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世上的人都愛爭,廚子也愛爭。有幾樣絕活捏在手里的廚子,骨子里透著傲氣,更是不甘居于人下。
十七能從這廚子身上感受到濃濃的自信,他相信此人確實有點兒本事,但也未必就比酒樓里另外幾個廚子強多少。有錢人的好處,就在于,他可以一擲千金,只為了換取一個可能存在的驚喜。
對于面前這來歷不明的廚子,十七既不計較對方的無理,也不問他會做什么菜,就掏出幾張銀票拍在桌上。
“廚子,你若真有本事就去做菜,做的好,這些就都賞給你?!?p> 廚子一點兒也不見外,直接在十七邊上坐下,抄起桌上的酒壺,揚起腦袋又是一通猛灌。之后,粗魯?shù)啬檬衷谧旖且荒?,開口道。
“我不要錢,我要別的東西?!?p> “好好好,別的東西就別的東西,只要你能做出好菜來,我就拿你想要的東西來換。”
十七也很自信。他相信不管廚子想要的是什么樣的東西,包裹里這幾千萬兩的銀票,都足夠可以買下來。
廚子非常開心,他喜歡像十七這樣干脆的人。于是他二話不說鉆進了廚房,獨自霸占了一個灶臺,做起了菜。十七只往廚房里瞧了一眼,登時就愣住了。
“好厲害的刀工?!?p> 其他幾個廚子也紛紛停下來,仿佛忘記了自己手中的菜刀和鍋鏟,他們?nèi)级ㄔ谀抢铮o靜欣賞這炫目的刀工。等到這來歷不明的廚子開始掂鍋翻炒,他們的口中甚至開始情不自禁地驚呼起來。
很快第一道菜出了鍋。十七聞著味兒,就已經(jīng)有些沉醉了。手中抽出筷子,在盤中飛快地夾起一片塞進嘴里。
“好吃!太好吃了!”
廚子一邊把另一份切好的菜下鍋翻炒,一邊回頭問道:“我這菜算是好菜吧?”
“算!當然算!”
廚子突然把鍋鏟撤離灶臺,就近找了塊干凈點的布巾,認認真真擦拭自己的一對廚刀,再不看菜案上那些已經(jīng)切好的食材。
“你怎么停住了?”
十七不禁說道。
“只要你做齊十七人份的的宴席,除了剛才答應你的東西,我再另外給你白銀五百萬兩!”
聽到“五百萬兩”的時候,別的廚子眼睛都綠了,唯獨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依然在那里慢條斯理地擦刀。每一次手臂擺動都充斥著神圣莊重的韻味。
十七漸漸不催了。他想,也許這個與眾不同的廚子,是想做一道有著不同尋常意義的菜。
廚子把锃亮的刀鋒在指腹上試了試,突然眼神一凜,手起刀落。一顆年輕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圈,直到這時,腦袋上的眼睛還帶著好奇,仿佛在期待著廚子會做出什么樣的一道菜。
“白銀五百萬兩,你可真闊綽,讓我都差點心動了??上П绕疱X,我更喜歡你這身錦衣玉食養(yǎng)出來的嫩豬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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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炤在找一個賭坊,距她不足八里的賭坊,然而她的腳步最終卻停在了一座酒樓外。
酒樓是個普通的酒樓,除了比附近別家的更加貴氣一些,再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但是苗炤卻敢肯定,酒樓里絕對發(fā)生了不普通的事情。眾多聚集在酒樓外的江湖人,就足夠證明一切。
苗炤堂而皇之從正門走了進去。
酒樓里面很安靜。即使有十多個人就坐在門口不遠的地方。那些人都像是死了一樣,誰也不動,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同一個方向。這下正好,連問也不用問了。苗炤邁步順著其他人的視線直直走進廚房,她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碎了一地的染血衣物,然后就是案板上幾塊解好的肉,立刻苗炤的瞳孔縮成針尖般大小。
因為案板上,正擺著一條血淋淋的胳膊。
“住手!”
火氣壓不住地往上躥起來。喊聲從喉口迸發(fā)出來的同時,苗炤已經(jīng)提起直刀劈了過去。案板邊上,廚子聽到刀刃撕裂空氣的尖嘯,匆忙把身體偏開些許,這才險之又險得躲開了來自背后的一刀。
褐色外袍,一尖一方兩把刀,還有……苗炤目光下移,落到廚子的左手背上。
“你是……野廚子?”
“你認識我?”
這時野廚子也注意到被苗炤丟在地上的烏木刀鞘。
“原來是你啊,舜安城的小小巡捕。我記起來了,上次就是你壞了我的事?!?p> 野廚子一對染血的廚刀已經(jīng)轉(zhuǎn)了個方向,對準了闖進廚房的苗炤。苗炤同樣擎起手中鋼刀,指著野廚子。兩人瞬間前沖,三把利刃隨之撞在一起,濺起刺目的火花。
兩人之間半句話也沒有,只有刀刀兇險的對砍。
野廚子的一對刀上下翻飛,細細的刀鋒迅捷綿密,交織在一起幾乎找不到任何破綻。比起之前與茗瀾交手之時,現(xiàn)在的野廚子明顯更強了一些。苗炤刀刀狠辣,奈何手上功夫不如人,只能被迫落入下風。
野廚子嘴角挑起,也許今天是個好日子,家畜一個接著一個送上門。
“你已經(jīng)很累了,為什么不能老老實實站著,死得更輕松一些呢?!?p> 一對廚刀同時砸下來,震得直刀嗡嗡發(fā)顫。苗炤雙手早就已經(jīng)酸軟,此時更是握不住手中刀柄,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兵器遠遠飛了出去。
野廚子咧開嘴笑了。
這最后的一擊與之前所有的攻擊都不同,完全看不出章法,比起廚房桌案上的精細刀工,它反而更像專門宰牛殺豬那些屠夫的手段。
苗炤閉上眼睛,仿佛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就是這樣,別動,千萬別動?!币皬N子仿佛在安撫受驚的動物,一邊緩步走近苗炤,一邊低語,“放輕松,我的刀很快,一下就好,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丁點疼痛?!?p> 很近了。
野廚子舉起刀,仔細地瞄著苗炤纖細雪白的脖子。
不知道為什么,野廚子開始不安。人在占盡優(yōu)勢的時候,都是會不安的嗎?野廚子想不明白,他只有更加戒備,更加小心。
突然苗炤微微輕輕嘆氣。
來不及細想,野廚子抽身就退,可惜他還是慢了。銳利的鋒芒劃過,他的一條左臂齊刷刷斷開成兩截。
“雕魂刃!這是苗玉麥的雕魂刃!”
苗炤慘然一笑。
每個人都有一段不想面對的過去,如果可能,她寧愿一輩子都不再碰這雕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