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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宅人

第十三章:初聞鎮(zhèn)宅

鎮(zhèn)宅人 摧眉懶折腰 3689 2019-10-20 12:52:18

  挖去鐘囚雙眼的那位中年男子沒有在看臺上多作停留,走出了鐘囚爬進來的那扇樹門,至于是下去喝酒品茶還是出了城,不得而知,鐘囚放下捂著半張臉的手掌,看到在灰色氣罩里安然無恙的三只白胖兒子,他心里的擔憂總歸是放下了些,剛剛?cè)≈辉诙帆F場中差點被那三只無毛血紅生物口撕時,鐘囚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腔,呼吸變得更慢了,遮住下巴和鼻子的手捏得更緊了,最后閉上雙眼等著三聲慘叫入耳。

  在中年男子未走出樹門之前,他不敢站出來大喊一聲:“停下”不喊,三個兒子活不了,喊了也不見得一定能救下來,在這座城里,中年男子可能會礙于守城人的臉面不捏死他這只小螞蟻,一旦出了城,以對方只言片語定他身的神通,鐘囚插翅難逃,他鐘囚雖還算是個人,卻不如別人養(yǎng)的貓貓狗狗有影響力,走到門口的中年男子只要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是多年前遺留下的禍患,他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還有一種可能,對方早已將他的音容樣貌拋到九霄云外,一只隨手就能掐死的螻蟻,誰會花心思去特意記住,但鐘囚不敢賭這種可能性,他也不能賭。

  “此場獸斗到此為止,勝方可拿走賭注,敗方請領(lǐng)走自己的斗獸,一個時辰不來認領(lǐng),視為放棄三只白獸的事主權(quán)?!?p>  眼見那人沒再走進來,鐘囚的目光四下尋覓,找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少年人,他想詢問那挖去他雙眼的中年男子信息,不能直接去問本尊,也沒有人力物力供他調(diào)遣去暗中調(diào)查,只能通過別人的嘴來旁敲側(cè)擊。

  那些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大人物’肯定不會理他這個鄉(xiāng)下初次進城的泥腿子,經(jīng)歷越豐富,越明白禍從口出四個字的含義,年紀越長的人就越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特別是那一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間人會把口守得比塞住的瓶子還要緊,只有剛剛下山不怕虎的牛犢子喜歡‘交朋友’、喜歡夸耀,喜歡在鄉(xiāng)下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面前凸顯自己的優(yōu)越感,鐘囚要尋覓的目標就是這種面相年幼的牛犢子。

  在看臺上巡視一圈,面相看上去還算不上老成的年輕人只有寥寥四五個,其余大多數(shù)都是一些花白胡子和一些生意場上不漏利的富商,這類人最是難纏,不管是不是買賣他們都會當作一筆生意來談,和這類人打交道很是心累,憑鐘囚這點道行,別說是旁敲側(cè)擊套取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只怕是無形之中被賣了也不不知情。

  還有一類人顯得特立獨行,那便是像守城人這般站在山頂上的人,于尋常人而言,他們是真正的‘神仙’,不茍言笑,面容生冷,前后左右的座位都是空著的,不是不能坐,而是一般人不敢坐,道行不夠,坐在他們身旁會非常壓抑,不能談笑風生,不敢勾肩搭背,連尋常話語都不敢大聲說出來,就怕擾了神仙的清凈,‘小鬼’滋事還能請這些神仙壓一壓,神仙動怒,吃不完也要兜著走。

  鐘囚站起身,走向一處人頭密集的看臺區(qū),雖是有四五個像‘牛犢子’的年輕人,但能詢問的也就兩個而已,其余幾個都是有家中長輩庇護左右,比那些神仙還要難接近,他這個泥腿子要是敢冒昧地上前打擾,那些坐在年輕牛犢子身后左右的老人隨便拍拍手,都能要了他的半條命,鐘囚苦行世間十數(shù)年,還沒攢夠棺材本呢。

  人數(shù)雖多,但勝在地方寬敞,行走間不會有擠擠撞撞,鐘囚很輕松地穿過了人群來到第一個像牛犢子的目標身旁,經(jīng)歷了一些不尋常事后,當初懵懂無知的少年也變得謹小慎微,先在腦子里細致地措了幾句好辭,雖沒到讒言獻媚的程度,但擱在往常,鐘囚是萬萬說不出這些話語的,想想待會以哪句話開頭才不會讓對方反感,甚至是對他倍感親切,是叫‘兄弟’還是稱呼其‘大哥’,這些都是結(jié)交‘新朋友’時要特別注意的技術(shù)活。

  輕輕拍了拍目標的肩膀,力道很輕,鐘囚努力做出微笑并維持著笑臉,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做人的道理應該無論在哪里都是適用的,雖然鐘囚也不確定,但總比板著臉或面無表情要好得多。

  年輕人感受到來自右肩膀的拍動,下意識轉(zhuǎn)過頭看向右邊,剛好看到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鐘囚剛剛拍牛犢子右肩膀的手才收回一半,對方轉(zhuǎn)頭第一時間就確定是他拍的肩膀,濃密的兩道黑眉微皺,疑惑地看著笑面如花的鐘囚,問道:“有事?”

  兩個字,很簡短,語氣不溫不怒,氣勢也不凌人,雙眼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鐘囚,草鞋、麻衣,穿得比自家下人還要寒酸,腰間空蕩蕩的沒有佩戴任何飾物,兩手皮膚粗糙有老繭,面色黝黑,身材勻稱,看上去不像是富家紈绔子弟,倒像是一個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天賞飯吃的泥腿子,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專注練體不重外形的武道中人,笑臉相迎,看起來家風還算醇香。

  一口茶不到的功夫,年輕人就憑外形將鐘囚猜了個七七八八,打量得很仔細,從頭到腳沒放過一點細微處,鐘囚涉世未深,與人打的交道太少,雖然自小還算是聰明伶俐,有些早慧,但要說是交際方面,充其量也就是與封卿、封卿爺爺、自家父母談過心交過底,活了十幾年,大把的時間都花在了捕蛇、掏鳥窩、摸魚這些許多農(nóng)家孩子也不愿干的尋常小事上,還有幾年時間則是被三小只一直占用著,不會這些明里暗里的看人技巧,他只是兩只眼珠子動也不動地盯著對方臉頰,嘴角含笑,保持著自認為該有的禮貌。

  “兄臺,剛剛操控三只白獸進行斗獸的人,我看著他很面生,不知你可否知道此人的大概底細,如若知道,還望兄臺告知一二,他日必有重謝!”

  先前想好的‘兄弟’、‘大哥’都沒用上,鐘囚突然想起有一回在離無翹山不遠的一處小鎮(zhèn)里逛街,偶然看到兩位手持山河扇的讀書人在街邊酒肆露天桌上把酒言歡,那兩人都是一致地稱呼彼此兄臺,不論年紀大小,也沒論肚中文墨多寡,看兩人笑得那么開懷,這個稱呼應該是比較適合用在同性交際場上的,沒錢進私塾聽夫子訓詁的鐘囚,也借此當了一回讀書人。

  年輕人微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從小到大他是第一次被人稱呼為“兄臺”,不知為什么,聽在耳中他很是不喜這兩個字,不知是里面的窮酸書生氣令他生厭,還是這兩個字是從一個穿得比自家下人還寒酸的泥腿子嘴里說出來。

  總之他很不喜歡。

  不過離家歷練不少時間,初始的時候不懂得收斂,把在家里的一貫作風隨身帶了出來,期間吃過很多的暗虧,他的脾氣早已被磨得像茶酒古城里的青石路,棱角漸平。

  有些人相貌平平,穿著簡陋,還一臉的憨厚之相,但內(nèi)里底子厚、料子足,平日里最喜歡扮豬吃老虎,這種人最是招惹不得,實打?qū)嵉暮萑?,不怒‘老少皆宜’、‘不欺童叟’,一旦真正地動怒那就是把得罪他的人往絕境里逼,不死不休,雖然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少年沒有扮豬吃虎的能力和資格,但經(jīng)歷過不少自己看似像虎實則是豬、別人看起來似豬但卻是一頭猛虎的糟心事,年輕人已經(jīng)不敢小覷世間任何一物。

  年輕人并不知道山村少年口中的必有重謝這四個字,在將來某一日會有多大的重量。

  現(xiàn)在年輕人只是當山村少年是一個比自己還嫩的雛,連方才操控三只白獸的大人都不認識,恐怕就是方塘這塊偏隅小地也未曾真正地踏出去過,外面天地的廣袤無垠,像剛剛那位操控三只白獸的人物,多如牛毛,扳著手指頭數(shù)個幾天幾夜甚至是幾年歲月,也一定數(shù)不過來。

  不過,在方塘,這位就是天!有一無二。

  “方塘鎮(zhèn)宅,于不深。”

  于不深的身份并非是什么機密,雖然一方鎮(zhèn)宅無論放在哪都是大名鼎鼎,不過世間的鎮(zhèn)宅實在是太多,像方塘這種偏隅小地的鎮(zhèn)宅更是手指頭和腳指頭加在一起也數(shù)不過來,但整座天下之大,遠遠不是廣袤無垠四個字就能簡單概括的,那些活得比烏龜王八還要長久的陸地神仙,也不敢拍著胸脯說自己走過世間所有的路、看過世上每一處風景。

  一方鎮(zhèn)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大了說,他能管一方天地保一方太平,其自身的興盛衰亡關(guān)乎其所鎮(zhèn)守的那方天地的千萬人身家性命,城門失火,池魚遭殃。

  往小了說,整座天下的鎮(zhèn)宅多如汗毛,于不深在這些數(shù)不過來的汗毛中,只是屬于很細又脆弱的那一撮,即便是把那些又粗又壯的全拔下來,他也不會顯得有多出眾。

  又是一句很簡短的話,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好像是多說一個字都會耗盡年輕人的全身力氣似的,不知是生來如此,還是后天養(yǎng)成,鐘囚把裂開的嘴角放下來,既然已經(jīng)搭上話,這種假模假式就不必再刻意為之了,從對方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鐘囚猜測眼前的年輕人大概是不喜歡他這種沒有靈魂的假笑。

  年輕人看到鐘囚收起僵硬的笑容,心中默默地如實說道:“離家四五載,驀然回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婢女小桃是笑得最好看的,看來以后回去得好好關(guān)愛一下小桃,把這些年錯過的好看的笑全部給看回來?!?p>  鐘囚不知道,自己一個細微的小動作,竟起到了紅娘牽線搭橋的作用,差點就促成了一段姻緣,只是這份緣分最后是有緣不成姻,釀成一出慘劇。

  想到了開心事,年輕人皺著的眉頭舒展開,反倒是先前笑面如花的鐘囚皺起了眉頭,不懂就問,是鐘囚一貫秉持的本性:“方塘鎮(zhèn)宅?是一個職位嗎?”

  在此前,鐘囚可從未聽說過什么方塘鎮(zhèn)宅,鎮(zhèn)宅二字倒是不難理解,每逢來年春近,二月二龍?zhí)ь^,自家父母也會準備一些桃枝、禪香,鐘山更是提前兩日就準備好雄黃酒,日子一到,母親就忙著用桃枝繞梁纏綁驅(qū)邪鎮(zhèn)鬼、燒香祭祖求老祖人保佑鐘囚,父親則是讓鐘囚陪著他喝點雄黃酒,說是喝了雄黃酒后,百毒不侵邪祟不擾,其實鐘囚知道喝雄黃酒是對身體有害的,但他不愿敗了父親的興致,自鐘囚記事起,每年都是如此,但奇怪的是父母從未帶他上過墳掃過墓,也并非是說鐘山夫婦上墳掃墓時不帶上鐘囚,而是父母在清明節(jié)這個本應上墳掃墓的日子里,整日呆在家里,打理著家務(wù)和田里的莊稼。

  與那些上山燒紙焚香祭祖的人家,是兩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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