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興握著書信,怔怔落淚。此時(shí),有一騎自蓮臺(tái)峰而下,一路往西,黑色的駿馬嘶風(fēng)絕塵而去。馬上之人眉如刷漆,目似寒星,身軀九尺如銀,威風(fēng)凜凜。
且說武當(dāng)山上,殷如蘭自回山以后,心中只盼著楊無咎早日來,又想著父母如果不同意,定要拆散自己二人,那就與楊無咎私奔。只是此次回山之時(shí),見到父母鬢邊新添了白發(fā),想到父母逐日老去,自己身為女兒,不在身邊陪伴,實(shí)在不孝。殷如蘭心中愁腸百結(jié),日日坐在曉窗前,目光盼盼,眺望東方。
這一日,殷如蘭正在房中臨帖,武當(dāng)功夫講究拳納于字,許多武學(xué)正是由書法演變而來,因此一派上下十分注重習(xí)練書法,一則為了修身養(yǎng)性,二則也有助于武學(xué)進(jìn)益。
門口腳步輕響,門被推開,殷如蘭并不回頭,全神貫注。來人走到殷如蘭身后,靜靜望著殷如蘭手腕輕轉(zhuǎn),一筆一劃法度嚴(yán)謹(jǐn)。殷如蘭臨摹完最后一個(gè)字,將筆擱在一旁,待墨干,拿起紙張,說道:“媽,你看我的字寫得怎么樣?”殷如蘭早從腳步聲中聽出了來人,正是自己的母親韋氏。
只聽韋氏說道:“娘不懂這些,只是覺得我兒的字寫得真好看?!币笕缣m放下宣紙,回身抱住韋氏,說道:“媽找我有什么事?”韋氏看著已長(zhǎng)大成人的女兒還拉著自己撒嬌,輕撫著她的發(fā)端,柔聲道:“都這么大了,還和小時(shí)候一樣,沒個(gè)正行?!币笕缣m道:“女兒再大,在媽面前也是小孩。”韋氏露出笑臉,拉起殷如蘭,說道:“好了,你起來,媽跟你說個(gè)事?!币笕缣m坐直身子,仍是拉著韋氏的手不放。
韋氏看著殷如蘭,上下打量自己女兒的臉龐,長(zhǎng)嘆道:“蘭兒長(zhǎng)大了!”殷如蘭聽她語(yǔ)氣有異,疑道:“媽?”韋氏道:“方才,你聞師叔過來了,和你爹爹在前廳說話?!币笕缣m聞言臉色一變,松開韋氏的手,轉(zhuǎn)過身去背對(duì)著母親也不言語(yǔ)。
韋氏見她神色不渝,急忙上前攬住女兒的肩頭,安慰道:“舟同這孩子,你們打小一起學(xué)武功,我和你爹也是看著他長(zhǎng)大的。”殷如蘭抖開母親的手,說道:“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他,我不嫁!我不嫁!”韋氏見女兒臉色泫然欲泣,手拂上女兒后背,輕撫道:“好了,不嫁!不嫁!我去和你爹說,蘭兒乖?!?p> 殷如蘭聽母親柔聲安慰,雙眼蓄滿淚水,又回身抱住韋氏。韋氏攬住女兒肩頭,輕聲說:“蘭兒和媽說說,舟同哪里不好?媽去幫你勸你爹?!币笕缣m知道母親變著法子套自己的話,但聽她語(yǔ)氣溫柔,內(nèi)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殷如蘭想到,自回山以后,陳舟同便不停地討好自己,毫不隱瞞地表露對(duì)自己的心意。而自己一顆心全在楊無咎身上,不堪其擾,何況想到當(dāng)日自己受傷,遭他遺棄在大雨之中,心中更是厭惡。近日來,陳舟同居然請(qǐng)他師父上門提親,而自己父親似乎并無反對(duì)之意,殷如蘭十分氣惱。
殷如蘭說道:“女兒……女兒不喜歡他,就是不想嫁給他?!表f氏輕聲道:“蘭兒既然不喜歡舟同,可是心有所屬了?說給媽聽聽,是誰(shuí)?是昆衫嗎,還是天目?”殷如蘭嬌聲道:“媽,你別瞎猜了,都不是?!?p> 韋氏拍著女兒的背,輕聲道:“哦,都不是,那就是有這個(gè)人了,媽沒猜對(duì)。要不你悄悄告訴媽,媽不說出去?!币笕缣m聽母親抓住自己話中漏洞,將頭埋進(jìn)母親懷中,嬌聲道:“媽~”韋氏見女兒害羞,輕笑道:“好了,媽不問了。媽去和你爹說,不同意這門親事,女兒要嫁給自己的意中人?!币笕缣m抬起頭,眸含秋水,粉腮紅潤(rùn)。韋氏輕輕捏了捏女兒的臉,一臉寵溺,隨后走了出去。
殷如蘭目送母親離開,又怔怔地呆了一陣,打了一聲呵欠,感到一絲困倦,心道最近怎么總是睡不夠,于是站起身,上床睡去了。
前廳,殷鴻漸剛剛送走聞青藤,便見夫人迎了上來,于是問道:“蘭兒在做什么?”韋氏為丈夫續(xù)上茶,說道:“蘭兒在屋里臨帖?!币篪櫇u抿了口茶,說道:“她最近倒改了性子,在屋里坐得住?!表f氏道:“瞧你說的,蘭兒原先也不頑皮。”
殷鴻漸將茶杯重重一擱,說道:“還不頑皮,嚷著要下山,別人都回來了,她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個(gè)多月才回來?!表f氏安慰道:“這不是平安回來了,我知道你也是關(guān)心她。”殷鴻漸怒道:“誰(shuí)關(guān)心她,都是你寵的!”
韋氏此刻也有些生氣,斥道:“什么叫都是我寵的,她下山不是你同意的,她習(xí)武不是你手把手教的!”殷鴻漸見夫人對(duì)自己生氣,也不再說話,悶悶地喝茶。
半晌,殷鴻漸又道:“她怎么說?”韋氏仍在氣頭上,說道:“什么怎么說?”殷鴻漸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找她說什么去了。”殷鴻漸哼地一聲,隨即又柔聲道:“蘭兒自己怎么想的,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聽聽她自己的意見。”韋氏道:“你還知道聽她的意見,你自己做主,把蘭兒嫁出去就是了。”說著,泫然欲泣。
殷鴻漸急忙起身安慰道:“你這是怎么?我……我又沒有想急著嫁女兒,畢竟是師弟上門。而且……”殷鴻漸突然又想到了一些事,長(zhǎng)嘆了一口氣。
韋氏聽他話中有話,擦去眼角淚水,問道:“怎么回事,你在擔(dān)心什么?”殷鴻漸道:“近年來,掌門師兄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且有意在鍛煉昆衫?!表f氏道:“掌門師兄早就定了昆衫為傳人,這也是眾所周知的?!?p> 殷鴻漸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咱們武當(dāng)向來是由前任掌門定親傳弟子為掌門傳人。只是,如今昆衫年紀(jì)尚輕,威望不高。而且,因?yàn)檎崎T師兄身體的緣故,這些年來,都是聞師弟在操持一派事務(wù),聲威日重。”說到這里,韋氏恍然大悟,驚道:“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