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守 疆
茶樓叫聞香閣,乍一聽像是香鋪,卻是實實在在的茶舍。茶樓所在的街叫文慈街,與集市隔了點距離,所以,并不嘈雜。一壺香茶、幾碟茶點蜜果,幾個人坐在二樓雅間愜意地享受這清雅的閑暇時光。茶點雖不十分精致,可也別有一番風味。季子喝了茶,吃了幾口點心,休息一陣后,體力隨之恢復。今天這般熱鬧,城里怕是逛不成了,她想去城外游覽一番。夫差近些日子很空閑,就隨了她的心意,讓叔雍付過茶錢就出來了。
一行人走出茶樓,伙計在門口熱情地送著,盼著他們再來。天空飄著一層薄云,陽光微照,明朗舒爽。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從茶樓經(jīng)過,夫差為避免被磕碰,與季子一塊兒站在原地。微風輕拂,吹起了馬輕的紗縵,那月影般的輕紗被吹開一角,馬車內(nèi)端坐著的姑娘目光隨之飄向街上,透過這一方小小的空隙望向街面,一位明目如玉的年輕公子正站在人群前。他,英俊軒朗、溫雅如熙,一柄綢扇輕握手中,微微笑意中透著從容淡然。只一眼,姑娘心怦怦直跳,臉上漾起了羞澀的紅暈。馬車慢慢行進,駛過那位俊朗的公子,向前繼續(xù)行駛著。風平了,紗簾緩緩垂下,姑娘舍不得公子,悄悄掀開,一雙美目回首癡癡凝望著!馬車離公子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模糊,姑娘仍不愿放下!直到馬車駛盡這條街,轉入另一邊,完全看不見公子的身影,姑娘才暗暗嘆息,將紗簾輕輕松開!
夫差與季子同乘一騎,繞開被堵塞得水泄不通的柳板街,緩緩向城外而去。比起喧嘩擁擠的城邑,城外的風景獨好,路邊菁菁樹林里,時不時傳來鳥兒們清脆悅耳的鳴叫,蜂蝶圍著田野盛開的花朵,時而上下盤舞,時而駐步吸吮花蜜。這春末的景色,有著別樣的風情。季子發(fā)現(xiàn)幾丈外的一朵紫色花兒上停留著一只美麗的黑鳳蝶,她驚喜地跑過去,想抓住它?;蛟S季子跑時的響動,又或是黑鳳蝶的本能感知到了危險,未到等季子趕到花前,它就飄飄然然地飛走了。季子望著越飛越遠的蝶影兒,又可惜又懊惱。
夫差望著她一臉失望的神態(tài),安慰道:“改天制一個捕網(wǎng),就容易捕到?!?p> “是啊,街沒逛成,捕蝶也捕不到,真掃興!”季子失望地嚷嚷著。
“蝴蝶之所以美,在于它除了別具一格的色彩斑紋,還有它的靈動輕盈。想想看,一只毫無生氣的死蝶,可看得上眼?”夫差微笑著開解。
季子一想覺得在理,就算捕來,遲早也會死亡,與其剝奪它的自由與生命,倒不如盡情欣賞它的美!“沒有蝴蝶,是不是也沒有吃的?”折騰了大半天,已經(jīng)到了正午。在茶樓時沒覺得餓,才吃一兩塊點心,這會兒騎了這么遠的路,倒是真真切切地覺得餓了。
“出來的時候,確實沒帶吃食。不過呢,幸得叔雍思慮周密,出城之前,買了點心與醬肉,合不合口胃不敢保證,但至少不會餓著肚子?!狈虿钶p笑著說。
“叔雍費腦筋,那我來費力氣咯?!本熳娱_玩笑道。
“費什么力氣?”叔雍不解地問。
井察子瞅了一眼他馬鞍是鼓囊囊的荷葉包,笑著說:“拿干糧填飽肚子,總得找點兒喝的吧?荒效野外也沒口茶水,將就著飲山泉唄?!?p> 婧云聽了,立馬補充道:“剛才過來的地方有一眼清泉?!?p> “你倒是記性好?!本熳佑行@訝,“把你們的水袋拿來,我去取水?!彼麑兹说乃医约R,然后騎著馬,“噠噠噠”往回走。
夫差見前面不遠的驛道旁,有一座供行人歇腳的涼亭,遂提議到那里去。到了涼亭,叔雍與婧云將馬背上吃的東西搬到亭中的石臺上,剛剛擺好,就聽著一陣喜慶歡悅的鑼鼓鎖鈉聲。大家尋聲望去,只見一隊迎親隊遠遠地從驛道上過來。親隊很熱鬧,也很氣派。前有樂師奏喜樂,后有眾多的仆從抬著一個個箱子。箱子系了紅綢,從他們吃力的抬姿看,妝奩非常豐厚!新郎身著禮服,興高采烈地騎在同樣系了紅綢的高頭大馬上,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季子與夫差專注地瞧著熱鬧,根本沒留意到一輛馬車從城里而來,經(jīng)過此處,與親隊擦肩而過。這輛馬車不是別的,正是上午在聞香閣門前與他們相遇的那一輛。親隊從他們面前緩緩經(jīng)過,樂聲暄鬧,打扮的俏麗的丫環(huán)們一邊走,一邊歡快地唱著喜慶的歌兒......漸漸地,親隊越走越遠。歡悅的樂聲由響亮,慢慢變得輕弱,繼而消失在空闊的山間,而夫差等人似乎仍舊沉浸在喜慶熱鬧中,久久沒有回神。馬車亦悄然無蹤,放眼周圍,只剩亭中的幾人。井察子取水還沒回來,四周清寂無聲。
“噠噠噠......”馬蹄聲打破了沉寂,井察子回來了。他見夫差等人一動不動站立著,好像在認真地望著什么,又好像心無旁婺地思考!井察怪異他們詭異的神態(tài),覺得非常不對勁兒,仔細一看,季子呢?她怎么不見了?井察子著急了,他大聲地呼喊夫差,夫差無動于衷,似未聞未見,叔雍與婧云亦是同一般模樣!
這到底出了什么狀況?才短短一刻鐘就變得如此詭異?難道他們中了魔障?想到這兒,井察子急忙打開水囊,朝他們臉上潑過去。
夫差等人打了個激靈,似從夢中驚醒。夫差見身上濕漉漉的,生氣地斥道:“井察子,你在干什么?”
井察子顧不得同他計較,著急地問:“夫人呢?她去哪兒了?”
“夫人?”夫差未完全清醒,一聽井察子詢問季子,急忙轉頭望向她所站的位置,可是剛才的地方空空如也,季子根本沒在他身邊。夫差趕緊朝四周巡望,也沒有她的蹤影。明明就在一起,怎么一晃眼兒的工夫,就不見人了呢?
夫差焦急地詢問叔雍,“夫人呢?”
叔雍晃晃發(fā)暈的腦袋,極力回憶,可是想不起來任何情況。婧云揉揉昏漲的額頭,自言自語:“夫人!夫人!”
夫差一下子從昏沉中驚醒,他開始仔細回想經(jīng)歷的事情,只記得一隊迎親隊打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其他的,沒什么了呀?迎親隊!夫差斷定是他們對自己使了什么迷計,然后趁機拐走了季子!夫差不敢往下想,急忙跨上“羽影”,朝著迎親隊行進的方向,奮力急馳追去!
“婧云,你在這兒守著,千萬別走開!若是夫人回來不要到別處去,我們會回來與你們會合的?!本熳舆吶狂R,邊大聲吩咐婧云恪守這一細致安排。既使希望渺茫,也不能不予考慮。
“好好好!”婧云早就慌了,趕緊催促:“親隊人多,你們快去幫殿下?!?p> “殿下性子急,可不能讓他與親隊起沖突?!笔逵毫私夥虿钇?,非常擔心他會鬧出大動靜,遂與井察子迅速上馬,向夫差追去。
迎親隊不緊不慢地行進在驛道上,不久之后就要入城,高興之余,大家更加顯得喜氣洋洋。吹吹打打的樂手演奏得更為起勁,寄望自己的賣力能討得主家的歡喜,從而得到更多的賞錢。歡樂祥和的樂聲,讓周圍靜穩(wěn)屹立的山巒增添了生氣,連繞山而過的澗溪亦變得溫柔多情。親隊的人們沉浸在喜慶歡樂中,急驟而至的馬蹄聲在他們身后響起,并伴隨著夫差焦急的呼喊:“停下!快停下!”
十二位樂手的鼓簧笙簫吹得又響又亮,迎親的人還唱起了祝福歌,夫差的喊聲迅即湮沒在歡歌笑語中,他們根本沒有留意到后方來人的呼喊。夫差心中急切,可迎親隊度繼續(xù)往前,絲毫沒有停步的痕跡,夫差只好拼命加快速度,去追趕迎親隊!
“羽影”不愧為千里寶駒,不消片刻,就追上了親隊,他們只覺得有個影子一晃而過,就被揚起的塵土包圍,細細的黃土向人群彌散,他們被突如其來的泥塵嗆住,尤其是樂師,咳嗆得更為嚴重。迎親隊停下,樂聲停止,大家紛紛以衣袖掩住口鼻,手臂不停揮拍著,以驅散身邊的細塵。要數(shù)最憤憤不平的,恐怕只有樂師了,泥土飄來時,他們正在吹奏,一呼一吸間,吸進了不少塵土,礙于東家大喜,不敢大聲咒罵,只能悄悄將方才擦肩而過的行路人狠狠地罵一頓。
“吁!”夫差緊勒韁繩,“羽影”揚蹄嘶鳴,迅速停在親隊前。
新郎不知擋在親隊前的陌生男子是何意圖,略顯驚慌!領親的媒婆算是見多識廣,能言善辯的她,同行行色色的人打過交道,迄今為止還沒有她應付不了的場面。媒婆甩著鮮艷的絲帕,走到親隊前,抬頭打量著來人,只見馬上的男人提韁橫在路中央,怒目赤眼、兇神惡煞般地盯著新娘乘坐的馬車,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壞了,莫不是新娘的什么相好,搶親來了?媒婆說成一門親事,可謂花費不少心力,最怕關鍵時刻來這么一位搶親的。畢竟,這樣的事情,她不是沒有親歷過。
“哎,我說這位公子,這新郎、新娘緊著時辰趕回府拜堂,勞駕您挪挪步,給大伙兒讓點道兒好不好?”喜慶的日子,媒婆不愿把事情鬧僵,而致親隊停擱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