這些蘿卜全賣出去。”
德信不信,怏怏道:“茉兒,你還有心思說笑。”
安茉兒莞爾一笑,拿起蘿卜先去了頭尾。
“哎……茉兒,你怎能把蘿卜削了呢?回頭祖母要罵人的,還有,你這把刀哪來的?”安德信著急道。
“筆墨齋的掌柜那賒的,反正坐著無聊,雕些小玩意兒?!卑曹詢翰灰詾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