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沒有媽媽在家的日子，顯得特別的輕松。特別是文文，整個天空下都是她的笑聲。好像放學了的同學們或者脫離了主人掌控的鴨子群。毛三篇第一次覺得程文文原來還如此會鬧騰。正合了一句歌詞：讓那天空聽得見，讓那白云看得見。
三哥，你覺得我那嫂子還能不能生小孩？
三哥，你覺得我們有孩子的話，你是先想要男孩還是先想要女孩？
一個個低智商的問題把毛三篇的腦子攪成一鍋粥，迷迷瞪瞪的，有些想哭。
眼看野豬們可以出欄了，以前跟胡總已經(jīng)有了一個意向，于是打電話落實一下情況。沒想到胡總給了他一個晴天劈靂：你那個縣不是因為豬瘟封了嗎？
豬瘟，那可是傳染性非?？?，死亡率也高得嚇人的一種病毒。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在疫區(qū)，幾乎是整鄉(xiāng)整縣的牲豬都難以幸免。它是所有養(yǎng)豬戶的惡夢。
如今，這惡夢籠罩到他的頭上來了？
怎么可能？毛三篇心驚肉跳，不敢相信。
我也是剛剛接到的消息，估計你很快就會知道。一句讖語叫什么：你預料到的不幸?guī)缀醵紩絹?？仿佛為了應證胡總的消息：手機里來了有新信息的提醒。接著，那個消息在屏幕上方一行一行的出現(xiàn)，第一句是：畜牧局發(fā)布最新疫情警告……。
疫病源頭就在鄰村野馬，胖子的二叔好像住那邊。整個村子的豬正在緊急處理。疫情還在瘋狂的向四周漫延，其中名字第一個就是毛三篇的村子。
毛三篇慌里慌張地跑到豬場，這個時候恰是給它們進食的時間。大批的野豬們，挨挨擠擠進了豬舍，有的低鳴，有的嚎叫，發(fā)泄著即將分到食物的快樂情緒。
程文文蹦蹦跳跳的哄著歌兒，一邊把垛子的飼料開始下到地上。當她突然看見毛三篇慘白的臉，吃了一驚：怎么了，三哥？
毛三篇努力的控制著情緒，不想讓悲傷太多的流淌出來，他嘴巴張合，舌頭嚅動，咽喉里有干巴巴的氣流，可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文文能夠聽到的是“豬瘟”兩個字。
文文也呆了！由于從歡喜到悲傷轉(zhuǎn)換得太快，你還能從她痛苦的表情底部，發(fā)現(xiàn)剩余的幾分歡欣。
豬們的吵鬧聲越來越大，把他們從驚詫中喚醒。
不管怎樣，豬還是要喂食。在最終結(jié)果出來之前。
豬都進來了吧？文文你去把柵欄板關上，不能讓它們再出去了！再沿著豬欄周圍打一圈消毒液，然后灑上石灰。我來喂食。
文文乖巧的點點頭。
事情還沒忙完，兩個畜牧局的醫(yī)生風急火急的趕了進來：怎么樣，發(fā)現(xiàn)有病豬了嗎？
毛三篇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答：病豬每天都有，不過應該不是豬瘟。二位幫忙看看？
哇！這么多豬呵！又喂得這么大了，好可惜好可惜。一個年輕的獸醫(yī)忍不住望著豬群們長嘆。
另一個成熟些的往關病豬的地方走去，吩咐同伴好好統(tǒng)計下豬群的數(shù)量。
在他們眼里，無論有沒有發(fā)病，這些豬都只能被焚燒和掩埋。
獸醫(yī)們走了，走的時候留下一句驚嘆：五百多條！我的天吶？毛三篇和文文動也沒動。兩人相對而坐，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豬，誰也無話想說。
過了好一會，毛三篇站起來，說了句：還是去坡上搞一下衛(wèi)生吧？
文文仿佛瞬間被驚醒，抱著毛三篇放聲大哭。那哭聲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長，終于嗯呃一聲暈了過去。
毛三篇把她抱起來，出了豬場大門，一步一步，朝那棟熟悉的樓房走去。
他第一次沒有關豬場大門，被冷冷的秋風吹蕩著，發(fā)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毛三篇把她放在床上，蓋上薄被，輕輕的用手指拭去那俏臉上殘余的淚痕。
他離開住房，依然獨自的朝豬場走去。那里有他不能割舍的勞動情節(jié)。
文文醒了，也去了豬場。她一聲不響的跟在毛三篇旁邊，一坨一坨的鏟著豬屎，然后把這些垃圾倒進已經(jīng)干枯的池塘。
程武與他媳婦花大姐也一前一后跑進了豬場，看到文文她們還在收拾場地，氣得大聲叫喚：你們兩個蠢貨，看到豬瘟來了，還不趕緊把豬賣了，等著賠錢哩？我告訴你們，我和花大姐結(jié)婚的三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他們哪里知道：現(xiàn)在的每個道口，都層層封鎖，莫說這么大的野豬，就是一只蚊子，想飛過檢測站也難。再說了，他毛三篇是個懂道理、知輕重的人，也不會做那些違背良知的事。
等那兩個咆哮完啦，毛三篇耐心的寬慰他們：別急，事情的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希望還是有的。說不定明天太陽一出，發(fā)現(xiàn)事實也許有救。
有救？有救個屁！聽說那邊都在焚燒填埋了。說不定明天就輪到這里。
那也明天再吵，行不行？毛三篇終于提高音量。他不是個任人捏的軟柿子，只是知道吵下去沒意義。
這邊不給臉色，程武就去找文文：你知道嗎？花大姐說了，只要你們?nèi)f兌不了現(xiàn)，就馬上分手！分手！懂不懂？我好不容易找個媳婦，這要是被你們活生生的拆散，我就死給你看?？茨阋院缶湃略趺磳寢尳淮?p> 聽得文文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大叫：停，停會兒行不行？你是不是想讓我先死呵？
毛三篇扶著文文，耐心的勸導程武：我們的豬還沒有病。因此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你倆先回去，靜候佳音好不好？
好說歹說，總算把那兩哄走。毛三篇也把冷靜了一點的文文摻進了屋。
可憐的文文仿佛是被人抽了筋，軟軟的坐著都有點坐不直溜，毛三篇只好讓她靠在沙發(fā)上。自己親自下廚做飯。這幸虧老媽旅游去了，如果在家里遇到了這碼事，也參與到著急的隊伍，這對毛三篇絕對是個更大的負擔。你說這豬瘟來得真是湊巧，花家兩位剛離開，事情就發(fā)生了。不早不遲，仿佛是安排好的。
有了疑云，毛三篇就更加沉默。豬瘟的起點野馬村，胖子有個二叔是住那邊的，有空一定要去問問。
但是，問問又能怎樣？人家不可能留下什么證據(jù)等你挖掘！只有電影里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