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洛握在手里的杯子漸漸裂開。
蘇瑾大驚:“掌柜!”
蕭洛閉著眼,深吸了口氣,手里的杯徹底化為了灰燼,漏出一絲絲粉末。
“無礙?!笔捖鍝u了搖頭,面色發(fā)青,“夜深了,你先歇著。倘若下次還有新消息,記得及時告知與我。”
蘇瑾傻傻地點了點頭,直至他僵著身子起身,緩步離去。蘇瑾方如夢初醒,看著他面前一片漆黑,擔憂他看不清路,眼見著蕭洛轉(zhuǎn)過拐角,蘇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拿過桌上的燭燈,追了上去。
可跑到了蕭洛的身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房前也掛著盞燭燈,倒顯得她多此一舉了。蘇瑾羞赧地將燭燈往身后移了移,只是燭燈太大,單薄的身子只擋得一星半點,無異于杯水車薪。
蕭洛轉(zhuǎn)過頭,望著她染著淡紅的臉頰,好似用盡身上僅有的全身力氣將嘴角微微向上提起。
蘇瑾還以為他哭笑不得,更是害羞得手足無措,她垂著頭咬了咬牙:“是我誤會了,先回去了!”
她一口氣邁著最大的步子奔回了房中,順帶將門一提,將懷里的燭燈一放,往床上一趟重重地喘起了氣,腦海里卻是警鐘大響,心里仿佛有了一頭麋鹿走錯了路徑,直直撞上了她的心房似的。
“撲通,撲通……”
蘇瑾恍然大悟。蕭洛對自己偶爾的莞爾一笑,自己便可暗自歡喜半天,蕭洛自國師處出來后對自己態(tài)度忽的急轉(zhuǎn)彎,自己黯然神傷。原來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蘇瑾捂著自己的胸口,好似藏下了一個專屬自己的小秘密。
只是……蘇瑾翻了個身,想起蕭洛這段時間對自己忽冷忽熱,蘇瑾不由嘆了口氣,將頭埋入了被褥中。
一股淡淡的奶香撲鼻而入,蘇瑾疑惑地抬起了頭。捏著自己面下不知從何冒出的白布條,一頭霧水:奇怪,這抹胸怎么落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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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拖沓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蘇瑾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揪了一夜的頭發(fā)??疵靼鬃约旱男氖拢羌檬?。可是……蘇瑾推開了門,無奈地瞄了一眼轉(zhuǎn)去蕭洛院中的拐角。
“誒。”蘇瑾剛剛轉(zhuǎn)過頭,便見溯流垂頭喪氣拖沓著步子,黑著眼圈撞了上來。
蘇瑾大驚:“你怎么了?”
“王蘇?”溯流踉蹌了幾步,好似將將回神一般,轉(zhuǎn)頭意外地睨了蘇瑾一眼。
溯影不遠不近地跟在了溯流身后,連忙跟了上來,扶正了溯流,上下檢查了溯流,溯流連連擺手,道是無礙。
蘇瑾在后旁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滿臉喪氣,眼角都好似勉強地抬著,身子松松垮垮地倚在了溯影身上。
溯流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忽的一壓,溯影的身子險些擔不住,蘇瑾連忙扶住了另一半,陪著溯影將位置慢慢矯正。
溯影拉了拉溯流落下來的一半身子:“謝啦!”
蘇瑾滿目擔憂地跟在了溯影身后,抬著手時時刻刻地護著:“他怎么了?”
溯影又拉了一半他即將滑下的身子:“昨夜掌柜說了那人時日無多,溯流這個傻瓜便出去陪了那人一夜,聽了一宿故事,熬不住剛睡了一會夢見了那人出了事,醒來便見那人走了?!?p> “走了?”蘇瑾有些疑惑。她又想起了孫俞材。
“是歸了輪回,本也是前兩日才發(fā)生的事。溯流本想為那人討個公道,卻被拉住了,如今回想起來懊惱萬分,喪氣著呢?!币娝苫螅萦斑B忙追加解釋道。
蘇瑾抿了抿唇,“公道”一詞,她想起了自己遠在南方的父母。
陪著溯影將溯流送到了房內(nèi)。溯影習以為常地將他輕輕往床上一放,被子一拉掩住了下半身,俯下身子為他輕輕除鞋,往床上一抬,轉(zhuǎn)過身便要直奔后廚。
猛然看見蘇瑾站在身后,她難得微微羞赧,指了指后廚的方向:“溯流這般躺著應該不舒坦,我去后廚打點水來?!?p> “嗯?!碧K瑾點了點頭,知事地挪了身子,出了門:“你先去吧?!?p> 溯影掩過了門,直奔后廚。
蘇瑾看著她那為自己弟弟奔波的身影,忽然心中一酸。如今自己的弟弟還不知去處,自己怎能如此不合時宜地胡想瞎想?
她嘆了口氣,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蕭洛院中的方向,轉(zhuǎn)過頭,隨著溯影的身影去了后廚。
父親的名單上人名眾多,如今的唯一一個認識的只有李尚,而李尚卻在昨夜被人縱火燒死,且有目擊證人可見,這應是謀殺。
為何呢?
蘇瑾很想大膽猜測此事或許與殺人滅口有關(guān)。可是……她沒任何證據(jù)。
由這些日子與蕭洛他們四處游蕩,又聽了白正安對朝堂的分析,唯一確定的是如今朝廷不安分。
陛下年事已高,卻又遲遲不立儲。這也就罷了,還要學著先人沉迷煉丹,不理朝事。大皇子乘此機會私鑄錢幣,不知是為了何事。而阿爹手上還有著一個科舉泄題,賣官鬻爵的案子。
遠在邊疆的鎮(zhèn)北侯,家中暗藏先帝埋下的棋子——長公主,如今果真起了作用。朝廷一片祥和之下,內(nèi)憂外患,風流云涌,自己昨夜與白兄看得那片繁盛不過都是假象。
蘇瑾打了一盆冷水,抹了把臉,涼至心底,徹底清醒。
朝廷再如何風云變幻,她只想保自己一家平安。至于那些紛爭,她知道阿爹定然不會置之不理,她只會盡力而為。
“不好了不好了。”蘇瑾剛將敷在面上的帕子拿下,便見微英完全忘了風姿地飛奔而來,“掌柜出事了!”
蘇瑾手一愣,手上的帕子悄然滑至了盆中,濺起一陣水花。
蘇瑾僵著身子,渾然不知所錯。
“他們非要說那個什么李尚書的案子跟掌柜有關(guān),要緝拿掌柜!怎么辦呀!”微英焦急地提著裙子在爐旁的方寸之地,來回打轉(zhuǎn)。
李尚書的案子……應是昨夜李府起火之事。蘇瑾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拍了拍微英的肩膀:“不會有事的,你別那么著急?!?p> 她堅定的說道。望著微英的眸子,其中倒映著自己。
微英竟被她唬住了,傻傻地安靜了一瞬:“可是掌柜都叫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溯影姐姐也都沒法子呀!哎呀!連掌柜都沒法子的事,王公子你會有什么法子呢!對了!阿婆!可是……可是阿婆方才在時也沒怎么出聲??!”
他如今不輕舉妄動,順著官員調(diào)查是對的。反抗動作過大,難免會讓人覺著做賊心虛。
蘇瑾忍不住緊緊地皺著眉,瞄了一眼身旁那個停不住嘴的微英,只覺滿頭大。
她抬步出了后廚,想要飛奔去蕭洛院中,可方至了院中,蘇瑾又忍不住放慢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