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無債一身輕,然本花仙還欠著月老一顆大夜明珠,心下甚是憂愁,又不好意思向師父張口,更不好意思向阿婆張口,一連兩日,本花仙強顏歡笑,度日如年。
講解完今日的大洞玄經(jīng),白辰道:“琉璃,你還有什么要問為師的?”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實則暗藏關懷。
我遲疑片刻,糾結(jié)片刻,下定決心:“師父,您能不能借徒兒一顆夜明珠?!闭f著抬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這么大就行了?!?p> “你去月老那兒了?”白辰道。
我誠實地點了一下頭,心下著實佩服師父的神機妙算。
然事實是,月老以姻緣牌騙…應該是換夜明珠的事,天界眾人皆有所耳聞。
白辰伸出一只手,一顆夜明珠在掌心出現(xiàn),“拿去吧?!?p> 我忙抬手接住那顆飛來的夜明珠,欣喜道:“謝謝師父,等徒兒日后有了夜明珠,一定還給師父?!?p> 白辰道:“不必了,這東西放在為師這兒,也不過是件擺設,你若喜歡,為師這兒還有幾顆?!?p> 我忙擺了擺手,善解人意地道:“師父,這夜明珠想必都是值錢的寶物,您還是自己留著,這樣就不愁沒有聘禮娶親了。”
做徒兒的,還是要為師父考慮周全。
白辰面上掠過一絲淡淡的古怪之色,默然片刻,道:“你先去姻緣府吧?!?p> 我起身拱手道:“徒兒告退。”
剛出釀仙府的大門,容殊師兄從身后叫住了我。
“琉璃,你這是要去哪兒?”
“姻緣府,師兄呢?”
“剛巧我也要去月老那兒,一起走吧?!?p> 路上,我也不知該和容殊師兄聊些什么,釀酒?不合適,釀蜜?也不合適,凌霄師叔…還算合適。
“師兄,凌霄師叔最近還好嗎?”話一出口,本花仙就后悔了,如此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問候,像是在沒話找話,還不如不問。
容殊點了一下頭,算作回應,又隨意問道:“小師妹是去月老那兒算姻緣嗎?”
我打了個哈哈,欠債不還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又善意提醒道:“師兄,要是有人讓你寫姻緣牌掛在姻緣樹上,你一定要慎重,一張姻緣牌就要一顆夜明珠,牌子越大,夜明珠也越大,不過在三生石上寫名字不要夜明珠,只要大婚時請月老前去主持就行了。”
容殊突然停住腳步,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似冷似笑,眸中泛著幾絲幽幽的暗光,我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去看花花草草。
“琉璃,你很怕我嗎?”
我驀然一怔,沒想到容殊師兄竟然知道自己怕他,還如此直言不諱,掂量一番,覺得還是坦誠相待為好,便用手勢比劃道:“有一點,就這么一點,不是很怕。”
容殊忽而放聲笑了出來,眸中的暗光深淺交加,“真是有意思。”
我莫名其妙地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接茬。
“走吧?!?p> 前一秒還在哈哈大笑,下一秒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容殊師兄果然有些奇怪,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想找我這個師妹幫忙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采取這種迂回的方式?
“師兄,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p> 容殊勾了勾唇角,耐人尋味地道:“什么忙都可以嗎?”
我覺得他話里有話,心下一驚,莫不是這忙是要殺人放火,忙道:“師兄,咱們是神仙,有什么事大不了斗一場仙法,等會兒我回去給你釀一罐金蜜?!?p> 容殊笑了笑,不再開口。
我偷偷瞧了瞧他的面色,不像是要去斗法之人,應該是自己理解錯了,容殊師兄這人還真是難懂。
到了姻緣府門口,靈犀將我和容殊師兄熱情有禮地攬進府中。
“仙子和容殊仙官是來結(jié)姻緣的嗎?”
我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這是我?guī)熜?,他是來找月老的,我是來找你的?!?p> 靈犀微微一怔,又微笑道:“謝仙子厚愛,”說著變出一張紅箋遞到我面前,“這是小仙的生辰八字,不知仙子的生辰八字是…”
我不知靈犀送自己生辰八字有何意,更不知他要自己的生辰八字有何用,莫非是什么禮節(jié)?
“師妹,這交換生辰八字日后是要成親的,你可要慎重。”容殊道。
一聽要成親,我忙后退兩步,靈犀見狀,若無其事地收起紅箋,“小仙誤會了,不知仙子來找小仙所為何事?!?p> 礙于師兄在場,我不好道明來意,便道:“你先帶師兄去見月老吧,我在這兒等著就行了?!?p> 靈犀也是個通透之人,一點就通,便先帶著容殊去拜見月老,不消片刻,就回來了。
我從袖中掏出一顆大夜明珠遞與他,看著他變出賬本,看著他在我的名字下劃了一個勾,又聽他道:“仙子是個守信之人,我這兒有紅繩一根,贈與仙子。”
我看著那根喜慶的紅繩,覺得綁個東西甚是便利,便收下了。
“仙子若是有中意的仙君,可將這紅繩綁在自己和仙君的手上,這樣一來,百丈之內(nèi),仙子就能知道仙君身在何處?!膘`犀介紹道。
我拈著紅繩兩頭拉長瞧了瞧,連半丈寬都沒有,怎能知道百丈之內(nèi)的位置,夜籬應該快回來了吧,到時候再試試。
“容殊仙官帶了仙酒來與月老品鑒,仙子若是不著急回去,我?guī)勺拥教庌D(zhuǎn)轉(zhuǎn)吧?!膘`犀道。
我想著獨自撇下師兄一人回去有些不仗義,便接受了靈犀這個友好的提議。
“仙子,這是姻緣池,”靈犀介紹著面前的靈池,“只要在石頭上寫下心儀的仙君和自己的名字,再將石頭投入池中,”我順勢接道:“就能心想事成,得償所愿,百年好合,雙宿雙飛?!?p> 靈犀點了點頭,贊許道:“仙子天資聰慧,日后若是得空,可常來姻緣府走動?!?p> 面對如此中聽的建議,我自然是點頭同意,聽剛才靈犀對師兄的稱呼,兩人應該認識,便問了句,“師兄常來姻緣府嗎?”
靈犀應道:“容殊仙官若是釀了新的仙酒,便會來請月老品鑒品鑒,兩人算是忘年之交。”
忘年之交?那自己和柳仙爺爺應該也算是忘年之交。
“這是剛釀好的忘憂仙,月老嘗嘗?!比菔獾馈?p> 月老樂呵呵地端起玉盞,聞了聞酒香,再慢吞吞地品一口,甚是滿意,“容殊這忘憂仙酒香醇厚,甚好,甚好?!?p> 容殊謙虛道:“月老謬贊了。”端著玉盞淺飲一口酒,隨意問道:“月老最近可有遇見什么有趣的事?!?p> 月老一杯忘憂仙下肚,便有些飄飄然了,瞇著一雙醉蒙蒙的眼睛想了想,將最近遇見的一樁奇事和幾件瑣事與容殊說了說,兩杯忘憂仙下肚,月老便抱著紅繩木杖呼呼大睡了。
容殊收起桌上的酒壇和玉盞,起身離開。
靈犀帶我在姻緣府里逛了一圈,回到前院時,容殊師兄已經(jīng)在等著了。
“師妹,咱們回去吧。”
“嗯?!?p> 回去的路上,我考慮再三,又考慮再三,決定取取經(jīng),“師兄,你釀酒有什么秘訣嗎?”
他似笑非笑,“怎么,現(xiàn)在不怕我了?”
我跨前幾步攔在他面前,氣勢逼人地盯著那雙細長的丹鳳眼,這么直勾勾地盯著,那雙眼睛其實也是漂亮的,細細長長的,有點像初春的柳葉。
他微微一怔,又忽而一笑,“師妹,你這么直勾勾地盯著我,難不成要把我這個師兄給吃了。”
“不是不是,”我連連擺手道,”我是朵花,不吃人的,其實…”我猶豫著該不該實話實說,“師妹,你莫不是喜歡上我了?”他半開玩笑地道,我忙搖了搖頭,一點也不含糊地實話實說了。
“其實一開始,我是有點怕師兄你的眼睛,不過,剛才仔細看了看,師兄的眼珠就是比別人的要黑一些,但看著也是漂亮的,有點像初春的柳葉。”
他神情微動,心底似有什么悄然劃過,然也只是淡淡道:“走吧?!?p> “師兄,那秘訣…”
“秘訣對你不管用?!?p> “為什么?”
“自個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