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在桂花營地和浮游、小草一通暢飲,第二天給萬佛寺寫信匯報,之后繼續(xù)獨自上路。根據(jù)他對冷漠的了解:冷漠不喜歡熱鬧一定不會往戎城方向走,即使走到了也不會進去。而冷漠要找的人,可樂一直知道在哪里,只是從來不對第二個人講。他估計冷漠遲早會往四海國方向去找追命,索性就往山海市集過去。不過,他既然要跑這一趟,不如就順帶幫幫朋友的忙,在桂花營地接了一些送貨和買賣的活兒。
可樂人面廣、朋友多,只在桂花營地跑了一上午,身上就多出來一個大箱子。戎城有質(zhì)量極好的鐵礦、金礦,冶煉技術(shù)也很發(fā)達,他箱子里就以一些鐵器、金飾為主,還有些別的雜物,這些都是山海市集的暢銷商品,是四海國人最需要、最喜歡的??蓸芬酝鲩T,總是捎帶著幫人做些買賣——把戎城的貨拿去山海市集賣掉、再在山海市集幫忙朋友買些四海國的流行商品,一開始不過是順便幫幫忙,沒想到還給自己帶來不小的財富。
可樂背個大箱子,下午從桂花營地出發(fā)。他不著急趕路,在楓林道走走停停,第三天早上敲響了“蝦仁滑蛋客?!钡拈T。這時冷漠他們尚未來到,可樂比他們早了幾日。
蝦仁滑蛋客棧是在山海市集很邊緣的位置,離集市還有一段路程,不過因為就在楓林道出來的地方,平時生意還是不錯的,一般早上到晚上都是開門營業(yè),可是這一段時間受到弒神騷擾,不得不總是關(guān)著門。可樂敲門很斯文,是慢節(jié)奏的“咚、咚、咚”三下,這是一般過客商旅常用的敲門手法。追命不用打問,直接就開門來了。
“哎?可樂?”追命把可樂讓進大堂。
可樂放下箱子,嵐兒已經(jīng)給他倒了茶水。他們兩個在此處經(jīng)營客棧也快十年了,可樂算是一個???,至少一年能見個一兩回,再看他這次又是背了個大箱子,倒也習(xí)慣了。
“你小子,現(xiàn)在真是成了行商了?!弊访嫘Φ?。
“唉,我這次出來倒不是自己快活,是來找冷漠的?!笨蓸钒牙淠律綄ふ易访妥约罕蛔o法派遣出門的事由都講清楚。
追命起先有些訝異,隨后不住地搖頭嘆息。
可樂說:“你別看小冷,一副天生斷絕了七情六欲的樣子。我倒覺著這孩子其實是個重感情的熱血漢子,只不過太過遲鈍,遲鈍到連自己的情緒都感受不到。要不他怎么心心念念一直說要出來找你。估計也是擔(dān)心你,他不知道你和嵐兒在這里過得很好,怕你和殘龍一樣遭遇意外,只是我們不告訴他罷了?!?p> “唉——真是沒想到?!弊访挥傻孟肫鹄淠臍q時,毫不猶豫放棄家人一路執(zhí)著地跟著他走了三天,而且?guī)缀醪怀圆缓龋阶詈笫亲约呵笏趴虾攘艘豢谒?,卻是立刻就昏倒在自己膝上。后來,他把小冷帶到萬佛寺,住持給他改名冷漠,就讓冷漠跟著自己習(xí)武念經(jīng)。這個孩子天生心靜、執(zhí)著,又特別勤奮刻苦,僅僅一年就進步神速。如果不是遇到嵐兒離了山,而是一直看著他在身邊,看他成長,應(yīng)該也是極欣慰的??蓸氛f得一點沒錯,沒想到事隔這么多年,冷漠居然下山來尋他。追命是個情感豐富的人,他竟然有些忍不住,被淚水迷住了雙眼。
可樂和追命說完冷漠的事,又把在桂花營地喝酒時,從浮游、小草那里聽來的一些情況和追命一一地談?wù)?,兩人聊到很晚??蓸犯纱嘈菹⒁凰?,第二天,才告別追命和嵐兒,向山海市集出發(fā)。
山海市集很大,可以說從“蝦仁滑蛋客?!钡剿暮薜墓俚蓝际沁@個市集的范圍,行政上也說不清是屬于戎城還是四海國,反正兩邊是自由貿(mào)易,沒有管束。市集最熱鬧繁華的自然是靠近官道這一帶的山間平原,這一處不僅地面相對比較平坦開闊,還有一個小小的高原淡水湖,就叫山海湖,湖邊有一些比較高檔的食宿酒家,大部分都歸屬于戎城幾個實力雄厚的家族,也有一小部分是四海國的商人經(jīng)營。倒不是因為四海國的商人不夠富裕,實在是戎城這些山林多有妖獸出沒,他們沒有實力抵抗,不像戎城的商人,多少和四大門派有著聯(lián)系,就像背后多了個保護傘。
山海市集最西邊就是四海國當(dāng)年只修了一段的官道終點,這個官道基本是沿著此處的山勢修的,但是路修得太直,傾斜的角度比較大,想要從這條道上運行大車,需要許多馬匹或人手才行。
可樂在走向山海市集的一路上,一直在揣摩那個被燒的碎紙片上隱隱看到的“金”字,他當(dāng)時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三個字“金沙鎮(zhèn)”,這個地名他從很多朋友那里聽說過,但這個鎮(zhèn)其實不是一個行政上的存在,甚至在地圖上也沒有,據(jù)說是荒漠里的一個綠洲。那里是匪徒聚居的地方,可樂只是聽說過它大概的位置,從來沒有去過。
其實可樂下山辦事,最遠也只到山海市集,對官道盡頭的另一邊還很陌生。此刻,他站在官道在西山的起點,看著身背行李和貨物往來的行人,又極目向荒漠遠眺,可惜荒漠上總是升騰著一股迷蒙的氣流,讓人看不清很遠的地方??蓸反蛩慊厝ナ屑沂烊速u掉一些貨物,轉(zhuǎn)念一想,不如趁這個機會去四海國看看,這次的貨物拿去四海國更能賣出高價,而且時間如此充裕,不去豈不是可惜?他打定主意,腳步輕快地沿官道向山下走去。
四海國當(dāng)年只是從西山腳下開始修大道,修到山頂就停了工??蓸费芈废碌缴较拢€是沒有大路可走,這一片都是沙漠,不過往四海國走的路上并不荒涼,看著似乎有那么一條路過去,路邊時不時有些茶水?dāng)偤托鐾な裁吹?,可樂走了不到四個小時,就走出了這一段不是很遠的沙路,前面就看到四海國的城門了。
四海國早些年一直在打仗,一百五十多年前剛剛統(tǒng)一時,國都府建在靠**原中心的一個大湖——竹心湖邊上,后來不知道為何搬到距離戎城最近的這一邊,還從周邊的水系、湖泊引了水源過來,把重兵都壓在這一帶。所以,可樂這時看到的城門就是四海國國都府的大門,上面刻著三個大字“四海國”,門口有八名身穿重甲的士兵守門。
這個時代不論是四海國還是戎城都沒有什么身份印鑒、通關(guān)文書之類的。這幾個守衛(wèi)其實就是隨意查看一下行人的包裹貨物,就放行了。可樂打開自己的大箱子,居然還有個守衛(wèi)看上了一件小鐵器,當(dāng)下和可樂談妥了價格就成交了,自然相對于市場價要低很多??蓸愤€沒進城就做了一單生意,心情很愉悅,成交的這個價格對他也不算虧本。
戎城地勢高,氣溫就比較低,人們的衣著厚實一點。四海國溫暖許多,雖然還是春天,也許是因為靠近沙漠,中午的溫度更加高,有些女人穿得極其單薄,可以清楚地看出她們窈窕的身段,可樂更加覺得這趟四海國之行十分值得!他找了一個靠近城中的小客棧住下,然后慢慢晃悠、到處詢價,客棧的老板一看他的裝束就知道是戎城來的(四海國沒有和尚),再看到他的大箱子就知道是來販貨的,接待非常熱情,還主動幫忙尋找客商。不用三天,可樂帶來的東西就以十分滿意的價格出售干凈,剩下的事就是幫一位朋友再采買一些高級的香料、調(diào)料什么的??蓸番F(xiàn)在“腰纏萬貫”,得意非凡地在城中繁華地段重新找了個高檔酒樓住下,然后逛街、飲酒、尋歡作樂。
四海國的國都府搬來此處不算很久,但其中繁華奢侈已經(jīng)一言難盡,可樂過得有多瀟灑也就不用細說。他辦完所有正事,也開心夠了,還是必須回戎城繼續(xù)找冷漠的任務(wù)。
正在可樂瀟灑快活的時候,從“蝦仁滑蛋客?!绷镒叩乃暮右财桨不貒?。她是四海國大丞相——衛(wèi)相的私生女,名叫衛(wèi)菁菁,為了提高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一直攀附著納什公子。四海國因為一直經(jīng)歷人類之間的戰(zhàn)爭,很早就有了家族姓氏的觀念,即使最低賤的人民也有姓氏,他們通常都是戰(zhàn)敗國的子民。
衛(wèi)氏家族一直跟隨現(xiàn)在的王室督貞一族,地位很顯赫,而納什一族是原先某個戰(zhàn)敗國的將軍,投降后為督貞家族征服他國立下汗馬功勞,在朝廷也是很有話語權(quán),尤其是對于與戎城開戰(zhàn)這一事。納什將軍一直不太主張四海國輕易開戰(zhàn)。衛(wèi)氏作為四海國最元老的氏族,一直管理國中瑣碎內(nèi)務(wù),并沒有多少戰(zhàn)爭經(jīng)驗,是隱藏得比較深的主戰(zhàn)派。這兩家私下里很是交好。應(yīng)該說,衛(wèi)氏家族在國內(nèi)根基最穩(wěn),就因為表面上不與任何其它家族為敵。
衛(wèi)菁菁回到國內(nèi),第一時間不是回去衛(wèi)府,而是來到納什將軍府,把納什公子被害的消息告知其父。這位納什公子叫納什楠,是家里的小兒子,也是將軍最疼愛的兒子。納什將軍久經(jīng)戰(zhàn)場,如今早已過了古稀之年,聽到這個噩耗,他的感受可想而知。他強忍悲痛的淚水,把衛(wèi)菁菁所述的“事情經(jīng)過”仔細聽完。
衛(wèi)菁菁不是沒有看見妖獸,但是她省略了。她直接說是崇武門兩個高手挑釁,要和公子身邊的武士比武,輸了不服,就找其他門派的幾個幫手,在楓樹林設(shè)下埋伏,把納什公子和武士都殺害了。她當(dāng)時嚇暈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對方遺漏了,還是以為她死了,所以才沒有被害,她醒過來就連夜往四海國奔回。她還不忘把冷漠、嵐兒和追命一并納入兇手行列,又把浮游和無雙的樣貌特征詳加描述,說的時候自然是聲淚俱下。
納什將軍一直側(cè)身,單手掩著額頭,也看不清他是不是在落淚,一把花白的絡(luò)腮胡子把他的整個臉頰都遮住了。過了許久,他緩緩地說:“難為你了。你先回房休息吧?!?p> 痛喪愛子,對于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來說,除了悲痛,更多的是憤恨。衛(wèi)菁菁離去后,他立刻就召集手下親信,要他們在戎城以及四海國注意這幾個門派中人,尤其是崇武門的!如果遇到,立刻回報。
次日正好是朝堂例行大會的日子,納什將軍一反常態(tài),主張對戎城宣戰(zhàn)!
四海國現(xiàn)在的國王督貞勃,四十多歲,一登上王位就是過得太平生活,他生性比較懦弱,盡管大臣們大多贊成開戰(zhàn),只要納什將軍不點頭,他絕不會同意。誰想,這一天例行朝政大會上,納什將軍竟然主張立即開戰(zhàn)?!叭殖且恢币詠硎苎}擾,又因為地理封閉,所以沒有對外征戰(zhàn)的意圖??墒乾F(xiàn)在妖魔的外憂已經(jīng)解除,邊界的貿(mào)易也越來越頻繁,人流已經(jīng)開始在兩國之間穿梭不止。試想,他們?nèi)缃褚呀?jīng)知道在西北一帶有我們四海大國,其國內(nèi)又常年需要從我國進口鹽、布這些必需品,難保有一日不會生出野心。據(jù)我所知,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四大門派的高手在國都府城四處走動,我看他們早就有了開戰(zhàn)的預(yù)謀!”
納什將軍這樣說,和那些主戰(zhàn)派一直以來的言論如出一轍,督貞勃有些訝異又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他。他沒打過仗也挺怕打仗,如今納什將軍這樣說,他該怎么表態(tài)呢?
納什將軍說得很平靜,其實內(nèi)心翻涌不止,他的愛子被戎城四大門派高手所殺,他是為了報仇才提出宣戰(zhàn),可是在國主面前不能這樣說。兒子的死訊到現(xiàn)在還只有他自己知道,連其他家人都沒有告知,這種強烈的憤恨和極致的隱忍,在他心里就像冰火兩重天!
國王遲遲猶豫沒有回答,其他人見納什將軍突然主戰(zhàn)一時沒做好心理準備,只是互相張望,啞口無言。今天主要議論的其實也不是關(guān)于和戎城開戰(zhàn)的事情,大家后來還是走向了今日議題,這個會議最終沒能決定戎城是否會迎來一場戰(zhàn)爭。
可樂在花天酒地之余也認識了一些來自戎城的朋友,請他們把需要捎帶的貨物帶回,他自己從國都府輕裝出城,準備出了四海國后向沙漠進發(fā),找一找傳說中的賊窩“金沙鎮(zhèn)”。
可樂出了四海國國門,先向南繼續(xù)沿著人多的沙路走。他印象中,人們提到的金沙鎮(zhèn)是在山腳下的某個綠洲區(qū)域,所以,他向南走到西山腳下官道的起點,才折向東行。他不知道,早在城里他就被人盯上,那些人也早就在他前進的路上設(shè)下了埋伏。
可樂沿著山腳一直向東,心里很是奇怪,為什么呼嘯谷里都是沼澤,水汪汪的,到了這一帶就是沙漠呢。而且從西山向東延伸出的群山都靠著凌云山脈,凌云山上有泉水溪流,怎么就不往北邊流呢,搞得這里一路沿著山腳向北全部都是荒漠。他走在荒漠思考這些問題,主要是因為無聊,舉目望去荒漠里什么風(fēng)景、建筑、人煙都沒有,對于喜好熱鬧繁華的他來說真是煎熬。
盯梢他的人在他身后遠遠地跟著,他們早就盯上他了,因為四海國沒和尚,而他們的主子現(xiàn)在就是要抓和尚。他們從可樂聊天中了解到他要去金沙鎮(zhèn),那真是太巧了。本來還擔(dān)心在城里打不過他,容易引起騷亂,怕他趁著人多逃掉,這下他自己送上門,到了這寸草不生的荒漠上,就是想跑也跑不掉。更何況,他們很清楚金沙鎮(zhèn)的情況,那里都是窮兇極惡的流亡之徒,是他們四海國的“地下雇傭兵”。
因為無聊,可樂走得極快,大約六個小時過去,他隱約看到前面東北方向有一些建筑,但不敢十分確定,因為出發(fā)時曾有朋友對他說,沙漠上容易產(chǎn)生幻覺。他備足了干糧和水,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當(dāng)下繼續(xù)向著那個似幻似真的小鎮(zhèn)走去。
再向前去,小鎮(zhèn)更加清晰真實。令可樂意外的,不是這個小鎮(zhèn)稍有規(guī)模,也不是這個小鎮(zhèn)里看著有還些綠色,而是他離鎮(zhèn)子還有千米遠,卻有許多人來“迎接”他。
這些人穿著各式各樣,但都用他熟知的武器,有些是崇武門雙刀,有些是凌云派火劍??蓸泛托〔菔煜?,他大概可以判斷這些劍都是二階以上,可是這些人的衣著配著這樣的武器怎么看怎么變扭。更讓可樂不能忍受的,是這些人的表情和氣質(zhì),全部都是流氓惡棍的樣子,拿著雙刀都看不順眼,更不要說用劍的。凌云派的弟子個個風(fēng)度翩翩,舉止從容,他們的武器在這幫人手里拿著,對于擁有強烈個人審美觀的可樂來說,看得想吐!
“你們是什么人?”可樂問道,一邊四下環(huán)顧,這群人拿刀的十來個,用劍的二三十個,他來路方向還有約莫十幾人向這邊過來。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而且一定和四海國有關(guān),但是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這段時間在四海國做生意得罪了誰。
“動手?!币粋€拿著三階火劍的人一聲令下,持刀的歹徒直接殺近身,其他人催動手中法寶也是以火攻為主,看來可樂的疑問得不到解答了。
可樂是萬佛寺百年難遇的開朗活潑的武僧,更是千年難遇的園藝天才,他在武功方面就不是那么厲害了。在和十來個揮舞雙刀的人近身搏斗的情況下,他甩動佛珠完全可以一戰(zhàn),可是現(xiàn)在還有二十多個用遠程法術(shù)攻擊的,火攻的速度本來就快,三階火劍發(fā)出的火力范圍也比較大了,他被近身戰(zhàn)士逼迫走位,簡直沒辦法躲避被燒傷的結(jié)局,一邊不斷受傷一邊還和十倍于己的歹徒不停周旋,他只是在拖延敗局。最終,他因為腿部燒傷嚴重,不支倒地,這一倒身上又添了幾處刀傷,地面的火流又將背上的皮膚灼傷。
可樂被俘時幾乎全身是傷,后面跟蹤的那群人把他捆住,裝進了一個大麻袋。他聽到那些人說:“辛苦你們了,這些金銀夠了吧。”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