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遇險
季子為讓夫差徹底了解息族，帶著他走了大半個莊子。每到一處，莊民們熱情地與她招呼，同時她的身份大感意外，得知真相的莊民一看到一身戎裝的夫差，就知道事情比他們想像的嚴(yán)重，這些淳樸的莊民又暗暗發(fā)愁，害怕夫差借此施以重刑。有幾個與季子熟絡(luò)的姐姐，悄悄求她說情，求夫差高抬貴手，放莊人們一條生路。季子本不想過早承諾，但見她們滿面愁容，知道這事件事對大家的影響非常大，只好告訴她們，她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讓事情有一個妥善的解決，她們這才放心！
每見到人，大家都會向季子打探消息，每一次都要解釋一番，季子嫌煩瑣，遂引夫差去了溪邊石徑，那兒盡是賞景觀湖的亭臺廊道，屋宇稀少，不容易與莊人碰面。繞莊的溪水清澈澄凈，連黑褐的石螺、碧綠的水苔都瞧得清清楚楚。白鵝不知莊中事，照常悠閑地游憩在緩緩流淌的溪水里。還沒到書院，就聽到孩子們朗朗讀書聲，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從書院跑輕快出來，突然見到一個美麗的姐姐，十分意外，愣愣地望著她。
“息希，你怎么在這兒？”季子溫柔地問。
息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忽閃著烏溜溜的圓眼睛，怯怯地盯著季子?！跋⑾Ｊ且ハ⒑?？”息族人管亭臺畔的湖叫息湖。
息希安靜地點點頭，還是不敢與季子說話?！跋⑾＃皫兹战憬愦┲醒b，扮成一個英俊的公子，季左哥哥，你還記得嗎？”季子蹲下來與她說話。
息希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地問：“你是季左哥哥？”
“是啊?！奔咀酉胫趺锤⑾＿@么小的孩子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唔，姐姐與你一樣，都是女孩子。剛來莊里的時候，姐姐沒帶衣裳，就穿了男人的衣服?，F(xiàn)在，這位叔叔幫姐姐帶來衣裳，就穿回原來的衣服。”
“這么說，你不是男人？”息希嘟著紅潤潤的小嘴問。
“唔......是的?！奔咀游⑿χ卮?。
“可是，大家都說你是瀟兒姐姐未來的夫君，你是女人的話，她怎么辦呀？”小姑娘不知道從哪里聽到，小小年紀(jì)竟記得這么清楚。
“嗯......瀟兒姐姐這么好，也會有很好很好的哥哥來照顧她?！焙⒆犹。行┑览硭欢?，季子只好模棱兩可地說。
“好吧。”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總是很好哄的，季子這么一說，她也就不纏著問了?！敖憬氵@樣打扮，真好看?！?p> “息希也好看，小美人呢。”季子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臉蛋。
“姐姐是要去書院嗎？”息希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對，姐姐與夫子說些事?！奔咀訙睾偷卣f。
“姐姐，你能不能跟夫子說說，讓我跟大家一起讀書？”息希央求道。
“你要讀書？”季子驚訝地問。
“嗯?！毕⑾｀嵵氐攸c點頭，“我想讀書，可夫子說太小了，不能久坐。我說我能坐得住，夫子還是不肯，把我趕出來了?！毕⑾Ｎ桶偷模t了眼圈。
“息希，夫子呢，不是不同意你讀書，而是你現(xiàn)在還小，等長到這么高，就可以和大家一起上學(xué)了?！奔咀颖葎澚艘幌赂叨龋米屗靼资裁磿r候能上學(xué)。
“可是我真得很想認(rèn)字?！毕⑾＜钡靡蘖?。
“這樣吧，姐姐去跟夫子說說，讓他挑一些適合你讀的書，回家讓母親教你識讀，好不好？”季子出了個主意。
“太好了！”明明眼眶還帶著淚，轉(zhuǎn)眼就高高興興地抱住了季子。
“快回家吧，娘找不到你，該著急了?！奔咀诱酒鹕?，將她送到路口，目送她回去。
“本以為這這深山幽谷中的莊子，定是粗鄙野蠻之輩，沒想到盡是讀書人。氛圍之濃厚，就連小小稚童也喜歡讀書識字?！狈虿罡袊@道。
“是啊，剛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們靠劫奪掠財為生，相處下來才知道，這其中有不為人知的往事和不得已的苦衷。”季子嘆息道。
“帶我見那個原夫子，不止去看他們讀書這么簡單吧？”夫差意味深長地說。
“昨日時間緊迫，粗略地說了個大概。欲知詳細(xì)，還得親自問原夫子。況且，此事乃他一面之詞，真假有待商榷。守城事關(guān)重大，若真如原夫子所言，及貢圖謀錢財，與敵方暗通款曲，那么及早除去，也是清掉一個隱腹大患。”季子鄭重地說。
“有道理。這一年來，只顧與敵方交手，甚少過問邑中政事。若及貢暗藏私心，就是個禍害?！狈虿钯澩咀铀f。
說話時，孩子們跑跑跳跳著從書院出來，歡快愉悅與平常無異，可見昨晚發(fā)生的事，并沒有對他們造成影響?！霸缟系臅v完了，夫子特意空出下午的時間，為得就是將所掌握的情況稟報夫君，咱們快走吧?！奔咀哟叽俚馈?p> 空闊的書院很安靜，陽光暖暖地照著，墻外的竹子蔥翠青碧，時不時傳來雀鳥清亮的鳴叫。原夫子早早恭候，見到他們來，急忙跪到青石地上，虔誠地說：“罪人原恭迎太子殿下、夫人！”
夫差冷著臉，一言不發(fā)。季子只好出面安撫：“夫子，快請起?！?p> “謝殿下、夫人！”原夫子清楚太子還在生息瀟兒的氣，他不可能僅憑勾吾夫人一人之言就免除息族所犯的罪，必須有更多的證據(jù)來佐證自己所之非虛。原夫子遂對太子道：“殿下、夫人，請移駕后院，或許那兒的有殿下感興趣的東西?！?p> “哦？”夫差淡淡地回應(yīng)。
“殿下、夫人，請！”原夫子引著他們穿過木廊，來到越發(fā)靜寂的后院。
“夫子，聽瀟兒說這兒是書院禁地，從不準(zhǔn)人擅自進(jìn)入，難道是另有玄機(jī)？”季子不禁問道。
原夫子微微一笑，“夫人，孩子們好奇心重、愛貪玩，若不說得嚴(yán)厲些，會打擾隱者的清靜?！?p> “隱者？”季子頓生好奇，“這里還住著人？”
原夫子嘆了口氣，“準(zhǔn)確說，是劫后余生的人。”
“他經(jīng)歷大難嗎？”季子問。
“是的?！痹蜃踊卮穑胺蛉?，一會兒可能會讓夫人驚嚇，您若是怕，就待在廊下，不要進(jìn)去?！?p> “到底什么人？”夫差一聽有可能嚇著季子，立刻黑了臉，喝斥道：“置夫人于險境，你可真有膽子！”
“殿下誤會，罪人的這位朋友并不會傷夫人半毫，只是他的容貌與常人有異，乍一見，怕嚇著夫人。”原夫子急忙澄清。
“夫子，你的意思，不就是容貌丑陋了些嗎？本宮沒這么不堪一擊。”季子從容地說。
說話間已來到后院，廊道下植了一株梨，梨花盛開，團(tuán)團(tuán)簇簇，冠白如云。梨樹下擺放了石案，一位須發(fā)花白、佝僂著背的老者背向而坐，他手握刻刀，全神貫注地在竹簡上刻字，在他的手下，雕出來的竹子的屑末積成一堆，也沾滿了他的粗布麻衣。另一石案上，工工整整地鋪著一片片刻好的竹簡。離石案三盡，有一只炭爐，架著一把銅壺，正汩汩地冒著熱氣，悠悠茶韻中聞著有竹子的清香。
“延兄弟?！痹蜃虞p輕地喚了一句，老者沒回應(yīng)。原夫子抬高聲音喊了一句：“延司老弟！”
“?。俊崩险邚某磷碇畜@醒，但他迅速判斷出所來之人，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原大哥，還沒到日落，怎么有閑暇來這兒？不用教孩子們讀書嗎？”說話的聲音緩慢而沙啞蒼老。季子驚訝這人竟稱原夫子為大哥，雖然背對著，但從說話背影看，歲數(shù)遠(yuǎn)在原夫子之上。
“延老弟，有貴人來看你?！痹蜃余嵵氐卣f。
“看我？”這位被稱為延司的老者突然一震。有人來看望他，還是貴人，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他遲疑片刻，緩緩地問：“誰？”震愕中帶著期望。
“一個能幫你洗雪冤屈的人！”
“冤屈？”延司震驚了，他隱藏在息莊十年，對這兒再熟悉不過。除了族中的人，息莊從無外人進(jìn)入。息族這幾年稍稍能在期思立足，但至今沒有舉足輕重的人出現(xiàn)。息族背負(fù)著深重仇恨而無法得報，怎么可能找人替他洗雪冤屈？所以，他實在不敢相信原夫子的話。
“延弟可知如今期思駐軍領(lǐng)將是何人？”原夫子平靜地問。
“當(dāng)朝太子夫差！”延風(fēng)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錯！延弟的貴人近在眼前。”原夫子說話語氣微微顫抖，他常年修身養(yǎng)性，是個沉穩(wěn)內(nèi)斂的人，這一刻，亦難抑內(nèi)心激動?？梢?，他對太子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
“太子？”延風(fēng)猛然轉(zhuǎn)過身。
“??？”季子情不自禁地驚叫一聲。夫差急忙擋到她前面，緊緊地將她護(hù)在身后。
延風(fēng)看到面前的男子，英容峻姿，與生俱來的貴赫與堅毅使他不怒自威。而令季子受到驚嚇的延風(fēng)，沒有尋常老者的慈祥和藹，在他的臉上，戴了一副青銅打造的面具，整張臉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留兩只眼睛，透著幽靈般的玄暗！僅僅一面，夫差就斷定延風(fēng)身上藏了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的眼神，幽沉、憤恨，加之潛蜇時間長久，他竟如同古籍所載的妖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