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囑的諸多事宜很快就辦好了,劉坤幾人也很快離開,簡單卻還沒平靜下來。
孫珺迎著女兒的復(fù)雜目光,抬手向她招了招。
簡單一步一步踟躕著來到她身邊,見她像是要說話便俯下身將耳朵湊了過去。
“這是、媽媽自己、決定要走的路,不要怨你爸爸。也告訴你姥姥,對她,我仁、至、義盡,我、生是簡家的人,死是、簡家的鬼,讓她、不要鬧,將來,你要是有了、喜歡的人,不要像我,不要、把自己、全部交出去,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著。”
孫珺說的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最后幾個字,更是咬的很沉,很重,就怕女兒聽不清,聽不到。
她有著太多不舍,可她說不出來。
她的女兒,她的心頭肉啊,可她卻不得不割舍了她。
不公平,不公平啊……
“媽,你是愛我的,對不對?”聽完媽媽囑托,簡單緊緊握著她的手,問的小心翼翼。
要不然,她也不會把所有的財產(chǎn)全都留給自己,不會這樣囑咐自己是不是?
可媽媽已經(jīng)太久沒有對她表示過關(guān)心了,相比那些身外物,她更想要是媽媽關(guān)心、呵護(hù),哪怕只是謊言呢?
“傻?!睂O珺艱難的笑著,望著小心翼翼看著自己女兒,心中悲痛。
哪能不愛呢,她是她十月懷胎的女兒??!
自問出那句話后,簡單就一直一瞬不瞬的望著媽媽,她生怕錯過了什么,直至親耳聽到媽媽輕輕的說出那個‘傻’字后,她崩潰的趴在床邊就哭了起來,像是發(fā)泄一樣,要把自己心里的委屈,痛苦,惶恐,全都哭出來。
不管媽媽的這個字想表達(dá)的是什么,她都理解成是‘愛’,只有這樣,她才能堅持的下去。
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一無是處,最起碼,媽媽是愛她的呀!
聽著女兒近乎歇斯底里的哭聲,孫珺心痛得厲害,但她卻什么都沒說,只是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女兒的頭頂,像女兒小時候每次受了委屈回家大哭時一樣,緩慢的、一下,又一下輕輕安撫著她。
她知道女兒在害怕、惶恐,可人生太短,誰又能陪誰一輩子?
病房門外門,一道身影轉(zhuǎn)身朝那寂靜的走廊盡頭走去,他劍眉如破刃,唇冷而無情,皮鞋砸在地面上,發(fā)出沉重的悶響聲,帶著一身冷冽步入夜色中。
那女孩的哭聲在他身后,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
可醫(yī)院從來不缺哭聲,就算人人都說喜慶的婦產(chǎn)科,那不也有新生兒面對陌生世界的哭聲嗎?所以,哭吧,人生才剛剛開始。
到下半夜的時候,簡單發(fā)現(xiàn)媽媽的呼吸比昨天粗重很多,那聲音就好像被人堵住了嗓子眼一樣,一呼一吸都艱難的很,人也是怎么叫也叫不醒,把她嚇得連忙去找了值班醫(yī)生,而得到的檢查結(jié)果就是:“病人的肺部已經(jīng)纖維化,呼吸艱難是不可避免的,人陷入昏迷,說明時間已經(jīng)不多,小姑娘,早點做好心理準(zhǔn)備?!?p> 聽著醫(yī)生的話,簡單整個人哆嗦的不成樣子。
她沒想到媽媽會惡化的這么快。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簡家人明知道媽媽已經(jīng)時候不多卻也回去了,爸爸更是不知去了哪兒,她,一個人面對不來死亡,她、該怎么辦?
對了。
簡單忽然想起楊阿姨說起過給姥姥打過電話,連忙哆嗦著拿出媽媽的手機(jī),找到姥姥的號碼就撥了過去。
“嘟……嘟……”
聽筒里,電話的連線聲是那么響、那么慢,慢的直到斷線聲傳來都沒人接起。
簡單不死心的再次撥打過去,還是沒人接聽,再撥,直到她撥到第六次,電話終于被接通,只聽那頭一個老太太很不耐煩的咆哮聲傳來:“孫珺,你有毛病啊,大半夜不睡覺折騰什么?”
簡單卻仿佛沒有聽出電話那頭的不耐煩似的,連忙說道:“姥姥,我媽媽在醫(yī)院不太好……”她話剛說一半,就被那邊在此不耐煩的打斷:“不太好就不太好,死了也別來找我。”
電話被掛的干脆利落,簡單聽著手機(jī)那頭傳來的嘟嘟聲,怔怔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yīng)。
這是她姥姥?怎么……這樣呢?
死了也別找她?呵!
簡單無力的蹲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冷。
心冷,身體更冷,哪哪都冷!
可最終,她還是撐著顫抖的身體,慢慢來到了病床前,為媽媽仔仔細(xì)細(xì)的掖好被角,擦干凈臉頰、脖子、手,然后用手指將媽媽那有些亂的發(fā)絲一根一根的理順,直到做完所有她想到的、能做的,才再次在病床前坐下,握著媽媽有些發(fā)涼的手,就那么靜靜的望著媽媽的臉,一動也不動。
直到凌晨來臨,陽光灑落,簡家人到來,她也沒有離開。
她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木頭人一樣,就那么靜靜坐在病床邊,看著媽媽,不動、不言、不吃、不喝,誰叫也不理。
看著她這幅模樣所有人莫名的心酸,簡老太太更是難受的很,站在一邊不停地暗暗抹淚,覺得自家實在愧對這對母女,讓好好一個孩子一晚上就變了個樣。
簡博軍雖然昨晚是溜了,可他也知道不能做的太過,在簡家人還沒來時,他就早早的又來了,就好像,他昨晚真的沒有離開似的。
自覺問心無愧,簡博軍就看不得老太太因為簡單而傷心,特別是在老太太好聲好氣的問了簡單好幾次‘要不要吃點東西,要不要休息會兒’,她還不理不睬,于是,簡博軍就生氣了,上前一把就把她從凳子上扯了起來,
“你怎么回事,沒看到你奶奶難受嗎?!?p> 簡單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怒斥一般,理都沒有理他,回身慢騰騰的再次在凳子上坐下。
簡博軍被她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刺激的更怒了,揚(yáng)起手就要打,卻沒想到簡單忽然刷一下轉(zhuǎn)過頭,眼冒血絲,目光兇狠,仿佛只要他動一下,她就會撲上來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