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歷9月9日,傍晚。
費爾利區(qū)北面的住宅區(qū)。
一棟帶有前庭和后院的三層小別墅。
灰發(fā)灰眸,穿著一身保姆服飾的溫妮·加西亞正在阿諾德家中打掃房間。
一頭梳理過的紅色短發(fā),穿著一件干凈白色襯衣的歐文·阿諾德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細細閱讀。
在他正前方的古典茶幾上,還擺放著幾份文件,有的整齊疊放,有的凌亂攤開。
已至中年的歐文看上去依舊年輕,褐色的眼眸看著手中的文件,像劍一樣的眉毛時而蹙起。
將自身亮灰色的長發(fā)盤在腦后的溫妮打掃完房間,走進廚房把正在鍋里的食物取出。
在做家務(wù)這方面,溫妮是專業(yè)的。
她計算的時間剛剛好,走進廚房就能把燒好的食物盛起。
她把晚餐放到餐廳的典雅餐桌上,用銀質(zhì)蓋子蓋好,防止熱量流失。
隨后她走進廚房,取出一杯準備好的檸檬汁,來到客廳的沙發(fā)上,把手中的檸檬汁輕輕放到茶幾的空閑位置,正好是歐文可以伸手就拿到的地方。
“阿諾德先生,這是您的檸檬汁。”溫妮用尊敬的口吻說道,“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歐文放下手中的文件,輕輕點頭,拿起手邊的檸檬汁,抿了一口。
這時候,別墅的大門被人打開。
馬庫斯·阿諾德鼻孔塞著紙巾,右手捂著肚子從外面走進來。
他被蘇西擊敗之后狼狽逃竄,用紙巾勉強止住鼻血后,十分不甘心的從錯綜復雜的小巷中回來。
一進門,看見溫妮正彎腰俯身站在自己父親身前,眼中厭惡的情緒一閃而過,默不作聲的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此時溫妮已經(jīng)站起身退到一旁,看了一眼馬庫斯,看見他鼻孔中的紙巾隱有血跡,有些驚訝,又立刻收回目光,低垂臉龐。
歐文看見馬庫斯頗有點凄慘的樣貌,忍不住皺眉:“怎么回事?你又打架了?”
“不需要你多管閑事?!瘪R庫斯看都沒看他,徑直走進臥室。
砰!
深棕色的實木門被重重關(guān)上。
歐文站起身,想要去兒子的房間問清楚事情來由。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腳步。
“晚餐既然準備好了,溫妮,那你就先回去吧?!睔W文扭頭看向一旁靜立的溫妮,語氣平緩的說道,“廚房里應(yīng)該還有多余的水果吧?你帶走三分之一,我明天下午又要出差,太多了馬庫斯恐怕吃不完,不要浪費了?!?p> 溫妮先是點頭,而后想要搖頭,聽完歐文的理由之后,覺得沒法再拒絕,因此最終還是點頭。
幾分鐘后,歐文把手中拿著一袋水果的溫妮送至門口,很紳士的為她打開家門。
兩人禮貌道別,歐文目送對方離開前庭,走進街道,才關(guān)上大門。
而此時,馬庫斯臥室的實木門早已經(jīng)被打開一道縫隙。
一只褐色的眼眸毫無生氣的盯著門口,把先前的一幕幕都收入眼底。
砰!
鏘。
臥室實木門鎖洞輕輕含住鎖舌的聲音,被掩蓋在歐文的關(guān)門聲中。
臥室里,馬庫斯把一直背在身上的書包摔到床上,目光怔怔的看著書架上放著的一個照片框。
那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英俊帥氣的父親和美貌溫潤的母親站在一起,兩人懷里是年僅十二歲的馬庫斯。
三人的臉上滿是笑容。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費爾利區(qū)東北部。
一片簡陋的木制平房住宅區(qū)。
溫妮·加西亞拎著一袋子的水果,穿行在骯臟狼藉的窄小街道上。
因為路面污穢淤集,因此她不得不用右手提起保姆裙的裙擺,避免米白色的裙角被粘上泥濘。
在如同迷宮的小路上行走了幾分鐘,溫妮終于走到家門口,面帶微笑的推開家門,立刻看見正端著兩個盤子的喬迪從廚房中走出來。
“媽媽!你回來了?!眴痰稀ぜ游鱽喭耆珱]有一點被同學欺負了的模樣,臉上笑容燦爛。
“恩?!睖啬菽樕下冻鲂牢康男θ?,拎著水果走進廚房,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媽媽,晚飯已經(jīng)準備好了。”喬迪走到廚房門口,指了指客廳木桌上的兩個盤子。
“好的,我們先吃飯吧。”溫妮摸了摸喬迪有些凌亂的灰色頭發(fā),“我?guī)Я艘恍┧貋恚葧撼酝觑埬憧梢猿孕┧??!?p> 喬迪點點頭,和母親來到客廳的木桌。
兩人隨意坐下,一人一個盤子。
盤子里是一塊小麥面包,一個玉米,一塊土豆,以及一小塊里脊。
很簡陋,但相比較這一片街區(qū)的人們而言,他們的晚餐已經(jīng)足夠豐盛。
至少在兩年前,溫妮還沒成為阿諾德家的保姆時,他們的晚餐是不會有肉的。
玉米和土豆肯定也是一人一半,而不會奢侈的一人一個。
“喬迪,今天你們學校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嗎?比如有人打架?”溫妮想到今天馬庫斯鼻孔塞了紙巾根部還有血跡的樣子,不由問道。
喬迪這時候正好咬了一口土豆,愣了一下,仔細回想后搖了搖頭:“學校里應(yīng)該沒有人打架,至少今天沒有?!?p> 溫妮捋起自己臉頰旁散落下來的發(fā)絲,咬了一小口小麥面包,咀嚼咽下后又問道:“今天我見到馬庫斯,發(fā)現(xiàn)他流鼻血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喬迪這時候正好低頭吃了一口玉米,沒有讓自己慌亂的眼神進入母親的視線:“他在學校里應(yīng)該并沒有受傷,至少沒有流鼻血?!?p> 說完后,喬迪抬起頭,疑惑的看向母親:“他有說是怎么回事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喬迪并沒有覺得母親會知道答案。
畢竟馬庫斯很排斥自己母親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并不擔心母親知道事情的真相。
至于馬庫斯私底下欺負他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訴母親。
因為這除了讓她產(chǎn)生心痛、內(nèi)疚和為難的負面情緒之外,并沒有任何好處。
他知道母親能夠找到現(xiàn)在這樣一份工作有多么不容易,他并不想因為這么一件小事讓母親左右為難。
生存已是大不易,些許苦難,只是女神對世人的考驗罷了。
溫妮對于喬迪的回答沒有產(chǎn)生任何懷疑,只以為馬庫斯又因為調(diào)皮在外面和人打架了,于是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接下來,兩人談?wù)摿嗽S多關(guān)于學校的事情。
簡陋破舊的木桌上,歡聲笑語成為了最好的調(diào)味品。
晚餐過后,溫妮洗了一些水果,母子兩人坐在桌邊,一邊談天一邊吃水果。
這間屋子太過狹小,客廳除了一張木桌之外,再容不下包括沙發(fā)、茶幾等大型物件。
因此兩人依舊坐在集餐桌、茶幾、書桌等功能于一體的破舊木桌旁。
享用完水果后,喬迪從房間里拿出課本,坐回木桌旁,準備溫習功課。
溫妮則站起身,開始打掃衛(wèi)生。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溫妮和喬迪神色一怔,不明白他們這里怎么會有客人前來。
而就在溫妮走向門口的時候,喬迪忽然意識到了一種可能。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的心情瞬間激動起來,看著母親伸向木門的手,心臟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
吱呀——
木門被打開。
一位穿著鑲有金邊的白色長袍的女人站在門口,臉色溫和的看著門內(nèi)的溫妮和喬迪,在胸口畫了一個“四葉草”圣徽,向兩人親切問候:
“贊美女神!”
……
阿諾德家的典雅餐桌上。
歐文·阿諾德和馬庫斯·阿諾德對面而坐,除了刀叉接觸盤子的聲音,餐廳里靜默一片。
空氣仿佛是凝固的。
馬庫斯在家里的表現(xiàn),和在學校里張揚、肆意的性格完全不符,尤其是在他父親面前。
此時的馬庫斯,安靜、冷漠,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像是一個雕像。
他只是機械的抬手,張嘴,咀嚼,吞咽,而后重復。
歐文顯然不是一個擅長溝通的父親,在兩人本就有巨大矛盾的情況下,他在十幾分鐘用餐時間里,說了七句話,全是疑問句,沒有得到任何反饋。
晚餐過后,父子倆就像是沉默的木偶,各做各的事情。
歐文沒再做徒勞無功的事情,繼續(xù)埋頭閱讀今天需要審批的文件。
馬庫斯則是回到臥室,又看了一次書架上的照片,冷淡的神情才重新活躍起來。
他坐到書桌前,雙手十指相扣,舉在胸前,默默祈禱。
他希望能夠成為神眷者。
只有成為神眷者,他才能在活著的時候進入女神的國度,或許就有希望見到自己已經(jīng)過世的母親。
他的母親生前也是虔誠的信徒,他相信女神一定會善待自己的母親,就像母親從小那樣愛護自己的兒子一樣。
就在他默默祈禱大約半個小時后。
咚。咚。咚。
別墅的大門被敲響了,就像是敲在馬庫斯的心頭,讓他的身體都跟著一顫一顫的。
歐文聽到敲門聲,詫異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而此時,馬庫斯已經(jīng)像是瘋了一樣從臥室里沖出來,在歐文有些驚疑的目光中,迅速跑到大門口。
他的手緊緊握住大門的門把手,卻沒有立刻打開大門。
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隔壁的哈里斯太太偶爾會在晚餐后送些自己親手做的松餅過來。
父親公司里也經(jīng)常有員工上門拜訪。
而且也很有可能是那個溫妮過來了,她每天都會過來整理餐桌。
不,不對,她有鑰匙!
很好,排除了一種可能!
馬庫斯患得患失,大腦里不斷地在猜測這時候可能會來他們家拜訪的客人有哪些。
但這其實毫無作用,反而讓他更加緊張!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不疾不徐,門外的人似乎并不著急,敲門聲顯得很沉穩(wěn)。
馬庫斯深吸了一口氣,緊緊閉上雙眼,一咬牙,旋開了門把手。
大門被打開!
歐文此時已經(jīng)來到門口,就站在馬庫斯身后。
隨著大門打開,一位穿著鑲有金邊的潔白長袍的老者站在門外,臉色和藹,右手從長袍中伸出來,莊重的在胸口畫了一個“四葉草”圣徽。
沙啞但是足夠溫暖的聲音在馬庫斯耳畔響起:
“贊美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