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師姐？”小師弟回頭詫異叫道。
他身后哪有什么師姐，一張血盆大口直接吞了他。
芊芊手中繃直的紅線突然斷了，她一怔，卷起紅線，抄起斬妖劍沖出門。她突然的動作驚醒不知何時打起瞌睡的五兒父母。兩人一臉茫然看著芊芊背影。
“大人……”
芊芊出了門，月光照耀的地上有熒光閃爍，暗光將五兒父母家繞成圈，而蘇娘的屋外只有圍了一半。
五兒父母想跟出被芊芊阻止：“你們在房內看守我?guī)煹艿娜馍?，不要出來。”說罷不再管他們。
芊芊往身上拍了張防御符，輕身落在蘇娘院外，鼻尖潮濕水汽比其他地方更重。難道是因為她是妖？
熒光一直延續(xù)至蘇娘的后窗，突然從草地竄出一只黑色小奶狗，黑狗搖頭晃腦對芊芊奶兇奶氣叫道：“汪！”
還沒待芊芊反應過來，全村的狗也跟著一起狂吠。
剛剛是什么時候沒了狗叫的？
當夜，月掛高空，小師弟站在五兒院外提著白燈籠等著師姐安排。他不遠處，月光照的蘇娘家里一片白，白天的雨也不知何時停了，路上積水里的月與天上月亮相呼應。
小師弟手腕一緊，這是芊芊提醒他出發(fā)。持白燈籠的手腕上什么也沒有。
“五兒，五兒……”小師弟一邊喊一邊張望。
他要沿五兒家和蘇娘來回走，如果時間夠還得去湖旁。
紅燭點點，五兒母親緊緊盯著燭火：“大人還沒有回來？”
五兒父親站門口張望：“去了蘇娘家?！?p> 五兒母親憤憤道：“我就喜歡肯定是那妖怪干的！長的一副狐媚樣，當初……當初……”
“說什么呢你！”五兒父親喝道。
“本來就是！”五兒母親固執(zhí)道：“當初就該打死她！留下妖怪就是禍害！”她的臉因恨意和妒忌呈現(xiàn)扭曲，而五兒父親的沉默反而證明之前她所以推論全是正確的。
小師弟走完五兒家，又向蘇娘家走：“五兒，五兒……聽到快回來……”
地上積水被風吹動，水中月模糊不見。小師弟一邊喊一邊走，繞到院中另一邊，聽風停水止，萬物寂靜，小師弟抬頭看天上高掛的月一時竟有些傷感。
“蘇娘？”
芊芊透過氣縫向里往，一身藍白衣裳的蘇娘躲在房內瑟瑟發(fā)抖。
“蘇娘你別怕，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小奶狗好奇地巴拉芊芊的褲腿，又是撲又是咬。
芊芊等了又等忍不住輕輕敲了兩下窗戶。突然蘇娘房間內當初一聲凄厲慘叫。芊芊直接撞開窗戶跳了進去，濃郁的血腥味彌漫整個房間，蘇娘坐在床上一臉驚恐的死去。她臉正對著的正是芊芊之前跳的窗戶。
芊芊吸了吸鼻子，隱約聞到有點甜膩的味道。那股味道是從蘇娘口中發(fā)出。突然，芊芊余光掃到什么，側過臉，蘇娘房間和客廳地面布滿了熒光腳印，密密麻麻腳印層層疊疊鋪在蘇娘床前，所以，是什么人站在這里嚇死了蘇娘？
小師弟聞聲向屋內問：“蘇娘？”
屋內沒有動靜，仿佛之前叫他的聲音是他的幻覺。小師弟只覺得背后一陣冰涼，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他突然產生恍惚感仿佛天地只剩他一人。
芊芊回到五兒家，五兒父親老遠便見著想去迎又礙于她之前說的話：“大人，怎么樣？”他注意到芊芊手上拿著滴著不明液體的盒子。
芊芊抬眸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蘇娘，死了?！?p> “死了？！”五兒母親驚喜叫道。驚喜的樣子就差個喜極而泣。
五兒父親先是沉默一下，后問：“五兒呢？”
五兒母親這才反應過來，急切看著芊芊。
“跟我?guī)煹茉谝黄?，我需要再次施法，他們有可能迷失在另世界。”芊芊說著吹滅蠟燭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大人，您這是……”五兒父母詫異的問，是不是說要施法嗎？怎么要走？
“今日時間不早，明晚我再來?！闭f罷抱起師弟離開。出了五兒家，小奶狗從草叢轉出跟著芊芊腳旁打轉。
隨著人聲漸起，纏在芊芊身上的黑絲也隨風而去。
芊芊回頭看了眼，沐浴月光下的五兒家，面無表情地離開。
次日，芊芊醒來便是黃昏，打開門，陳元踉蹌一下差點跌進芊芊懷里。
“芊芊姑娘。”陳元慌忙站穩(wěn)，整理自己儀容。他早上聽說蘇娘去世，便一直在這里等芊芊。
“你吃飯了沒？”芊芊從他點點頭。
陳元急切想知道昨晚到底發(fā)生什么事，為什么蘇娘會死，但看芊芊氣定神閑的樣子又不好太過急切：“我讓人備好食物等著芊芊姑娘醒?！?p> 芊芊直接無視陳元下樓吃飯，突然向想起什么問：“你今晚有空嗎？”
陳元一愣：“姑娘是讓陳某一起去五兒家？”
芊芊點點頭：“我想讓你幫我看著我?guī)煹艿纳眢w。”末了，又接了句：“我信不過他們?！?p> 兩人帶著小師弟踏暮色而來，村內人見他們匆忙鎖上門，湖旁老翁正收拾東西，芊芊不經意地問：“這湖有魚？”
老翁抬眼瞅了她一眼：“上午沒有，下午有。”
“那晚上有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我買糯米雞不就可惜了？”芊芊遺憾地提著新出爐的糯米雞，從荷葉邊還能看到徐徐冒著的熱氣。
老翁呵呵一笑，接過糯米雞道：“老翁不愛吃糯米雞，不過小姑娘孝敬的，哪有不吃之禮？！”
芊芊歪頭等著，老翁想了想說：“鏡有兩面，如果打破任何一面，鏡便不存在?！崩衔烫崞鹉就?，木桶內一條肥碩的魚向上翻出肚皮。
陳元站在五兒家回望芊芊，他長長影子投在破敗木門上。
“五兒父母不愿我們再調查這起失蹤案?！标愒行殡y。
“沒關系，今晚我們只做法把師弟召回就行?！避奋凡灰詾槿?，或者說從昨夜開始她便猜到。
正在小師弟晃神功夫，他面前窗突然破開，蘇娘面帶微笑躺在床上。
“蘇娘？”小師弟跳進窗叫道，靜靜后發(fā)現(xiàn)，蘇娘沒了氣息。
一股甜膩的氣息從蘇娘身上冒出直沖口鼻，小師弟連連后退幾步，低聲咳嗽緩了緩，抹掉眼角淚花，突然某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誰？！”小師弟提起燈籠四下照照。
屋內光線很暗，很奇怪，居然沒有一絲月光透過縫隙，整個屋內如墨透不過氣，悶熱的濕氣如形濕了他衣裳。小師弟擦擦頭上的汗，不知何時他竟然滿頭大汗。
屋內布局簡單，一桌兩椅，客廳連著兩個房間，一個蘇娘臥室，一個廚房?？蛷d既然沒有人，那么‘它’應該藏進廚房里。
廚房門開著，小師弟咽了咽口水，想回去。這是他捉妖這么久第一次怯場，屋內濕氣比雨天還要潮濕，如果不是光線不好嘛他都懷疑他能看見到霧水。
“出來?！毙煹芪站o手上斬妖劍：“你要是自己出來，我不會傷害你。”
廚房內寂靜一片，他腦中下意識回閃過蘇娘微笑失去的樣子，縮縮脖子，只覺后領冰涼一片。在他看不見背后一張慘白女人的臉緊貼他后領，紅色長指甲反復留戀活躍跳動的動脈。
躲在木柴下的五兒驚恐捂住自己的嘴，一個陌生男人從頸部長出一個女人頭，那女人伸出長舌一口一口舔舐他的脖頸。
木柴發(fā)出輕微響聲在本來寂靜如死的屋內格外明顯。
“誰？”小師弟一面說一面提燈籠向木柴走。他脖頸上的女人可沒興趣關心這些，還是一遍一遍舔舐他的動脈。張開嘴是一口尖利的利牙，在燈光下發(fā)出寒光。
每一步都走在五兒心臟，他下意識閉住呼吸。白燈籠在他頭上木柴來回搖擺，小師弟皺眉細查，除了木柴沒在有別的東西。
他又朝灶臺看去，看到他離開，五兒終于放下心，再抬眼，女人頭與他隔木柴相望。
女人笑著張開大口。
“啊！”
五兒突然從木柴跳出，閉著眼睛胡亂拿著柴火亂揮，險些打著小師弟。小師弟跳到廚房冷聲問：“你是五兒？”
五兒力氣耗盡跌坐地上，絕望看向小師弟。
小師弟脖頸那個女人頭回以他微笑，小師弟向過去扶他，他剛向他走幾步，五兒就后退幾步，如此反復，直至逼到墻角。
“你別怕，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你別怕，我是特意來吃你的。）”女人和小師弟同時開口，清脆的少年音里，凄涼拖長調的女聲，帶著幽怨和惡毒的雙目直直瞪向五兒。
十來歲孩子哪受到了這種刺激，他一把推開小師弟跑到蘇娘房間，拉著蘇娘哭著喊道：“蘇娘，蘇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師弟突然感到脖頸穿過一道涼風，他下意識縮縮脖子，就見，蘇娘的手突然動了動，猩紅長指甲冒了出來：“好，我?guī)慊丶?！?p> 小師弟慌張拉開五兒，五兒一聲驚呼，猩紅指甲劃掉他臉上的肉，深深見骨。
蘇娘頓時魔化，魚鱗遍步全身，撕裂嘴角露出兩排參次不齊的利牙。
“快走，她在吞噬恐懼！”身旁如墨黑暗向蘇娘靠近，小師弟拉著五兒朝大門沖。
“咚”的一聲撞了上去，他們甚至還來不及拉開大門，蘇娘的指甲直接插進小師弟的肩膀：“我本來是想留下你陪我，可是……”
“從窗戶走！”小師弟叫道。
話音剛落兩人分開，蘇娘追著五兒來客廳的桌旁來回躲藏。
“快救我，快救我。”五兒捂著臉哭著叫道。
下一秒蘇娘突然伸長手臂從桌這邊掐住桌那邊的五兒，五兒瘋狂拉扯整個臉憋的通紅。
“去！”御火符剛碰著蘇娘，頓時蘇娘胳膊冒出黑煙，蘇娘大叫一聲松手，小師弟接住五兒，拔腿跑向蘇娘房間，那里有扇開著。
憤怒的蘇娘緊追其后大叫：“不準走，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又是一張符紙迎面而來，蘇娘腳步一頓避開，小師弟和五兒沖進蘇娘房間，傻了眼，哪有什么窗戶，整個房間被黑暗吞噬，他們越恐懼，蘇娘法力越強。
點魂燈燈芯忽明忽暗，躺在睡蓮上小師弟的臉也漸漸冒出黑氣，芊芊快速掐訣，天上明月變?yōu)檠t。
陳元也感覺到空氣里的緊張，警惕觀察周圍。
“啪！”的一聲門開，接著上百家門開，村民手握砍刀，面無表情走出屋檐。
紅月照在他們臉上，每個人被黑氣籠罩。
“芊芊姑娘?！标愒D臉提醒道。他沒想到，真的和芊芊說的一樣，村民才是兇手。
芊芊手中鈴鐺時急時緩傳入小師弟耳旁，他側耳傾聽，蘇娘立刻抓住他的肩膀，一口咬住。
“大哥哥！”五兒驚呼，他用力拉扯蘇娘的衣裙，卻什么也改變不了。
小師弟反手抓住蘇娘的頭發(fā)，食指沾血凈空畫符，指停符畢蘇娘被震出房間，整個房間黑暗也快速退回蘇娘身邊，他們身后窗戶又重現(xiàn)，月光伴著鈴聲回蕩在房間里。
蘇娘一聲驚呼，躲開月光，仇恨瞪著兩人：“你們走不掉，你們走不掉的。”
陳元手上文人劍基本只是裝飾，再加上村民太多，他根本抵擋不住。一把刀貼著砍在蓮花座上，芊芊快速變換掐訣，蓮花開出防御震開靠近的村民。
有人高喊：“投河！”
第二人也跟著喊：“投河！”
陳元聽到一驚，頃刻拿著砍刀的村民一起高喊：“投河！投河！”
村民包圍著兩人一蓮，在這種時刻，燈芯的燈突然大亮，小師弟突然睜開眼，他的身邊出現(xiàn)五兒。
這一幕直接激怒了村民，直接拿刀砍向他們。
芊芊一愣，這與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已經幫他們救出五兒，為什么村民反而連五兒也一起砍。
小師弟肩膀受傷狼狽拉著五兒躲過村民的砍刀，來到陳元身邊，這邊陳元也自顧不暇。五兒睜大眼，不明白平日熟悉的村民為什么要用厭惡恐懼的表情看他，甚至連他父母在內。
芊芊飛腳踢開小師弟身邊的村民，向后退了幾步，她們身后是湖。
村民綁著陳元丟進湖里，陳元撲騰兩下便不見了。
村民要挾芊芊他們：“只要你們投河，我們就不殺你們。”
村民太多，跳湖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想清楚的芊芊拉著小師弟和五兒一同投河，投河的最后一眼她仿佛看見人群里有個穿著藍白衣裳的女人，面露愁容。
芊芊和小師弟都不會水，反而是五兒在她們周圍撲騰幾下不見了，就在兩人憋不住的時候又拉著她們游向湖底。
出人意料的湖底突然是一片天空，一輪明月高掛空中，陳元最早下來，早憋的不行了。這時，一個魚鉤掉在他身邊。
明月鏡湖中，一老翁閉眼垂釣，幾只調皮的魚兒時不時碰碰他的魚餌。月色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