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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是江湖

第6章 災(zāi)星

此去是江湖 孽先生 3056 2019-10-11 17:41:18

  說到“疤”的時候,茗瀾很小心地回頭瞧了苗炤一眼。她雖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可她同樣知道臉對女人的重要。苗炤的臉上也有一條疤痕,大概是那整張俏臉上唯一的缺憾吧。

  “還有別的嗎?!?p>  “沒……沒了……”

  苗炤收好手中的紙筆,帶上佩刀,就這么匆匆離去。

  半天時間發(fā)生這么多事,實在攪人心神,現(xiàn)在無事可做,突然就有一股子疲憊感覺涌了上來。茗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間傳來敲門聲吵醒了茗瀾。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有點像和尚的木魚,茗瀾翻了個身用枕頭壓在腦后,然而也還是無濟(jì)于事。

  “煩死人了!”

  茗瀾大喊一聲,從床上跳起來去開門,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門外并沒有人。

  難道是我聽錯了?

  茗瀾心中暗自嘀咕。她正要關(guān)上門,好回床上再躺一會兒,不經(jīng)意間,眼角的余光卻瞄到房間內(nèi),在門邊不遠(yuǎn)處的圓桌上擺著一個小紙條。立刻她的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這種橋段,茗瀾在師兄的故事里聽過,沒想到居然讓她親自遇上了。

  四下張望,不大的房間里裝潢很秀氣,風(fēng)格倒是跟鵝黃衣裙的苗炤如出一轍,秀雅中又透著堂皇大氣,所有東西都在明面上,只要看過去就一覽無余。

  房間里決計是藏不住人的,那紙條又是哪里來的呢?

  清風(fēng)掠過,沾著雨后的微涼讓人很舒服。舒服之余,茗瀾又立刻覺得毛骨聳然,她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了。是窗戶!此時窗子赫然是開著的!

  茗瀾一邊警惕著,一邊來到桌邊撿起紙條。

  “明日巳時,城外鐵猴子樹下,不見不散。一寸詩留字?!?p>  世上的樹太多了,并沒有一種叫做鐵猴子的,但茗瀾卻笑了,他知道這紙條上的字必是一寸詩親自寫下的。因為舜安城外確實有一顆鐵猴子樹,那名字還是她取得呢。

  茗瀾很開心,既然特意傳信過來,就證明她沒有被拋棄。如果明天一寸詩愿意當(dāng)面道歉,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對方的不辭而別。

  也許是因為白天已經(jīng)睡得很充足了,也許是因為明天要見到一寸詩,總之茗瀾怎么也睡不著。

  七月的夜晚很長,仿佛比臘月的還長。

  茗瀾躺在床上,忍著心中貓撓似的滋味,好不容易到了天亮,她就馬上拿好細(xì)劍,直奔城門而去。

  本朝有律法,晚間不得開城門,不過卻少有能夠貫徹。對高來高去的江湖人來說,城墻的用處實在微乎其微。老百姓又很淳樸,夙興夜寐日復(fù)一日,從來規(guī)規(guī)矩矩??v使鄰國興兵來犯,也不太可能攻到國之腹地的舜安城來。于是,這里的城門也就成了擺設(shè)。

  鐵猴子樹在城外五里的地方,樹皮生鐵般黝黑,樹干一半有個大大的瘤,好似只猴子死死抱在那里。

  茗瀾就站在樹下,從辰時一刻,她就已經(jīng)等在這里了。

  太陽越來越亮,由紅色變成金燦燦懸在天空,地上影子縮成一團(tuán),被踩在腳下??諝鉂L燙滾燙炙烤著皮膚,茗瀾的心卻像塞滿了冰雪,涼得通透??磿r間,差不多已經(jīng)午時了,卻依然沒有人來。

  或許是有什么事讓他遲到了吧。

  茗瀾在心中寬慰自己。

  “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只要他來就好,不道歉也行,只要他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就原諒他?!?p>  于是太陽又變成了紅色,影子再一次被拉得老長。

  沒有人會來了吧……

  天已經(jīng)黑了。

  茗瀾失魂落魄轉(zhuǎn)身,拖著沉重的雙腳走出幾步,卻又戀戀不舍回頭眺望。

  這時在茗瀾視線的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他踉踉蹌蹌向著茗瀾所在的方向走來。茗瀾一下子愣住了。來了,是你嗎,不,不對,一定是你。

  茗瀾迎了上去,等他扶起那個已經(jīng)倒在地上的人,在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是葉光紀(jì)!

  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葉光紀(jì)全身都是血,只是著隨手一扶,就把苗炤借給茗瀾的藍(lán)紫色衣裙弄臟了一大片,可是茗瀾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

  “喂!你,醒醒,別睡??!”

  “是你……”

  “對對對,是我,是我?!?p>  “你……”

  才剛說了這么幾個字,葉光紀(jì)就噗通一聲撞在茗瀾身上,徹底地昏死了過去。

  在舜安城呆了好些天,茗瀾認(rèn)識的地方已經(jīng)不少,可是她真正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以前那個地方叫做書齋,現(xiàn)在卻是苗炤的住處。合不合適都是后話,反正茗瀾絕對不會把一個重傷垂死之人扔在這里。

  十六歲的小姑娘力氣通常不怎么大,茗瀾有武功在身,總算比尋常女孩子好一點,但是讓她背著個大男人走五里路也夠嗆。

  大約在亥時,茗瀾才到了苗炤住處的院外。

  “那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十有八九早就睡下了吧?!?p>  茗瀾?yīng)q豫著,不知是否該上前叫門。不料突然門開了,苗炤就站在門里,她身后房間的窗子透出昏黃的燈火光輝,照得人心里分外溫暖。

  “我……我……回來了……”

  苗炤把門讓開,自己當(dāng)先進(jìn)了屋。既不阻攔,也沒說話,對于茗瀾背上的苗炤也是連問也不問。

  面對大開的院門,茗瀾更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要進(jìn)去嗎?還是不要了,我跟苗炤也不過就是互相見過幾面,彼此并沒有多少了解,連朋友也算不上,可是……不進(jìn)去,又能去哪兒?

  “還不快滾進(jìn)來!”

  苗炤在房間里似乎已經(jīng)等得很不耐煩了。

  茗瀾輕嘆一口氣,把葉光紀(jì)拖進(jìn)客房,再出來把院門關(guān)好,這才不得不直面苗炤。

  “苗……苗炤……姐……”

  如果茗瀾自己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她第一次叫苗炤的名字,更是第一次對苗炤喊出“姐”。她有點不敢抬頭看對方。

  “脫了!”

  “嗯?”

  “你想一直穿著帶血的衣服嗎?!”

  “???哦?!?p>  苗炤一指靠墻的床。

  “今晚你就睡在這里。再敢亂跑,就別回來見我了!”

  茗瀾縮著脖子,褪下衣服,鉆到床上去了。對苗炤的冷言冷語,她有種莫名的害怕,但又不是那種很恐懼的怕,茗瀾弄不太清楚這是個什么心情。

  看著茗瀾睡過去,苗炤自己卻沒睡。她坐在桌邊凳子上,燈火搖曳,映照出一張滿是心事的臉。

  夜色里,幾個人影悄默聲地從舜安城溜了出去。

  整個不周天下,最快的東西不是駿馬,也不是輕功,而是消息。只過了一晚,“斷刀”葉光紀(jì)被茗瀾帶到舜安城的消息,就已經(jīng)變得人盡皆知。

  人受了傷,一定要找到大夫醫(yī)治,若僅僅躺在那里不動,就只有在睡夢中死去。

  舜安城有許多大夫,小災(zāi)小病根本不在話下,但是能治傷的卻一個也沒有。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敢治。有人要殺人,你卻去把人救了,殺人的沒殺成,被救的也未必會感激,到頭來除了惹下一身麻煩,什么也沒撈著。能在舜安城混出名堂的大夫,哪個不是人精,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可能真愿意去趟渾水。

  “快一點。這么慢吞吞的,明天你也到不了!”

  “……”

  茗瀾也想快,但背上這百來斤的葉光紀(jì)就跟座山似的,壓得她寸步難行。她不止一次想求苗炤找輛車來,可是話到嘴邊又實在說不出口。實際上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力氣說話。

  有些東西,剛出來闖蕩江湖的茗瀾不知道,苗炤卻很清楚,這葉光紀(jì)完全就是個大麻煩。

  不久之前葉光紀(jì)殺了一個人。

  當(dāng)然,殺人應(yīng)當(dāng)是江湖上最尋常的事,有時候為名殺人,有時候為利殺人,也有些時候只是一言不合就足夠成為殺人的理由。殺人而已,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有些人是例外。比如鑠州湫墨草堂的“公平先生”申墨白,就是萬萬碰不得的。

  申墨白一生,為人做事都講究個公平,卻并不執(zhí)著于正邪善惡,所以很多人都愿意來跟他交個朋友。

  如果有人問當(dāng)今的不周天下誰武功最高,答案可以有無數(shù)個,而且都不重樣。可若是問誰朋友最多,答案也有無數(shù),但卻絕對都是同一個名字,那就是申墨白。

  可就是這么個人,居然讓葉光紀(jì)給一刀殺了。

  這事還不是最麻煩的,關(guān)鍵是這葉光紀(jì)還從湫墨草堂帶出來一口小箱子。

  箱子里裝了什么,這誰也不知道,可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癸酉殺手的頭子“臘月”與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愔世二當(dāng)家,他們都想要這箱子。

  這下江湖可熱鬧了。

  好奇箱子里是什么的好事之徒,時不時要來葉光紀(jì)這里露臉。貪圖癸酉賞金的惡徒,對葉光紀(jì)窮追不舍。想要跟愔世搭上交情的諸多好手,也對葉光紀(jì)的箱子眼饞不已。

  也就是“斷刀”大名不虛,身手更是比名頭還要了得,這才讓葉光紀(jì)僥幸活到了現(xiàn)在。

  誰成想,就這么一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災(zāi)星,居然讓茗瀾給撿了回來。此時此刻,苗炤真希望茗瀾覺得累,把背上那男人就地一扔,然后再也別管這檔子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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