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金沙鎮(zhèn)

　　逍遙和龍君一直都知曉小草和圈圈的事情，圈圈之死令他們既痛憤也自責(zé)。事到如今，只希望悲劇不要再重演。

　　逍遙懷著沉痛的心情，帶領(lǐng)凌云派一共十四人，浩浩湯湯從凌云山騎馬而下。在山腳下分兵兩路，逍遙帶兩名弟子——水玥和熠瑤，從風(fēng)霖峽谷出發(fā)一路向西，搜尋金沙鎮(zhèn)；其他五人從西山官道去往山海市集，吸引流竄在西山一帶的歹徒注意，沿路查看敵情。

　　從風(fēng)霖峽谷向西的一路全是沙漠，荒無人煙，南側(cè)正好依靠著凌云山脈以北的一縱群山，這一帶山脈崎嶇坎坷，多是荒山。逍遙一行四人不在荒漠上頂著烈日奔波，而是沿著山脈蜿蜒而行，亦可將荒漠盡收眼底。

　　逍遙這一隊走了兩天一夜才終于在黃昏時看到荒漠上有一些黑黑綠綠的點綴，估計那就是金沙鎮(zhèn)之所在。他帶隊下山減速前進。許是沙漠太開闊了，遠遠地看見以為很近，走到跟前天都黑了。

　　金沙鎮(zhèn)的歹人們似乎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從東邊來，他們在這一側(cè)沒有人守衛(wèi)，逍遙他們走到圍墻邊都沒人發(fā)現(xiàn)。逍遙倒是看見從西邊跑來幾個四海國士兵，他們與逍遙相向，也能看到騎馬的凌云弟子就在金沙鎮(zhèn)的后面，跑的時候用手指向這邊，歹人們伸著脖子扭頭一看，是凌云弟子，嚇了一跳，待看清人數(shù)不過是四個，又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這個類似山寨的金沙鎮(zhèn)，此時留守的不過數(shù)十人。有幾十人在鬼哭林負了傷還沒回來，有百十人在東邊和追命他們戰(zhàn)斗，還有幾十人燒了蝦仁滑蛋客棧卻被打傷，一部分逃到四海國通風(fēng)報信沒有回來，一部分剛回到寨中。還有更多的歹人如逍遙所料，正在西山各處流竄。

　　逍遙繼續(xù)向前，看到四海國的士兵和一個人說了幾句，扭頭走了。寨門處，一個拿著三階火劍的歹人向前，對逍遙招呼道：“想不到我們一個小小金沙鎮(zhèn)，能有幸迎來凌云的入室弟子做客，請進！”他手一擺，好似要給對方讓道。

　　逍遙看著這些人的裝備和武器：也許是沙漠的環(huán)境不利于水系的發(fā)揮，這些會法術(shù)的歹人幾乎都是用的火劍。他感覺這些人都不是凌云的普通弟子，那他們是怎么學(xué)的凌云法術(shù)呢？

　　逍遙仍舊騎在馬上，嚴肅道：“我們不是來做客的。你們拿著我們門派的武器，卻不是在凌云修習(xí)的法術(shù)，到底跟誰學(xué)的？”

　　那個看似頭頭兒的歹人嘴角一歪，邪笑道：“你們凌云派的法術(shù)拿錢就能學(xué)到，你還問我跟誰學(xué)的，我是跟錢學(xué)的啊。”他一說完，所有歹人跟著哈哈大笑。

　　逍遙的臉上有些尷尬。凌云派從四十多年前開始收費入學(xué)，是他同意的，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做法，他也是迫于情勢才不得不嘗試這樣做。第二次人魔大戰(zhàn)之后，妖獸在人類經(jīng)?；顒拥姆秶鷥?nèi)幾乎絕跡，妖魔則更加不見蹤影，人們不再害怕這些超越普通生物的存在，也就不再仰仗凌云派等四大門派的保護，不僅崇武門“門可羅雀”，凌云也是一片慘淡。相比于習(xí)武練功，法術(shù)的修習(xí)對天賦要求更高，而且更加枯燥，一般人根本堅持不下來，而凌云派入室弟子又管理嚴格，全部都要在凌云山生活，其中的單調(diào)無聊也是普通人難以接受的。更加現(xiàn)實的問題是，入室弟子的一應(yīng)用度和日常運轉(zhuǎn)的開銷都由門派全部承擔，以前主要依靠富紳世家以及百姓的捐贈，在和平年代不消十年，這些財源漸漸就沒了。一邊是持續(xù)不斷的開支，一邊是漸漸枯竭的收入，這樣坐吃山空下去，逍遙以為凌云派要在自己這一代解散了。這時鷹長老提議了這個收費入學(xué)的計劃，給那些天賦不夠但財力充足的人一個學(xué)習(xí)法術(shù)的機會，其實是為門派開一條財路，好讓凌云派繼續(xù)維持下去。就是這樣一個迫于無奈的決定，逍遙一直都非常自責(zé)，他本身并不齒于這種唯利是圖的做法，又實在想不到其它的解決途徑。

　　逍遙沒有理會對方。他身邊的水玥子已經(jīng)用水龍卷把這個頭頭兒送到天上，又拋在十幾米外的沙土上。這些歹人的實力，是不可能在沙漠的環(huán)境里使用水系法術(shù)的，他們雖然早就看出對方用的是高階武器，卻怎么也想不到在沙漠還能瞬發(fā)水龍卷。這其實是一個普遍的規(guī)律和事實——站在高處的人總能看清站在下方的人和自己的差距，而站在低處的人即使抬頭仰望，也永遠無法想象這一段高度的落差到底意味著什么。他們此時只有數(shù)十人，這種明顯的實力差距讓他們不敢輕易對敵，那個頭頭兒被擊飛出去，沒有一個人想要替他挽回顏面。

　　逍遙正在猶豫要不要和這些烏合之眾動手，恰好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往四海國逃跑，當即催馬去追。這個逃跑的人失算了：他以為自己一個人開溜不會被對方看在眼里，他以為逍遙他們是來打架的不會來追他這個逃兵，他以為逍遙他們就算追過來其他人也會阻攔，但是他以為的都沒有發(fā)生，逍遙很快追上他，并用一個小火球就把他炸得倒飛著回來。他的腳被炸傷，再也跑不掉了，只能跪在地上求饒：“大俠，不，仙士。我是一時糊涂在這里混日子，現(xiàn)在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干壞事了。您就放我一馬吧！”

　　水玥和熠瑤跟了過來，那些歹人還是沒有阻攔。被水龍卷擊飛的頭頭兒剛剛站起身來，很氣憤但不敢發(fā)作。逍遙便問他：“這個人是誰？”

　　“不知道！”那個頭頭兒嘴硬道。忽然他感覺全身火燒一樣發(fā)熱，可是逍遙并沒有拿任何武器在手，只是用眼神盯著他，其他弟子也沒有誰在發(fā)動火劍，難道他發(fā)動法術(shù)可以不用拿著武器？不過一兩秒，溫度持續(xù)上升，他的頭發(fā)都開始有點卷了，還發(fā)出一股糊味。

　　“我說！”他大喊道：“他是四海國衛(wèi)丞相的府兵，給我們傳遞消息的?！闭泄┲蠊徊桓杏X熱了。

　　“把他帶回去！”逍遙讓兩名弟子將此人押回凌云，水玥很奢侈地對他一個人用了天雷陣。把他擊暈后，又向歹人要了一匹馬駝了犯人，就沿著來時的山路返回。逍遙則獨自留下，面對這一群灰頭土臉的山匪夜盜。那個頭頭兒被他看得心里發(fā)虛，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假裝強硬地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們的法術(shù)到底跟誰學(xué)的？在哪里學(xué)的？”逍遙嚴肅地問，在他身后，兩條小小的火龍，卷著沙土，正在“蓄勢待發(fā)”。旁邊一個比較瘦小的小老頭直接跪了，說：“我們是跟一個幽靈學(xué)的，他在風(fēng)霖峽谷那邊。不過，這已經(jīng)是以前的事了，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他了?！?p>　　逍遙沒有解除火龍的技能，繼續(xù)問道：“還見過別的幽靈沒有？”

　　那個跪著的人回憶了一下，搖搖頭。逍遙把火龍解除，看著這些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人，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終于還是心軟了：“我知道，你們是四海國戰(zhàn)敗逃難而來的，但是這樣的營生對自己有何好處，對子孫又有什么進益？我勸你們?nèi)ト殖呛煤脤W(xué)一技之長，將來說不定還能建功立業(yè)。”他一轉(zhuǎn)馬頭向西行去。那些歹人守衛(wèi)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有沒有認真思考這些問題。

　　逍遙向山海市集徐徐慢行，心中感慨不已！他本以為金沙鎮(zhèn)是敵人的巢穴，想要大開殺戒，終究對弱者下不了狠手。這些歹人必然和這段時間所有的壞消息脫不了關(guān)聯(lián)，可要說他們能在戎城興風(fēng)作浪那就太高看了，不過是些落難貧窮又不思進取之徒，這種人何時何地都會遇到，殺是殺不盡的。

　　逍遙來到西山官道時天已大亮了，已經(jīng)兩夜沒有合眼，正在犯困，卻見這邊官道上的行人都往上坡方向張望，那邊出了什么事？坐騎太累了。他下馬快步沿這一段陡峭的官道爬到山上，才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大群歹人在追趕著什么人。這里已是戎城的地界，容不得這些歹徒猖狂。他發(fā)一波海潮過去，遠遠地向追趕的人群沖去。歹人們被后面突如其來的潮水沖倒一片，跑在前面的人勉強來得及往兩邊閃，逍遙這時看清了，他們追趕的是嵐兒和追命，還有另外兩個萬佛寺的武僧。

　　逍遙的海潮控制得很好，只是沖垮追兵，到得追命他們身前就消減下去，他們只要一個大跳就能躲過。嵐兒跳起直接踩在月輪上向逍遙飛來。

　　那些歹人都是“識時務(wù)的俊杰”，他們心知肚明：原先追趕的這四人若不是一直手下留情，自己早就橫尸荒漠，現(xiàn)在來的這個凌云掌門可不會慈悲為懷。趁著海潮尚未退去，一群人就趕緊往兩邊的樹林散開了。

　　嵐兒落在逍遙面前，看著有點疲憊，但卻笑臉盈盈道：“逍遙掌門，好久不見！”

　　逍遙向四位行禮，微笑道：“嵐兒使者、追命長老、兩位大師，幸會！”

　　追命為墨將他們和逍遙介紹一番，就彼此打問最近的遭遇。他們邊聊邊向山海市集的一個茶樓走去。幾個人都是疲乏得很，喝喝茶吃點東西，可以提神。但他們才路過官道路口，一隊人馬洶涌地沖山西山。兩相照面，這一隊浩大的官軍隊伍立刻停住，前排立于坡頂，都死死地盯著他們。

　　這些都是被叫來的援軍，足有三四百人，再一次把官道封堵住了。但是他們只敢遠遠地瞪，看著逍遙在此都不敢隨意造次，何況還有四個高手，此刻也正在回瞪他們。

　　山海市集周邊一直都很繁華，天一亮就人來人往，從來都是川流不息的景象。只是今日此時，一切戛然而止，行走在這里的人們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兩國對軍的情況（雖然戎城這邊只有五個人，但已經(jīng)有三個門派代表在此，算是比較完備的戰(zhàn)力配置了）。他們多少知道四海國有人想和戎城開戰(zhàn)，卻沒有很具體地體會到雙方有什么矛盾沖突，都覺得那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可是這里的一幕讓他們感到脊背發(fā)冷?？偹闼暮氖勘鴤兊闪撕芫靡院筮€是退卻了，逍遙他們繼續(xù)去茶樓。這一次劍拔弩張只是持續(xù)了幾分鐘，卻讓這些路過的當事人們終身難忘。

　　四人沒有聊很久，墨將和偉冉從逍遙口中得知可樂正在繁花山休養(yǎng)，就立刻告辭回程。追命、嵐兒和逍遙道別，向四海國而去。臨走前，嵐兒笑著說：“逍遙掌門這次為救可樂大顯神威，對四海國來說是天降神兵，估計他們這段時間不會再有開戰(zhàn)的想法。你放心，我這次回去也要想辦法盡力維護兩國的和平。就此告辭！”

　　逍遙走在楓林道出口，正好和另外一隊相遇。他們也許是人數(shù)太多，雖然吸引了不少人尾隨，就是沒有歹人敢動手挑釁。逍遙輕嘆一口氣，說：“你們回去吧。我在金沙鎮(zhèn)抓了一個四海國的奸細，已經(jīng)帶回凌云了?；厝ト羰菃柌怀鍪裁唇Y(jié)果就交給天香門來審，我還是想先去四海國看看情況。”

　　這一隊弟子毫無收獲，垂頭喪氣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