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她可以回來嗎？毛三篇激動起來。
當(dāng)然，我替你打抱不平。
機(jī)會在眼前，毛三篇卻猶豫了：他現(xiàn)在是個窮光蛋，接她回來，兩個人不得不面對一大塊她老兄帶來的欠帳！這以后的人生呵，兩個人就只能生活在帳單里了。還了舊帳，也許又來新帳。以前他為她不惜借帳，那是兩個人沒有二心，現(xiàn)在有了勞燕分飛的前車之鑒，他感到了心寒。
算了吧！放下，也許是更好的選擇。
怎么了，不說話？電話那頭在催他的答案。
不了。毛三篇放下了，雖然如此沉重。
為什么？
我能力不足，養(yǎng)不起她那貪婪而愚蠢的老兄。
看來你還不蠢，沒中情毒。
毛三篇只有苦笑。
我老娘知道家里的情況了嗎？
我告訴她了。她說相信她兒子會堅強(qiáng)的挺過來。我想問你：挺過來了嗎？
唉，我也不知道。
看來真的傷得很深呵？我再問你：兩個傷口，哪個更深一些？
一個奪走了我十年積累，一個摧毀了我十年的感情。我無法衡量。
好啦，不說了，我們到了。
真的聽到了動力的振動聲，毛三篇跑出來，見一輛旅行車停在了禾坪里。
這家伙剛剛還說可以把文文帶回來，分明就是逗他玩。駕駛門打開，便看到花開顏那張調(diào)侃的笑臉。中門打開，老娘操縱著一把嶄新的電動椅慢慢走出。她老人家臉曬黑了，卻更加精神。
那么順溜，都不須要幫忙了？
怎么樣，這電動椅？花開顏一臉成就感。
毛三篇三兩步跑過去，扶著老娘，眼睛有些濕潤，心中有些委屈，卻不便表達(dá)。再看看這把新椅子，科技感十足，操縱起來簡單容易，非常適合老年人。
謝謝你，開顏。他轉(zhuǎn)身對花開顏說。
謝啥？是你老娘也是我老娘。
竟無言以對。
她娘拍了拍兒子的手，安慰他：命里有來終須有，命里無來莫強(qiáng)求。有些錢折了，有些人走了，沒什么，這都是命運(yùn)的安排。我這條老命原先也有不好的時候，現(xiàn)在看，我不但有兒子，還有了干閨女，而且干閨女比兒子還親。你說我幸不幸福？
干媽，謝謝您的夸獎。咱們回家吶！花開顏哈哈大笑，又扯了扯毛三篇的衣服道：石頭哥，打開中門迎接呀！
還石頭哥？毛三篇被她逗笑了，擁著這兩個活寶進(jìn)了門。
眼看到了飯點(diǎn)，便對她們說：我到店子里看看還有沒有菜買，你們等會一塊吃飯。
花開顏笑道：你手藝行不行呵？
能熟！保證都是熟的。
切！知道你不行。我剛才叫馮姨回去拿菜去了，應(yīng)該馬上就過來。你這幾天也夠累的，好好休息下，陪我和媽聊聊天就行。
果然，馮姨說到就到，后面還跟著個提菜的男子，好像是花家開旅行車的專職司機(jī)。
毛三篇對那師傅說：吃完晚飯再走吧。師傅不答應(yīng)，說今天小姨子生日，必須回家慶祝慶祝。那就不好再留了。
馮姨看上去比老娘小點(diǎn)，穿著特別有范。手腳也麻利，做起事來有板有眼，毛三篇竟插不上手。在弄清了廚房里的用具以后，居然直接把他轟了出來。
怎么，想偷學(xué)兩手人家不讓嗎？花開顏看到他那狼狽樣，忍不住在后面嘲笑。
你這廚娘哪里請的？看上去可不簡單。毛三篇只好順桿爬。
不告訴你！花開顏耍起了“天真”范。忽然又說：本姑娘今天晚上就睡在你家，你安排一下。
嚯！這么近都不回去，是不是要賴在我們家？
廚娘我都帶來了，你說呢？
幾番打鬧以后，毛三篇的心情似乎開朗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恢復(fù)些真摯了，不比剛見面時干巴巴的。
吃完晚飯，吩咐馮姨陪陪干娘，花開顏拉著毛三篇往外走：咱們?nèi)ド⑸⒉健?p> 去哪兒？毛三篇問。
溫泉水庫。
溫泉水庫就是毛三篇老爹淹死的那個水庫，為什么叫溫泉？因為這個村叫溫泉村。水庫呢？是這個村唯一的水庫。也不大，不過六七十畝的水面。管著這個組兩百多畝水田用水，算起來其實有些緊張。
出了門靠右，沿著山邊的一條村級公路向上直到盡頭。右首邊兩山之間一道高高的堤壩，這就是水庫。隔著一個山谷就是猴面山。
這里只住著一戶人家，姓藍(lán)。登上水壩，北風(fēng)呼呼吹著，寒氣比別的地方顯得大一點(diǎn)。因為入了冬，此時能看到的水庫水位很低了。在夜晚的幽暗里，閃著深邃的波光，看上去有些慘人。
花開顏在一個水泥階梯上坐下來，橫指著猴面山之間的山谷道：這個水庫如果擴(kuò)大一倍，你覺得如何？
擴(kuò)大一倍？我們的水田倒是能旱撈保收，但須要不少錢呀，再說單純?yōu)榱撕祿票Ｊ?，意義也不是很大吧？
我們的溫泉療養(yǎng)院不是半死不活的么，我捉摸著，倘若擴(kuò)大規(guī)模，多上點(diǎn)項目，做成度假村。也許效果不同呵？這次帶干媽出門，我就是去了幾個成功的度假村，轉(zhuǎn)了一圈，學(xué)到了不少。
你父親不是讓你們倆認(rèn)真花錢嘛？操這個心干什么？
唉！我認(rèn)為我這個病呵，純粹就是閑出來的。如果學(xué)你們每天做點(diǎn)什么，心里反而會充實些。
有道理呵！所謂飽暖思淫欲，你們兄妹天天為男女關(guān)系搞得天翻地覆，真的有可能是閑出來的精神錯亂呵？
什么？隨著質(zhì)問聲，一個秀氣的拳頭已到了鼻子底下。幸虧沒有再靠近，否則鼻樑可能會受罪。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毛三篇護(hù)著鼻子，連忙解釋。
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本姑娘一生氣，你后果自負(fù)。
話有說回來：你爸會同意嗎？別白忙一場？
閑著也是閑著嘛！我先做個計劃，再找他老人家去討口封。不行嗎？
行行。毛三篇緊張的望著那個遲遲不肯放下去的拳頭。
這時，從側(cè)面藍(lán)家的磚瓦房里，跑出一個高個子男人，大慨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邊朝這邊跑，一邊大叫：我娘要?dú)⑷肆?，你們快跑?p> 果然在后面跟著一位老太太，手里抓著把菜刀，揮舞著從后面追出來，憤怒的咆哮著：殺死你們！殺死你們這群淫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