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鄙夷地望了曉星一眼,心里有些氣。
房租,這家伙竟然好意思提房租,那貨坑了自己五張銀票,現(xiàn)在又想打他剛收到的銀票的主意,這能忍嗎,他怎么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口,只能說這人為了錢已經(jīng)無恥到了極致。
李三按了按胸口,很用力的那種,像是怕什么屬于自己的東西突然不翼而飛,那件護院服胸口位置清晰印出了銀票的形狀,護院服,銀票與李三的血肉似乎要融為一體。
曉星有些無奈,再次往嘴里塞了些肉,似乎只有吃才能讓他快樂,果然如自己預(yù)想的那般,李三的房租只能收一次。
想起那個裁縫鋪計劃的流產(chǎn),小吃一條巷計劃的無力,曉星覺得錢途渺茫,看來用錢復(fù)仇的計劃是行不通了,只是接下來怎么做,他不知道。
曉星迷茫了,如果之前他還有那么一點點的自信通過自身實力的提升來復(fù)仇,在真正面臨過趙寧的壓迫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弱小如螻蟻。
趙寧只是一個巔峰武者而已,那人的實力可是比趙寧更加強大的存在,甚至強大到一個自己根本就無法想像的地步,只是他能逃避嗎,他不能。
他不能等。
他不能用自己的生命來跟人比命長。
人最大的痛苦莫過于,當(dāng)你想翻越一座山的時候,走到山前才發(fā)現(xiàn)那座山根本就不可能登上去,這就糾結(jié)了。
難道真要讓那些人老死?
難道現(xiàn)在的自己才是所謂的生而知之,這很悲劇。
曉星的大腦不斷運轉(zhuǎn)著,手不自覺地不停往嘴里塞著烤肉,身上那種滄桑的氣息之中帶著絲悲壯。
是的,就是悲壯。
因為曉得決定了,不成功就成仁,生而知之又如何,如果連仇都沒法報,茍成咸魚又何必呢,有一種活著叫生不如死。
老廚師無奈地?fù)u了搖頭,然后一臉震驚地望著曉星,他感覺到了一股不一樣的氣息。
夢月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疑惑地望向曉星,先是為曉星身上那種落寞到極致的悲壯而震驚,然后就感覺到了一種同類的氣息,濃烈的同類的氣息。
曉星不是武者,更不是念師,但此刻的他身上帶著一種武者與念師混合的氣息,那種靈魂波動讓夢月心悸,他覺得自己的靈魂之力甚至比不上曉星,這就讓人無語了,他可是念師,強大的高級念師,半步神念師,就是這樣的他竟然會生出自己不如對方的感覺,這難道是錯覺。
曉星仿佛與世隔絕,沉浸在自己的記憶之中,一切的一切看似一個喜劇,事實上它是一個悲劇,徹頭徹尾的悲劇,沒有方向,沒有出路,他就像飄蕩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孤獨而絕望,他想放聲大吼,才發(fā)現(xiàn)那吼聲只能在腹間回蕩,因為他還想活著。
他想起了夢夢,有時人的一生就像一場夢,只是這夢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具只有十六歲骨齡的身軀里。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聲音一直在腦海中回蕩,曉星感覺腦海中升起了一輪明月,與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月亮,這個世界沒有月亮,有也是血月,只是曉星腦海中的月亮很明,很亮,也很圓,隱隱能看到月兔的奔跑,隱隱能聽到砍樹的聲音。
外界一切都沒有變化,曉星就像在做一個夢,一個悲傷卻不愿醒來的夢,夢里的世界才是他的世界,有星海浮沉,滄海桑田,腦子里似乎有個世界在激蕩。
這些曉星只是有種隱隱的感覺,外人根本就感覺不到絲毫那個世界的存在,只是覺得曉星的氣息有些不同,身上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氣質(zhì)。
老廚師看著曉星,想起之前查探曉星識海的情形,臉上的表情很精彩,種種情緒糾結(jié),像一團亂麻,他看不明白曉星,眼前似乎有一個世界在浮沉,一片浩瀚的星空,甚至還有種奇怪的想法。
那個世界里有明月,沒有被血色污染的明月,有著自己情緒的明月,或許還有陰睛圓缺,或許還有……
他愣愣看著曉星,這個少年身上竟然有著矛盾的情緒,悲傷中有歡樂,歡樂里隱著悲傷,希望中帶著絕望,絕望中又有著希望,雖然矛盾,卻又很和諧。
夢月比老廚師更震驚,他沒有修煉,但此時的心法自行運轉(zhuǎn),那是明月閣獨有的月決,不外傳的月決,但他的月決似乎受到曉星的牽引,運轉(zhuǎn)得比以前更加圓潤,甚至有種他的心法受曉星掌控的錯覺。
他也感覺到了一輪明月,沒有血色的明月,無盡天地元氣化成一顆顆星辰,組成一座座星座,它們不停旋轉(zhuǎn)著,像是……孕育一個新的世界。
強行自這種不自覺的修煉中退出,夢月的心底開始出現(xiàn)疑問,曉星似乎就是那個生而知之的人,但不是毀滅,而是新生。
他在經(jīng)歷著新生,像一個不受世界待見的嬰兒,種種矛盾的情緒在那個新生的世界里浮沉,卻又安靜地統(tǒng)一在一起。
難道那個天棄的傳說是真的,只是天棄之人代表著的不是絕望,而是希望。
這就很糾結(jié)了,夢月有些接受不了,他的世界觀在一點點顛覆,甚至生出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如果曉星真是天棄之人,真是那個被青山拋棄的生而知之之人,他是該殺了他還是保護他,夢月有種想殺曉星又想保護曉星的矛盾感覺,甚至有些想呆在曉星身邊,隱隱覺得曉星能帶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
搖了搖頭,將心中這些不靠譜的念頭拋到一邊,認(rèn)真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那還是一個凡人,曉星真真切切就是一個凡人,沒有覺醒的凡人。
他查看過曉星的丹田,就算曉星覺醒了也沒用,他的丹田就是一個漏斗,無法孕育與儲存靈種的漏斗,除非他入魔。
入魔,想到如果曉星真的入魔豈不意味著,這人是這個世界的劫難,人人得而誅之的災(zāi)難之人。
亂了。
夢月的思緒亂了。
夢月的心亂了。
一種叫作害怕的情緒在心底醞釀。
或許以后離這人遠點,遠遠地看著他,不論他是生是死,是天棄之人還是棄天之人。
明月閣是對的,夢月甚至想著或許明月閣選擇在這個世界上獨善其身是對的,中立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那是他的選擇嗎?
生命中總有那么些讓人不知所措的選擇,不是沒有選擇,而是不知道選擇,所以一直逃避選擇。
這世上所謂的中立,僅僅只是暫時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該如何選擇而已,他們需要一個判斷,自認(rèn)為正確的判斷。
夢月做出了一個判斷,或者說是一個決定,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他打算將明月閣的入門心法“冥想決”傳給曉星。
不管曉星到底是不是天棄之人,至少現(xiàn)在他還不是,還沒有到他做決定的時候,他夢月需要更多的信息來支撐他做出判斷,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曉星得覺醒。
既然曉星不能成為武者,身體也不適合成為武者,那就成為念師吧,或許他們之前一直想錯了,天棄之人為什么就一定要是武者,不是武者難道就不行?
夢月做出決定后,驚奇地望著曉星,他想看明白點什么,事實上他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曉星身上那種矛盾的氣息之外,就只剩下滄桑,落寞的滄桑。
這一刻,不僅夢月做出了決定,老廚師也做出了決定,他覺得老酒鬼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這個少年不適合成為武者,但卻很有可能成為念師,絕強的念師,潛力無限的念師。
老廚師有這種自信,他相信他看到的那片模糊的星海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他也決定傳一篇冥想決給曉星,不管能不能覺醒,試試總歸沒錯。
曉星并不知道,自已的一次感慨引發(fā)了一系列后果,他感覺月光下的星河無比燦***沒有月亮的時候更加燦爛,但他感覺有點頭暈,那片星海越看越讓人頭暈,而且還只能模糊的感應(yīng)到。
他有一種虛脫的感覺,醒來后頭腦昏昏沉沉的,有些迷茫,燭光下木盤中的烤肉散發(fā)出陣陣白色的熱氣,肉眼可見的熱氣,這熱氣有些孤獨。
他渴望實力,也渴望金錢,實力不行金錢來湊,只是這兩個目標(biāo)似乎都難以豈及,但他還是看到了希望。
南朝學(xué)院,或許是一個轉(zhuǎn)折。
只有南離歌有些傷感,甚至是后悔。
曉星的表現(xiàn)讓他生出一種自己不是對手的錯覺,只是再仔細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曉星依然是那個讓人很容易遺忘的凡人,他不再將曉星當(dāng)作凡人。
曉星的的確確是個凡人,但絕對不是普通的凡人,如果普通,為什么那么多武者想要他的命,他依然堅挻地活著,依然像個餓死鬼投胎的食客。
只是與他作對,真的是個正確的選擇嗎?
這絲后悔的心思,在看到夢月望向曉星那與眾不同的眼神的時候,這絲心思再次被嫉恨所取代。
他第一次見夢月露出那樣的眼神,似乎夢月的眼睛在燭火下更加明亮。
他不能失去夢月,哪怕夢月從始至終都沒有屬于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