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崇接過裴清如手里的白紙折扇看了看,頗有些莫名其妙:“這扇子上面的名字,是我的沒錯,但是我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把扇子,也不知道這上面寫的送扇子的人是誰?。 ?p> 蘇游冷笑一聲:“這扇子上面,可是白紙黑字,用刀也削不掉,你做賊心虛,當(dāng)然不敢承認(rèn),但是你要是說沒有見過這把扇子,那上面的名字又從何處說起?如若不是你,那這扇子是自己憑空飛到了現(xiàn)場不成?我且問你,前日日落時分,你人在何處?”
“我……我在家中。”吳崇道。
“可有人證?”
“這……我那日喝多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有沒有人證……”
“行,我再問你,誰還能有你的扇子?”
吳崇愣了半響之后,臉色漸漸發(fā)白,噗通一聲就把頭磕在了地上,哀聲道:“我真的沒有殺人啊!而且這把扇子,真的不是我的!”
“我再問你,這贈詩人,王彥初,又是誰?”
吳崇完全崩潰了:“小人,實(shí)在是不知??!”
這時,聞迅趕來的閻敬銘安耐不住,擠出了人群道:“裴捕頭,吳崇對小人的夫人,早就有不軌之心,不光光是這把扇子可以作證,早前,就是在小的去江寧的那天,這無恥小人親口對小的說,要去勾引小的夫人。小的夫人一向賢淑,想是她不肯,這個賊人便將她殺害!那日,他還十拿九穩(wěn)地得意大笑,這話當(dāng)日在茶館中,有很多人都聽到了!”
閻敬銘說著把手往堂下一指:“這些街坊中,也許有那天還有人聽到的,可以當(dāng)做人證!”
裴清如掃了堂下一眼:“你們有人聽到了?”
果然,從人群中擠出了一個人,卻來看熱鬧的范小山:“大人,小生可以作證,確有其事!”
說著,范小山朝著蘇游眨了眨眼睛。
接著,又有兩三人出來作證,更有人作出了進(jìn)一步的證實(shí),吳崇有個諢名叫花大少,就是因?yàn)樗矚g做些勾引婦女的事。
裴清如越聽心里越是惱火,冷聲斥責(zé)道:“吳崇,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不成!”
吳崇叫屈道:“大人,小人雖然喜歡討女人的歡心,但是這都是她們自己自愿的啊!小人從來就沒有強(qiáng)迫過誰,別說殺人了,殺雞我都不敢??!這肯定是有人陷害小人??!請大人明察!”
裴清如道:“縱然有人陷害你,為什么要平白無故地害了賀氏性命?這分明就是你起了色心在前,殺人在后,像你這等無恥刁民,物證人證俱在,還想要抵賴!”
燕三趁機(jī)道:“來人,上大刑,夾起來!”
“慢!”裴清如聞言狠狠瞪了燕三一眼,“吳崇,本捕頭不做屈打成招之事,先將你打入死牢,你且好好反省一番!”
燕三會意,忙讓人將一臉絕望的吳崇打上了腳鐐手銬帶了下去,打入死牢。
一旦打入死牢,就只等大理寺批復(fù),就要開刀問斬了。
這消息一傳出去,吳家人當(dāng)即就急了,吳家中有的是錢,仗著之前在朝中有點(diǎn)人脈關(guān)系,又只有吳崇一根獨(dú)苗,直接就申述到了大理寺,很快,萬年縣令施安就約談了裴清如,著她找出更有力的證據(jù)。
裴清如從萬年縣衙走出之后,臉色就十分陰沉。
燕三在一旁亦步亦趨地跟著:“這施大人也真是過分,竟然要我們?nèi)フ覛⑷爽F(xiàn)場的目擊證人,找個屁!要不咱們?nèi)フ艺姨K游吧?!?p> 裴清如冷著一張臉:“讓你去查吳崇的那會兒,贈扇人王彥初有沒有查過?”
燕三忙道:“查過查過,不過在戶籍登記上,并沒有查到這個人。”
裴清如一愣:“沒有?”
燕三點(diǎn)頭道:“是啊,我也奇怪呢,不過后來想想,我就覺得這人應(yīng)該這個吳崇編造出來,故弄玄虛而已?!?p> 此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宣陽坊外頭,蘇游正靠在坊門近旁的鐵匠鋪旁低頭看著不遠(yuǎn)處跳動著火苗的爐膛,不知在想些什么。這鐵匠老李頭和容錦筆齋素有合作,賣筆的鋪?zhàn)樱蠖嘁矔u筆架,而筆架的材質(zhì),以瓷、銅、鐵最為普通。
觀賞性則以玉為典型。
長安最缺的就是寒門士子,所以價廉物美的鐵筆架很受歡迎。
而且老李頭手藝高超,做出的雖然是鐵筆架,但是造型多變,非常美觀,很受長安學(xué)子追捧。
這老李頭和容錦筆齋合作密切,在不久前,他就看到閻敬銘剛剛提了一箱筆架往鋪?zhàn)永钰s去。
見到裴清如來了之后,笑瞇瞇道:“怎么了?是不是案情有變,讓咱們的大捕頭不高興了?”
裴清如驚訝道:“你怎么知道?”
蘇游道:“當(dāng)時在縣衙之中,我就覺得吳崇不似說謊。而且這個吳家,在朝中有些關(guān)系,所以剛才我一直盯著吳家的動靜,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吳家老太就坐著馬車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p> 裴清如頹然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
蘇游聳了聳肩:“涼拌。咱們先去酒樓好好吃一頓。”
裴清如沒好氣道:“你是豬嗎,還有心情吃飯?”
蘇游道:“閻王使不動餓死鬼,我們?nèi)ゾ茦浅灶D飯,說不得就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情報(bào)?!?p> 燕三道:“對對,裴捕頭,我覺得這話說的好!”
裴清如:“……”
……
禮泉坊,會仙樓。
外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初秋的天氣,雨水涼意襲人。
三人要了幾樣小菜和一壺酒,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窗外的綿綿細(xì)雨。
酒樓中除了他們一桌,還有一桌文人墨客,喝的酒酣耳熱,正往酒樓的墻壁上題詩,按照蘇游的理解,這大概就是大唐時期的朋友圈了。
“別看了,他們寫的這些詩,很多都是發(fā)發(fā)牢騷,有好有壞,水平不一,只能當(dāng)個樂子去看而已。”裴清如干了一杯酒道。
蘇游往墻上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大多是些文縐縐的酸腐詩,不過其中一首,卻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這首詩沒有別的詩那般的酸腐味道,而是爽快如白話:“世間混沌何時了!總為賊多好人少!明火執(zhí)仗卡三分,哪個有權(quán)哪個搞!”
這詩中透著些許憤懣,正直明快,不像別的文人墨客那般酸唧唧,再看落款,是蘭陵坊王牧題,從墨色上看,還很新,看了一會兒,蘇游忽然道:“裴捕頭,我記得那把白紙折扇上,也曾題有一首詩,拿出來看看?!?p> 裴清如不解道:“不過是這些公子哥附庸風(fēng)雅之作,有什么好看的!”
不過話雖如此說,但還是拿出了白紙折扇,刷的一下打了開來。
只見上頭寫的是一首七言絕句:勸君莫要做吃客,嗟來之食吃不得!雖然肥了好腸子,從此勾腰直不得!
落款處“吳崇仁兄雅正,弟王彥初題贈”。
但是這個王彥初,燕三道卻是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