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不可以進去？”扎雙尾辮的小女孩攔住莞莞。
莞莞眼角微挑，垂眸看向剛到她胸口的小女孩。果不其然在莞莞的目光中，猶豫后退半步，那張固執(zhí)又稚嫩的小臉寫滿猶豫和接觸陌生人的驚恐。
“你不怕我？”莞莞現(xiàn)在直接幻化成秦方的模樣，大鵬變回原形，停在她肩頭。
小女孩看了看莞莞袖口繡的名字，雖然有些害怕，可依舊勇敢說出：“你不是她！”
莞莞被她的可愛逗笑，故意靠近，恐嚇她：“快讓讓開，我吃人的！”
小女孩見她笑，眼里去她喜愛的夏夜繁星，頓時膽怯消失，滿臉期待斬斤截鐵道：“你不會，會吃人的妖才不會提前告訴你，我要吃你哦。”
莞莞本就是逗她，見福來客棧人聲鼎沸，正是渾水摸魚的時候，便摸摸小女孩的頭道：“真聰明。不過姐姐不能再陪你玩了……”
“你還是要進去？”小女孩見莞莞執(zhí)意要進，有些傷腦筋，無法直接靠近莞莞耳語：“別進去，里面老板娘吃人，所有人只能進不能出?！?p> 莞莞聞言，指了指，吵的熱火朝天的福來客棧大門。小女孩肯定地點點頭。
“山神快來了。山神歸位，這個……”她指了指福來客棧，又另指幾家：“那個和那個都會逃走。”
莞莞順著她指的幾個地方看過去，無一例外是整條街最火熱的商鋪。
突然兩旁彈奏的樂曲變換，黑夜中神女跳著獻神舞出現(xiàn)，街上有人停下觀看，也有人對其熟若無睹。
莞莞還是第一次看，神女在橙紅燈籠照應下，緩緩轉(zhuǎn)過身，白皙臉上無悲無喜，是一張陌生臉，合著樂曲竟跳出一種悲壯的感覺。
她肩頭大鵬瞪大雙眼死死盯著神女，腳下鋒利爪子刺破衣服扎進莞莞皮膚。
莞莞將大鵬從肩頭取下，居然能讓他恐懼到失控抓傷自己，微微撫摸他背上的毛，讓其放松。她突然一頓，抬眸看向面前一臉想摸又不敢的小女孩，將手上大鳥推到她面前。
小女孩手足無措地看向莞莞，一臉“我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她不會咬人吧？！”
太過豐富的表情，逗的莞莞“噗呲”一笑，這邊，勇氣終于戰(zhàn)勝膽怯，小女孩留著莞莞的手，順扶幾下大鳥背上的毛；油光水滑的羽毛透出溫熱。
大鵬察覺到人類氣息的靠近，回過神來，他已被小女孩抱在懷里，緊張又愛憐像摸著小貓小狗一樣，摸著自己啊毛。
他朝莞莞看了眼，你就這么對待幫你的人？
莞莞裝作看不懂的樣子，直接別開臉看向神女問：“什么時候山神才歸位？”
“很快了，等會大個祭師先山神獻祭。神女會跟游行隊一同到達山神宮。那時山神正式歸位?！毙∨⑦呿樏叴?，大鵬直接閉眼裝死。
堂堂一屆大妖居然淪落到化成原形哄小孩情報的地步，他選擇……他選擇撓下巴。
嗯，舒服。
小女孩話音剛落，街上來了一群頭戴奇怪面具，身著五顏六色布條拼成的衣服，又在前方是由六個妖精抬著一頂大鼎。他們身后各族巫師祭師唱跳各自祭詞。
聲音太多吵雜，聽不清念的什么。他們身后跟著各自抱著祭品的童子們。
他們走過，白花樹開的更加熱烈，白色花朵紛紛揚揚撒在空中，到處都是肉眼可見懸浮空中的花瓣。
莞莞摘下飄在自己面前的花瓣，又問：“然后呢？”
小女孩茫然抬頭，奇怪看向她。
山神歸位就沒了啦，還要有什么？
莞莞冷眼掃過某處窺探過來的目光，下一秒何處打探開的目光消失。小女孩并不知，就在祭師走過后，直接將街上氣氛推向高潮。暗處某些垂涎凡人的目光已經(jīng)開始尋找慶典后的食物。
人類作為萬物生靈中一員，與萬物參加慶典，卻在慶典后被當做獵物獵殺。
莞莞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小女孩不明所以抬頭看向她。
“你想回家嗎？”莞莞問。
小女孩不知為何那片星海會帶上憂傷，但她依舊鑒定的搖頭。
“我早就忘了外面是什么樣子?！毙∨⒋?。她還記得那次初闖進異世界，有人告訴她，去福來客棧有好吃好喝，那里只有人類。
可她早已吃過生活的苦，知曉要吃上好吃好喝的必須附上更高代價。
她沒有直接進入，而是首先觀察，她發(fā)現(xiàn)沒有人能沖里面出來直到慶典結(jié)束，慶典后……她的最后記憶是街上齊齊看過來的餓狼饑餓的眼。
小女孩輕叫一聲，松開手，滿頭大汗驚恐看向一直給她感覺很溫柔的妖。大鵬正舒服享受誰直一下懸空，嚇得他差點罵人。還好莞莞提住他一只翅膀，將她又放回肩頭。
她死的太久，每到慶典結(jié)束再次重復之前發(fā)生的，直至魂飛魄散，再無回頭路。
“向你來時那條路跑。”莞莞不再看她。這條路只有她自己能看見，莞莞能做的只有這么多。
莞莞順著祭祀人群慢慢走向?qū)m殿。她不需要在進福來客棧，她已被發(fā)現(xiàn)。
沉睡已久，黑暗中蘇醒的眼，俯視這片歡樂園。
小女孩茫然跟了莞莞幾步，她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可是她越來越清醒的記憶，讓她感到有什么從她身邊溜走的恐慌。
“向你來時那條路跑?！陛篙傅脑捇厥幵谂赃叄缶人瓶聪蛩?jīng)以為很熟悉的人。
可是那張張偽裝的臉，在她眼中漸漸與記憶里掙扎的臉重疊，再不分離。
她下意識轉(zhuǎn)身跑來，在她腳下一條全新的，黑暗中泛白的路，出現(xiàn)在她腳下。
莞莞回頭，看著那個小小身影憑空消失于華麗海。微微一笑，連眼角也帶著笑。
大鵬瞥了她一眼，問：“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庇贸岚蛑蜗掳妥鞒鏊伎嫉哪?，猶豫一下問：“當初，你是不是……看我……救我時，也是這樣？”
“這樣？”莞莞以為他她幫小女孩破開幻術(shù)。
“我當初被林……”他深一口氣閉眼道：“雨桐迷惑，謝謝你?！?p> 無論過再久，這個名字已久是道時間無法抹平的傷疤。
莞莞斜看了他一眼：“不必謝我，你只是剛好被命運拋棄而已?！比绻婧兔\杠上，她的破幻未必見效那么快。
剛剛還滿懷感激的大鵬聽到這話，頓時什么想法都沒了：“你就不能好好跟人說話。”
“我只是說實話?！陛篙覆辉谝獾?。
再次被懟到無語的大鵬，果然閉嘴。
她們身邊越來越多人加入其中，大鵬的小腦袋東張西望轉(zhuǎn)個不聽。
“別看了，在上面?！陛篙缸兓刈约涸瓉砟?p> “上面？”大鵬抬頭看天，什么也沒有，就這時，曾經(jīng)他瘋狂迷戀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他腦海，大鵬打個冷戰(zhàn)，全身羽毛炸開。他驚異地看向莞莞，呆滯地目光足以證明他有多震驚。
“看樣子，盧也被蠱惑了。”莞莞感概道。
大鵬聞言，腦中無數(shù)想法呼嘯而過，低聲嘟囔了句什么。
不知何時，宮殿上火光通明，所有人興奮到扭曲地加入隊伍。
森林中雨勢漸大，而篝火發(fā)出爆裂聲成為三人最向往的地方。三人沒有黑袍也不敢貿(mào)然出去，可一直藏在角落也不是辦法。林中氣溫較低又下著雨，哪有火旁暖和。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靠近黑袍，暖和暖和。
范正明看似閉眼沉思，實則將神識投入體內(nèi)觀察在他經(jīng)脈游走的龍息。他拒絕非我好意后與黑袍一起到達山頂，再出現(xiàn)便是篝火旁。
他隨眾人圍坐篝火旁，突然從篝火飛出一團火苗，在他還未來得及阻止時，火苗沖進眉心，進入識海。之前一直在識海躺尸的龍息，飛至小火苗身邊左右試探性觸碰。
他雖然吃驚，但暗地觀察眾人，見無人發(fā)現(xiàn)也不敢表現(xiàn)出異樣。識海中，無論龍息如何試探，小火苗除了顫抖兩下，再無別的反應。
龍息直接通過神識傳遞給范正明“餓，想吃。”范正明一怔，這時他溫養(yǎng)龍息這么久以來，龍息第一次與他對話。聲音是稚嫩分不出性別的童音。
龍息才不管那么多，它一口吞掉小火苗，與此同時，范正明眼前仿佛看見天地巨變、火山爆發(fā)、洪水泛濫，一道金光一閃而過。他還未細瞧，畫面消失，龍息滿足的大個飽嗝。
這時，篝火中又飛出一團小火苗，嘗過甜頭的龍息又是一口。這次畫面是神獸相斗，麒麟逃下人間，不知所終。最后一幕定格在，那雙冰冷的雙眼。
范正明從畫面抽離意識，才發(fā)覺不知何時盡全身大汗淋漓，識海中龍息炫耀似的給范正明看自身細小鱗片上的金光。范正明還發(fā)現(xiàn)，它比之前更大些，但除了用動作表達情緒外，還是不愿跟他說話。
“很好看?！彪S著他的一聲夸獎，果然龍息立刻高興，游了幾圈后吵著讓范正明放他出去。范正明哪敢真放，就在不久前他身旁出現(xiàn)陌生氣息。
識海內(nèi)的龍息可不管，吵著要吃那團火。正當范正明猶豫時，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然沖進篝火，范正明一驚，緊隨其后。他識海中龍息興奮的大叫。
秦方本來躲在眾人身后，可每當篝火出現(xiàn)神文，他體內(nèi)血液沖刷叫囂著，要！
當篝火再次出現(xiàn)，他毫不猶豫走了進去，可他沒想到的是，他身后范正明也跟了進來。
芥子界，高大宮殿半掩藏云霧繚繞中，秦方剛落地，便聽身后有人叫道：“秦方！”
他轉(zhuǎn)過身，范正明驚訝看著眼前女子——不，男子，他和秦芳雖像但那身沒有半點女子柔情姿態(tài)，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秦方一直在騙他。
“好！”范正明怒極反笑：“昔日寧死不屈的秦大少爺居然為了茍活，假扮自己姐姐?？繑橙藨z憫茍活人世的感覺怎么樣？”
秦方握緊拳頭，恨不得一拳打死范正明，可他體內(nèi)神咒叫囂的更加瘋狂，他悶哼一聲，轉(zhuǎn)身飛向?qū)m殿。
范正明見狀，怎么可能讓他一人得便宜，可他武功再高還不會御行術(shù)，于是向龍息求助。
幫忙就有吃的，龍息怎會不答應。
秦方前腳剛落地后腳范正明踏白龍也進來了。秦方凝出長劍警惕看著他，范正明見他一身扮成秦芳，更來氣。
他暗下怒火，龍息告訴他，殿中有寶貝。范正明抬眼打量宮殿，殿內(nèi)金碧輝煌，殿上位掛著一副空白畫，殿中該有物品應有盡有，卻不知是何人住所。
秦方轉(zhuǎn)進進入側(cè)殿，范正明緊隨其后，側(cè)殿是應該是書房和丹藥室。三排書柜，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丹藥室內(nèi)更加簡單；一張蒲團、一頂煉丹爐、幾十來瓶不知名的丹藥。
范正明碰了碰書柜上泛黃的書籍，指尖剛抵在書脊，書頁瞬間化為灰燼。他回頭與看過來的秦方對視一眼，兩人不再碰里面任何東西。
秦方收回視線繼續(xù)看丹藥室墻上的一副仙人畫，仙人腳踏仙鶴，趁風遠去。他總覺得這幅畫有些怪異。
龍息見范正明在這種沒用地方干耗，不耐煩指了個方向：“吃的?！?p> 范正明離開，秦方也跟在他身后。范正明轉(zhuǎn)過身見秦方故意挑眉挑釁他。他冷笑一聲：“從小到大，你還是喜歡當人尾巴。”
“你？”秦方憤怒地握緊手中劍，卻沒有貿(mào)然出手。他現(xiàn)在也許能和范正明打成平手，可是在這宮殿……他一進宮殿便感到有人在偷窺他們，他不信，范正明沒感覺。
他在故意激怒自己。
范正明見狀，挑釁道：“也不過如此。”說罷不再秦方表情跟著龍息指引的方向前進。過道兩旁門當他路過皆自行打開，范正明沒有停留直奔后院。
秦方提劍緊跟，可他一邊要壓制血液神咒的力量，一邊回想在丹藥室看見的那幅畫。
范正明推開門消失不見。秦方緊追幾步，突然頓住，他明白了。
他又趕緊跑回丹藥室，丹藥室內(nèi)那幅畫還原原本本掛在那兒。仙人乘鶴西去，在西方。丹藥室西方只有墻再無別物。難道是他想錯了？
秦方伏在墻上，閉眼靜感，神識透過墻壁再到內(nèi)部緩慢轉(zhuǎn)動的齒輪，順著大小齒輪連接鏈條向下綁著一個垂頭散發(fā)的女人。女人似有所感知，微微向他抬頭。秦方一驚，慌忙收回神識，后退幾步。
在他驚魂未定時，一個暗槽突然彈出，暗格內(nèi)靜靜躺著一顆蛋。秦方拿起蛋，蛋殼泛黃的神咒反射在他手上。
還不夠，他的大腦告訴他。
秦方收回蛋，他又折回宮殿正位。他突然有個大膽想法。
范正明一步跨進后院，遍布全山的奇花異草和稀世藥材。龍息都快流哈喇子，逮著什么都咬幾口。幾個呼吸大半個后院被啃食干凈，這時一道意志將他和龍息彈回宮殿。
宮殿中秦方拿著蛋警惕突然出現(xiàn)的范正明，宮殿正中，即將消散宮殿的孤魂驚異打量兩人。兩個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