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廢墟(二十一)
井水清汩成河,岸邊已綠。五月南風,如一綹女子清香,沁人心脾。
她將石子兒丟進緩緩流動的水里,問我小時候的事。噢,小時候,總是調(diào)皮搗蛋,往村里的老光棍的煙囪里塞驢毛,灌沙子;擰楊樹皮哨子,采蘑菇;摘大板兒杏,偷苞米土豆等去磚廠烤著吃;發(fā)小兒四五個聚在村子里“孩子王”的家里用DVD播放“六打”……
我和她一件一件訴說著我小時候的故事,她一邊笑著認真的聆聽,一邊會抓著我的胳膊,問我她沒聽懂的詞匯。比如她問我,大板兒杏是啥,我解釋給她說是一種杏,杏仁很甜的杏,只為了吃它的杏仁,而不吃杏肉;楊樹皮哨子是用每年春季楊樹的枝條的皮作的,將枝條里面的白皙的木芯抽出去,只留下枝子皮,再用指甲剝掉一端的表皮,就可以吹響;至于“六打”和“偉岸”,我解釋完了,她狠狠地白了一眼,然后羞澀的不敢看我,并稱我為“流氓”。我牽著她緩緩地、不浪費一分一秒地游覽和享受著這安靜纖塵不染的景色,一切都因為我的心情而更加的動人:河流用潺潺的聲音為我慶賀,成群結(jié)隊的麻雀為我倆而高歌,野花因羨慕我倆的曖昧而不肯抬頭。遇到楊樹,我劈下兩條嫩枝,做成了兩個哨子,她一個我一個,“滋兒滋兒”地吹響,然后彼此大笑不止。
沿著井水流成的清澈的河流,兩岸是人工砌成的臺階,五一節(jié)假,出門踏春的好日子,可這里卻是人煙稀少,或許是他們討厭這里的安靜,喜歡喧囂,喜歡深夜狂歡。陽光在身上流轉(zhuǎn),我和她坐在了臺階上,緊緊挨在一起,我摟著她的肩膀,看著緩緩流動的清水,什么都沒說,只是常常四目相對,輕輕一笑。我聞到她頭發(fā)散發(fā)出來的那股清香,比這溫順的南風還要撲鼻,我好奇地問她,她給我的回信為何都帶著香味,我也終于明白,那香味是噴的香水,或者一直踹在身上而染上的淡淡的味道。她說我的字跡里都透漏著煙油子味兒,我細思極恐,其實她都知道,只是不愿看見。我摸著她柔軟的頭發(fā),在緊緊的和不安的眼神里,兩個頭越靠越近。我緊緊地懷抱住她,她的雙手好像無處安放,“抱緊我”。無不讓我忘乎所以,猶如成仙了一樣。她側(cè)歪在我懷里,和我比手的大小,噢,她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涼。
從上午到中午,從中午到黃昏,我?guī)е弑榱四莻€地方的每一個角落,有的角落,甚至我也是第一次去;我和她一起去吃她十分想吃的油炸春卷,一起去彩虹橋,牽著手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一起去旱冰場“練習摔倒”……黃昏時,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在回去的路上。彼此的臉上,都帶著些許倦意。
“你爸要是天天出去玩就好了!”
“嗯……”
“哎呦,走了一天,腳板子都不會回彎兒了。”
“是呀~”她也慵懶地說。
“你爸啥時回來呀?”
“后天吧!”
“咦嘿嘿嘿,明天還能一整天和你一起?!?p> “明天晚上吧……估計今天一天沒在家,我爸查崗的電話估計都打瘋了,明天咋也得在家老實老實了?!?p> “誒咦……你爸真是的!”
“明晚七點多吧,你在阿姨那兒等我吧?!?p> “行。”
黃昏的光線依舊照亮了整個巷子,與她分別之時。
“哎呀!”我和她一齊捂著嘴。
“你干啥呀!”
我捂著嘴笑。
她也捂著嘴,白了一眼也開始笑。我輕輕的咳了咳,作出一本正經(jīng)的姿態(tài),捧著她的雙臂,看著她不知所措的眼睛,輕聲的說:“我喜歡你。”然后緊緊地抱住了她。我抱的越來越緊,恨不得把他和我融為一體。我松開雙臂,她親了我一下,對我說:“好啦,快回去吧,一天沒抽煙給你憋死了吧?!?p> “沒,沒,我不抽煙。戒了?!?p> “切,別讓我看見就行?!?p> 我回到住處,一下子癱在床上,回想著這一天的行程。吧咂吧咂嘴,誒咦,抽支煙吧。wo吼吼吼,她說的一點兒不錯,一天沒抽煙,憋死了!瞬間覺得肺部充滿能量。
相處了這短短的兩個月,互相來往的情書也像當年達哥那樣,枕頭壓不住了。我一封封地折好,壓在床底下。這一封封的紙,在過后的某一段時間里,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上面的字跡,全都是空空的紙。以至于我憤怒的將這些紙撕成傾盆大雨,然后被淋濕,然后撿拾著地上的記憶碎片,又感到后悔莫及。我不知道在后來她是否也將我訴說的每一頁的心情拋到了九霄云外,或者讓它們碎成鵝毛大雪,若無其事??蔁o論怎么樣,隨著時間的沖涮,那都已經(jīng)顯得無關(guān)緊要。只是偶爾會心血來潮,痛恨自己為什么那么沖動,進而無休止地回憶起過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