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三篇叔,文文姨,不好啦!跛子叔喝農(nóng)藥啦!
才過去幾分鐘時間,一個小屁孩跑進來,著急的報給了他們這個信息。他是上頭鄰居家的小念子,今年四歲。聲音糯糯的,非??蓯?,可他的信息,一點都不可愛!
毛三篇、文文相跟著跑了出來,小念子的娘正在禾坪里等著他們:程武拿著一瓶農(nóng)藥上了猴面山,說要在那塊石頭上去死。
這個家伙真會作!
但沒有什么辦法,不能不去。才走幾步,文文就喘不過氣了。
這兩天,一個不幸接著一個不幸的打擊,使得姑娘心神諸疲,再加上飯沒吃好,這身體一下子垮得利害。這里離目的地少說三公里,且全是上坡,根本走不了。
要不你留在家里,我一個人去?毛三編建議道。
文文死活不同意。
沒別的辦法,他只好叫文文等著,轉(zhuǎn)身把車子開出來,這樣開到路的盡頭,至少能省一公里。再從那里走到山腳下,還有一里路左右。這平平常常的一里路,也走得文文東倒西歪,仿佛馬上就會斷氣。
說真話,毛三篇這兩天打擊不比文文小,還要鞍前馬后的照顧她,心力也不濟。走到山腳下,也剛剩下出氣,沒有進氣了。
休息,休息一分鐘。毛三篇一手扶著文文,一邊喘著喘不完的氣,又建議道。
不行!文文還是不同意。她的腳還在死命往前跨著,身體卻歪在男人的身上留在后面。
休息,休息一會兒,否則我們會死的!
毛三篇坐下來,文文倒在他的手上。
不!文文使盡渾身力氣坐了起來,兩只噴火的眼睛瞪著毛三篇:我哥不能死!你明白嗎?
他不會死的,他那么惜命!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清楚我若不上去,他真的會死!
我明白。我歇口氣,是為了我們能更快的上去。相信我!
大約過了五分鐘,漫長又很短的五分鐘,能聽到程武那氣急敗壞的歇斯底里的呼喊的五分鐘。
咱們從這里走!毛三篇指著筆挺的山崖。
能上嗎?這么陡!
能!你伏在我的背上,我手腳并用,很快的就能上去。
三哥!這若一腳不慎摔下來,我們可都活不了。我死了正好,但你不能死啊!你還有媽媽要照顧?
不會的,相信我!毛三篇異常的沉著和冷靜,一身緊繃,雙眼冒出破釜沉舟的那種堅毅光芒。這可畏的眼神,文文也是第一次見到。
她不再啰嗦,爬上堅實的背,雙手交錯,鎖在男人的肩頸結(jié)合部位,雙腳夾住他的腰。
咱們走!
這北面的山勢,確實陡,一塊塊懸崖峭壁交錯其中,土的部分少而淺,只有小樹和權(quán)木能夠扎根生長。一陣勁風(fēng)吹過,會掃出陣陣的風(fēng)化石往下滾。以至于以前沒人敢從這里往上爬過,要不是來了那個不要命的花開顏開路,他毛三篇也不敢想。這是他第三次從這里往上爬了。
我們上山之所以不叫走山而叫爬山,其實有它樸實的含義在。當(dāng)你低下頭來,手腳并用,真正用上爬姿的時候,你才感覺到自己的那種強大的控制力量。文文見到一塊塊峭壁被他們撂在身后時,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對身下男人的佩服之心愈盛。
漸漸地,她感覺到了她的男人愈來愈重的呼吸聲和越來越慢的速度。
你放我下來?文文心痛了。
別動。你一動彈,我們真的…會死的。
嘩啦啦,一塊風(fēng)化石被毛三篇踩開,滾下山去。本來平穩(wěn)的身體一個側(cè)滑,兩只手瞬間過于受力,被最近的尖石劃過,鮮血直流。
我說了別動。
文文使勁的點點頭:我不敢了。
其實,任何所謂直徑,都要比平常的路來得艱辛。等毛三篇爬到大石頭下面,整個四肢已經(jīng)崩潰,瞬間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你先上去,我休息一會兒。他朝文文喊著。此時的毛三篇就是喊也沒多少聲音了,因為上面程武的吼聲太大,再加上鄰居們在旁邊起哄,再加上他已經(jīng)沒力氣說話了。
文文也顧不上毛三篇,三下五除二,爬上頂峰。
終于看到程文文,程武暗自松了口氣。這場戲,如果文文不來,還真就沒法演啦!
文文,你到底救老子不?
救!當(dāng)然救!
看熱鬧的人群紛紛讓開路。文文來到離石頭很近的地方??匆娝抢闲置媛秲垂?,虎視眈眈的望著她。手里提著的那瓶農(nóng)藥,已經(jīng)晃動出一圈泡沫來。
你先下來!
我呸!少用費話坑我!你怎么救?
你說怎么救?哥哥,我們一時沒想到辦法,但是會想到的!
放屁!有現(xiàn)成的辦法擺在那里,你畏縮個屁呀?
沒有辦法!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文文絕望的搖著頭:哥哥,你饒過妹妹吧?
我饒過你?誰饒過我?程武指著文文:你答不答應(yīng)?
答應(yīng)什么?
不答應(yīng)是吧?不答應(yīng)老子就喝藥跳崖,齊套活計,讓鄉(xiāng)親們開開眼!
我不知道要答應(yīng)你什么?
離開那個窮光蛋,嫁給花小強!
嘩啦啦,底下看熱鬧的人群叱咤聲起:程武你個沒卵用的家伙,要跳就快些跳,纏著你妹妹算什么?誰不知道她和毛三哥情同膠漆呵!
對!跳呀!老子還要挖菜土去呢?哪有閑功夫聽你盡磨牙!
本來在大家的口中,程武的風(fēng)評就一等一的差,這時又當(dāng)眾逼妹妹退親,嫌貧愛富。大伙的嘴上也就不那么客氣了。
面對周圍人的冷嘲熱哄,程武并不放在眼里,繼續(xù)逼著他妹子:你到底答不答應(yīng)?
我說我們會有辦法的!你等一天兩天不行嗎?
不行!你少哄我!給我來點痛快地吧?
程武擰開瓶蓋,往下一丟。放到嘴上,一副當(dāng)自己是大英雄大豪杰的派頭,繼續(xù)逼問:答不答應(yīng)?
喝吧喝吧?誰會答應(yīng)有個好的不嫁去嫁個淫賊的。大家繼續(xù)起哄。
不答應(yīng)是吧?那爺就不客氣啦!程武的嘴離農(nóng)藥更近啦。
不!妹答應(yīng)你!
到底斗不過老兄。文文跪在了地上,痛苦地叫道。她已經(jīng)沒有眼淚啦,眼睛紅腫得象兩顆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