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姻 緣
姑蘇城乃當朝名將伍子胥監(jiān)造，參照天地，修一大一小兩座城池。大城城墻周長四十七里，八個陸城門，象征天之八風；八個水城門，象征地之八卦。城內有護墻，堅固無比，外有護城河，防敵軍火攻。小城周長十里，陸城門只有三個，閶門、蛇門、南門。閶門象征上天，使閶闔之風能通過；吳王想西攻破楚，楚位于西北，而閶門得自然元氣互相貫通，因此閶門也稱為破楚門。蛇門，象征大地。吳王又想向東吞并越國，越在東南方，以蛇門來鎮(zhèn)服這個與吳國國力匹敵的國家。因此，東城門封鎖，想以此來堵塞越國。南門，吳國在東偏南的辰方，此位置對應龍，所以南門城樓上方龍吻做成兩條鯢龍盤繞著，以示龍角。大門上雕有木蛇，身朝北，蛇頭向著城內，象征越國歸附于吳國。伍子胥又命人在西城外，挖了一條大河，直通太湖；開鑿了“百尺瀆”，直通長江。從此，姑蘇城永絕水患。伍子胥這一壯舉，惠及諸子，上至王臣將吏，下至漁樵販夫，無不交口稱贊。
從王宮緩緩駛出的馬車，經過守衛(wèi)王宮的駐扎地，穩(wěn)穩(wěn)地駛在官道上，此道百姓尋常不得進入。因此，只偶爾見到幾個進宮面見吳王的吏臣和呈送奏章的邑兵。走完王宮禁道，進入城區(qū)，行人漸漸增多。街道兩旁，商鋪酒肆林立，各種攤販沿街叫賣，吆喝聲不絕于耳。季子看著周圍的攤位，吃穿玩戴，一應俱全。一些精巧的玩意兒，尤其討人喜歡。越往前起，人越來越多，馬車越難行進。季子透過絲簾看到，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販夫們叫賣得十分起勁。
“殿下、夫人，今日大集，四鄰八方的人都來了，看樣子，走完這條街得多費些時間?！笔逵夯仡^稟道。
“集市上有不少新奇的東西，雖說不值幾個錢，卻別出心裁。夫人可要下去親觀挑選？”夫差見季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面，含笑著對她說。
“好啊，好??！”此話正中季子下懷，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欲下馬車。
夫差急忙拽住她，“停穩(wěn)了再下?！彼懊笆У募咀涌嘈Φ溃骸澳悴恢谰瓦@么下去，后面涌上來的人容易把你撞倒嗎？”
季子睜著懵然的大眼睛道：“雎陽城沒這么大，也沒這么多人，所以不會有你說的這種情況發(fā)生。”
夫差看她說得振振有詞，哭笑不得。他只得交待叔雍尋機停下。
“吁！”叔雍將馬車停在角亭的一棵大樹下，搬出馬凳。夫差率先下來，他把手伸向季子，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下馬車。季子輕盈地一躍，跳到路上。夫差望著她嬌俏活潑的性子，無可奈何。隨后，他們一路逛了起來。季子天生好奇，各種新鮮玩意都要買。很快，跟在身后的婧云，手里抱得滿滿當當，她不停地訴苦：“小姐，再買，奴婢要累趴在這街道上了。”
“哎呀，真笨，你拿到馬車里，不就行了？”季子指指一直跟在身后的叔雍道。
“哦，”婧云恍然大悟似地朝叔雍跑去。
“如你這般買，恐怕今天回去，咱們連地兒都沒得坐了?！狈虿钚Φ?。
“真有這么多嗎？我怎么不覺得呢？”季子拼命回想著。
你不記得啦？婧云已經跑了三趟了?！狈虿顭o奈，望差她道：“帶給岳母、兄長的東西，宮里自會安排，無須如此大費周折?！?p> “從前，我偷偷溜出宮，總會尋些宮外的東西，帶回宮。這些小玩意兒，雖不值什么錢，可母后仍然很高興，她說，這才是人間的煙火氣，呆在宮里久了，都不知道過日子的滋味了，這些東西啊，正合適?！奔咀映两诨貞浝?，“就想讓母親與王兄覺得，我只是外出游玩得久了些，不必勞他們時時念懷?！奔咀勇詭械?。
“是我不知?！狈虿畈粫缘闷渲芯壒剩瑸樽约旱奶仆话蛋底载?，“繼續(xù)看看，還有什么好買的?！?p> 季子看著手中的物品道：“夠了，人人都有份?！彼ξ氐馈?p> 夫差佩服于她前一傾方憂容愁緒，后一刻便展露笑靨?！罢娴膲蛄?？”夫差問道。
“夠了，夠了?！奔咀拥溃瑑扇私又止淞藥滋帞傸c，看到一絹花鋪，便進去看新鮮。但見那一朵朵絹花，擺放在精致的匣盒里，花樣繁新，嬌美艷麗，乍一看同真花一般無二，季子捻起一朵細細觀摩。
“公子，您真是好眼力，這是本店最新扎制的，用絲紗做成。您看這花瓣，栩栩如生。而且，花蕊灑了鮮花做成的香粉，氣味同真花一模一樣。戴上發(fā)髻上，又香又好看，再不用擔心時間久，花朵枯萎。您將它送給心儀的女子，保準讓她心花怒放，與公子雙宿雙飛。”掌柜滔滔不絕地介紹。
季子尷尬不已，她為了方便，今天一身男子裝束。不料，絹花鋪掌柜將她視為男子，極力游說。季子被說得面紅心跳，放下絹花，轉身欲離開。
“哎，公子……”掌柜不明就里，還想繼續(xù)勸買，季子不予理睬，徑直往外走。
“唉，”花鋪掌柜見到手的買賣落空，哭喪著臉。
“把它包起來?！狈虿罹徰苑愿赖馈?p> “好嘞。”掌柜見落失的買賣出現(xiàn)轉機，馬上眉開眼笑，麻利地將絹花包好，遞給夫差：“公子，請拿好?！?p> “不用找了?！狈虿钊酉乱粔K銀子道。
“謝謝，謝謝公子。”掌柜歡歡喜喜地將夫差送出門。
夫差緊追幾步，趕上季子，將錦盒遞到她面前道：“人雖不怎樣，東西卻是不錯的?！?p> “他那樣油腔滑調的人，你還買他的東西？”季子猶自不快道。
“論實了說，他講得也沒錯啊。你一身男子打扮，他自然將你認作男人。你說一個男人買這東西干什么用，自然是送給心上人。”夫差玩笑道。
“你還幫著他？”季子有些生氣。
“好，好，好！不幫，不幫他。我這是給自己心愛的女人買的，與他無關?！狈虿詈鍎裰?。
“這還差不多?！奔咀愚D怒為喜，夫差趁機將錦盒遞到她手中，季子打開看后贊道：“果然手藝精巧！”
“你若喜歡，都給買下來。”夫差霸氣道。
“哪里戴得了許多？”季子笑道。
好容易讓季子心情舒暢，夫差暗暗松了口氣。他納悶著，明明很喜歡，卻嘴上不肯承認，看來，女人性子還真是不好琢磨。至少，比他在戰(zhàn)場上，與人直來直去的干仗，復雜多了。逛了許久，已至午飯時分，大家都餓了，夫差提議道：“前面不遠處，有家“楓葉樓”，極具吳地風味，夫人初來乍到，不妨前去品嘗一番?！?p> “好呀！”于是，夫差護著季子，兩人費力地擠過人潮，才來到楓葉樓。堂內的伙計忙上前招呼：“二位公子，里面請！”
“望湖軒！”夫差熟練地吩咐。
伙計機靈，立馬將他們引到二樓雅間，只見叔雍和婧云早在位上等候?？吹剿麄?，另添了兩杯茶水。原來，夫差、叔雍得空時，常在這“楓葉樓”品肴賞景。卻說這“望湖軒”，名不虛傳，透過窗戶，遙見湖面船帆點點，微風過處，泛起陣陣銀光。再往前，遠山如黛，隱隱約約見得輪廓，湖光山色，美輪美奐。
沒一會兒，伙計領著幾個雜役仆人，將先前所點的菜肴一一上齊，皆是此間特色菜式。每一道菜，色、香、味俱佳，又指著酒壺道：“幾位客官，這是本店特釀的美酒，清香綿柔，入口不醉，最適合中午小酌。”頓時樓臺里，散發(fā)著酒香、菜香，一行人早已饑腸轆轆，便動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季子餓壞了，顧不得儀容，拿著筷子不停地夾菜往嘴巴里塞。夫差生怕她噎著，忙勸道：“慢點，慢點兒吃?！?p> “沒事?！奔咀幼炖锶麧M食物，胡混不清地說了一句后，繼續(xù)吃她的美味佳肴。
夫差見她這幅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由得取笑道：“使者說，宋國公主容顏美麗、舉止淡淑嫻雅。依我看，容貌說得過去，可這吃相，與使者所言，相差太遠了。”說完，故意搖頭嘆息。
季子一聽，立馬換了幅姿態(tài)，她慢悠悠夾起一小塊魚肉，微啟朱唇。菜入口后，細細咀嚼，整個過程輕柔淑雅。她抬起頭，輕言細語地對夫差道：“如此，可淑女？”
“哈哈……”夫差爽朗一笑道：“你還是痛快地吃吧。”話音剛落，季子，轉眼復以先前吃相。夫差被她古靈精怪的脾氣，逗得捧腹不已，但同時非常欣賞無所拘束的季子。旋即他也不顧身份，大口地吃著桌上的菜。
就餐畢，伙計撤走剩飯殘渣，奉上一壺香茗和時新茶點。四人悠閑自在地品著茶，賞著碧波空靈的湖景。出了宮，夫差和叔雍即是朋友，從不拘于禮數(shù)。因此，與宮里相比，叔雍話語比平時多了不少，從他的談吐間，季子看出，其實，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正如夫差所言，他僅僅只是為了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才留在夫差身邊。由此，也可以看出，叔雍是非常重情的人，季子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從“楓葉樓”出來，街上人群消散了許多，擁擠的街面變得穿行自如。
“接下來，去哪兒？”季子問道。
“這個時節(jié)，西山景色甚美，極適宜游湖泛舟。只是路有些遠，怕是來不及了。況且，今日逛了大半天，看你，都累壞了，還是先回宮歇息吧。”夫差見季子有些倦意，疼惜地道。
“也是哦，走得腳都發(fā)酸了?！奔咀游⑽櫭嫉馈?p> 夫差心疼地凝視著她道：“走吧，改天帶你領略那里的風景，讓你知道，什么才是最有靈氣的山水！”
“這樣好的山水風光，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了！”季子興奮地嚷嚷著。
“瞧你著急的樣兒?！狈虿顚櫮绲赝?，心如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