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終
貝雪從心理咨詢室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顧徵還在門口等她,看到貝雪出來顧徵立馬上前問道:“雪兒,怎么樣。”
“沒事,我們回去吧。”貝雪點點頭。
正說著于成輝也走了出來,看到顧徵打趣他:“你小子還在這兒啊,看不出來還挺有耐心的?!?p> 顧徵自然拿過貝雪的包回答他:“這就走,下次請你吃飯啊。”說完兩個人走了出去。
貝雪是第二次到這個地方做心理咨詢,她之前跟著蘇崇明一起送黎安回家,回到學校便大病了一場,那之后貝雪就變得沉默寡言。雖然她每天都在正常地上課生活,可是自從黎安出事了以后,貝雪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了黎安,貝雪再也不是以前的貝雪了。
那段時間貝雪過得很壓抑,顧徵看著貝雪的樣子又不知道如何幫助她,于是才在幾番勸說之后,帶她找到了自己的表哥于成輝。
于成輝是一名心理醫(yī)生,在這個領域也算頗有名望,顧徵希望他能用他的方式開導貝雪,幫幫貝雪早日從失去黎安的痛苦中走出來。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人們的悲喜并不相通,即使于成輝是心理方面的行家里手,可他還是告訴顧徵,他可以勸導開解貝雪,可是心里的癥結(jié),終究是要靠自己。
周末的時候,貝雪在打掃公寓,從沙發(fā)底下找到了一個東西,是她之前耍賴從陳迦揚手上搶來的物件。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陳迦揚了。
貝雪拿出手機,想要給陳迦揚打個電話,問問他的近況。她翻開陳迦揚的電話號碼,猶豫地盯著看了很久,輕聲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把電話撥出去。
但不久之后的一天晚上,陳迦揚卻給貝雪打了電話,一開口便問貝雪在哪里。貝雪當時正在住的地方,陳迦揚停頓了一會兒,跟貝雪說他在樓下等她。貝雪讓他上樓,陳迦揚卻說太晚了,他在樓下跟她說幾句話就走,貝雪也不知道陳迦揚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別扭了。
貝雪走下樓,陳迦揚正坐在小區(qū)樓下的長椅上,遠遠看到貝雪走來,把手里的一罐可樂扔向貝雪,貝雪差點沒接住。
貝雪走到陳迦揚旁邊坐下,把可樂拿給陳迦揚道:“打不開?!?p> 陳迦揚隨手接過,輕輕一摳就拉開了易拉罐的環(huán),遞給貝雪的時候還不忘像往常一樣吐槽她一句:“真笨。”
貝雪看向陳迦揚,幾個月不見,陳迦揚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一時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貝雪聞到陳迦揚的身上有很重的酒氣,她看了看他微醺的臉問道:“你喝酒了?”
“嗯?!标愬葥P機械般重重地點了點頭:“因為今天開心,就喝了一點。”
貝雪看到陳迦揚手邊有一瓶水,便拿起遞給他:“喝點水,等會兒醉倒在這里,我可不收留你。”
陳迦揚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水拿在手里,細細地看著瓶身的包裝紙。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跟貝雪開口:“我前段時間報名征兵了,已經(jīng)通過了檢查,過幾天就要應征入伍,我同學組織給我踐行,所以才喝了點酒?!?p> 貝雪一瞬間有點訝異,她愣了愣,覺得鼻尖有點泛酸。然后貝雪垂下頭,聲音低沉著小聲問道:“現(xiàn)在,連你也要走了嗎。”
陳迦揚沒有回應貝雪的話,依然說著自己的話題:“來這個城市兩年了,好像也沒幾個很好的朋友,想了想,還是來當面告訴你一聲?!?p> 貝雪輕輕應了一聲,問陳迦揚:“那你學校的事情怎么辦?!?p> 陳迦揚淡淡開口:“已經(jīng)辦理了兩年休學?!?p> “那兩年之后呢?!必愌┯謫?。
陳迦揚聳聳肩:“到時候再說吧?!?p> 兩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陳迦揚喝完手里的最后一口水,起身對貝雪說:“上去吧,我回學校了?!?p> 貝雪也站起身,陳迦揚看了看貝雪,使壞胡亂地搓了搓貝雪的頭發(fā):“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要是以前,貝雪一定會很生氣,當場追著把陳迦揚打一頓,但她卻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嗯?!?p> 陳迦揚牽了牽嘴角,轉(zhuǎn)過身走了幾步,貝雪突然叫他:“迦揚。”
陳迦揚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貝雪。
貝雪看著他,鄭重其事般開口:“自己保重,一路順風?!?p> 陳迦揚展開雙手,臉上帶著笑意問貝雪:“你是不是想和我擁抱一下道個別?!?p> 貝雪看著陳迦揚一臉欠揍的模樣便兇他,氣勢卻明顯很弱:“滾?!?p> “好,那我滾啦?!标愬葥P轉(zhuǎn)過身,走路的步子有些不穩(wěn)。他知道或許下一秒,愛哭的貝雪就會淚流滿面,而這一次,他不愿意看見了。
貝雪站在樓下,看著陳迦揚慢慢走遠的背影,果然哭了好一會兒。她沒有問陳迦揚,為什么突然決定去當兵,因為她知道黎安離開之后,他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離開或許對他來說也是好事。
Z城有個網(wǎng)站的媒體記者,因為黎安的事情,一直都想對貝雪進行采訪,問了幾次貝雪都拒絕了。陳迦揚走了之后不久,他們又聯(lián)系了貝雪,貝雪覺得,或許這也是另一種記住黎安的方式,她便同意了。
采訪進行了大約一個小時,采訪的最后,記者突然問貝雪:“很多人都說,你的朋友蘇黎安,是來這個世界走了一遭的大學生天使,那么作為她最好的朋友,你是否有什么話想對她說呢?!?p> 貝雪面對突如其來的提問有點錯愕,她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那條羊脂白玉吊墜,莫名安心的感覺仿佛黎安就在面前,她看著鏡頭平靜地開口道:“人們總喜歡說下輩子,到底有沒有我也不知道。記得從前,你總在我遇到事情慌亂無助的時候跟我說‘不要怕,我會保護你’。我想說安安,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下一次,換我來保護你?!?p> 采訪結(jié)束后,貝雪走在回學校的路上,突然聽到一首熟悉的歌謠傳進她的耳中,她停下腳步,思緒如潮水般毫無預兆席卷而來……
那時貝雪還在上小學三年級,她和陳迦揚纏著黎安,讓她一起參加學校的歌唱比賽。因為貝雪想要比賽的獎品,一臺好看的復讀機,直到現(xiàn)在,那臺復讀機都還在貝雪家里放著。
他們?yōu)榱烁璩荣悳蕚涞猛φJ真,從選歌曲到排練也花了一些心思,偏偏比賽那一天差點遲到。
“陳迦揚,都怪你,吃個早餐慢吞吞的?!必愌┮贿吥_步匆忙,一邊抱怨陳迦揚。
“明明就是你自己起晚了,還非要怪我?!标愬葥P小跑著追上貝雪和黎安,噘著嘴偷偷嘟囔了一句。
貝雪又說了他幾句,陳迦揚說不過貝雪,看到黎安走得不慌不忙便催黎安:“安安,走快一點,我們要遲到了。”
“喂!陳迦揚!”貝雪突然大聲叫陳迦揚,把他嚇了一跳:“你自己走路就走路,你說安安干什么?!?p> 黎安悠悠轉(zhuǎn)過頭,看到貝雪兩只手叉在腰間,正氣鼓鼓地看著陳迦揚,陳迦揚一臉訕訕的委屈極了。
黎安輕聲笑了笑,然后加快了腳步:“好了,快走吧,等會兒真的要遲到了?!闭f完三個人小跑著去學校。
他們有些匆忙,進了校門直接跑到學校禮堂,剛好趕上下一個就輪到了他們的節(jié)目。報完幕之后,他們走到舞臺上鞠了一個躬,然后禮堂響起了他們稚嫩的歌聲:我們曾經(jīng)終日游蕩,在故鄉(xiāng)的青山上,我們也曾歷盡苦辛,到處奔波流浪,友誼萬歲,朋友友誼萬歲,舉杯痛飲,同聲歌頌,友誼地久天長……
貝雪收回思緒,她站在路邊,心里有一種強烈的孤獨從四面八方涌來,險些將她吞噬。她臉上帶笑目光深遠,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和車水馬龍,一個人靜靜地站了很久。
那一刻,貝雪知道,屬于他們的青春已經(jīng)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