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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晏然

第四章

富貴晏然 建鄴散人 2142 2019-11-21 20:00:00

  許是懶得應(yīng)付庶子們,韓氏干脆便將所有兒子都打發(fā)回去,只留了三娘子一塊用膳。富弼倒也不曾騙人,說是伺候韓氏用膳,便當真是韓氏用膳,她與富弼二人在一旁伺候。富弼還好,只在一旁陪坐,晏然就慘了,須得忍著周身的不適站在一旁為韓氏與小姑子布菜。

  幸而晏然本就沒什么驕矜性子,又極善察言觀色,很快便摸清韓氏與三娘子的口味。

  富府規(guī)矩甚大,食不言乃是本分,咀嚼、餐具碰撞之聲亦是無有,一頓飯下來,竟無半分聲息。

  用完膳,漱口凈手后,韓氏才緩緩道:“新婚燕爾的,你們便不用在此陪著了,回去用膳吧?!?p>  二人方行禮告退,又見韓氏定定地看了富弼一眼,“皋兒,勿要荒廢功業(yè)?!?p>  “兒謹記。”富弼忙不迭道。

  晏然低眉順目地溫婉一笑,落后富弼半步,倒趨著出門了。

  “娘,”富貞媛詫異道,“我見嫂嫂知書達理,為何娘對她似有不滿,有意敲打似的?”

  韓氏笑笑,“娘覺得她甚好?!?p>  “先頭幾個嫂嫂進門時,娘也并未如此立規(guī)矩……”

  韓氏愛憐地將這個最疼愛的女兒攬到懷里,“如何能一樣?那些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女兒,嫁的也不過是些不成器的庶子,遲早要分家出去的。你大哥是家中嫡長,更身負振興門楣之重任,做他的妻子,可不是僅僅知書達理即可的?!?p>  “可聽聞晏大人拜相就在眼前……”

  韓氏搖頭,“正是因為晏氏家世比咱們家高,我才更要對她嚴苛。若是她仗著門第高便可不守規(guī)矩,肆意非為,日后又如何能做合格的命婦,乃至于宗婦?”

  富貞媛緩緩道:“不知嫂嫂能否體會娘一番苦心?!?p>  “她是個聰明人,已經(jīng)體諒了。”韓氏先是欣慰一笑,又惆悵起來,“我接到信,你爹爹又臥病了?!?p>  “?。俊备回戞潞苁菗鷳n,“萬州那里山窮水惡……不過好歹有二哥在一旁侍疾,爹爹不會有事的。”

  韓氏眉頭深鎖,“但愿吧,只委屈了你嫂嫂?!?p>  本就是怕再因守孝拖延婚期才急急成婚,如今就算沒挨過去也是意想之中,只苦了大兒媳,剛過門便得守孝。

  此時晏然正與富弼用著廚房送來的膳食,雖不如晏府精致,卻也頗合口味。同樣不言不語用完膳,二人移步花廳,丫鬟們端上茶水。

  “少夫人,請用茶?!逼渲幸晃谎诀呔床钑r不小心晃了晃,險些將茶灑到晏然身上,卻用自己的手肘擋了,整個人痛的不行,半倒在地上。

  疏雨認得是之前癡望著富弼的籠煙,禁不住目光一寒,給晏然偷偷使了個眼色。

  晏然心下了然,轉(zhuǎn)頭看向富弼,“官人說過院內(nèi)之事,可由妾處置,如今可還算數(shù)?”

  富弼正想看她處事,笑道:“自然算數(shù),回頭我便將賬簿家什一并交給夫人。”

  “你方才以身相護,頗有幾分膽色,”晏然神色淡淡,“但我觀你服色,也是個大丫頭,卻犯了這般錯誤。要么你連端茶遞水這般的小事都做不好,不配做這個大丫頭,要么便是有什么要緊事讓你神思不屬……”

  籠煙未語淚先流,轉(zhuǎn)眼衣襟便濕了一片,一雙含情目更有無限苦楚,若不是當事人,連晏然本人都覺得自己多半做了多十惡不赦之事,欺凌了這么個我見猶憐的弱女子。

  “公子……”籠煙突然轉(zhuǎn)頭對著富弼,邊磕頭邊膝行過去,“請公子看在奴伺候幾年的份上,求求少夫人,不要攆奴出去……”

  斜雨在一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以為有多大的道行,想不到這么快便沉不住氣了。

  “我何時說要將你攆出去了?”晏然只覺非常無辜,瞥了眼老神在在的富弼,心中暗恨這個老男人的風流債,“我不知富府的規(guī)矩,若是按照從前我在娘家做姑娘時的例,那便要罰你三貫錢,暫時留在大丫鬟的位置上聽命,若有再犯,便降為二等丫頭。官人以為如何?”

  富弼似笑非笑地看她,“原先你在晏府當真如此處置?”

  晏然點頭,對一旁微雨道,“將我那冊子取來?!?p>  “是?!蔽⒂甏嗌貞?yīng)了,如風一般回去,取了晏然那本《聽雨軒規(guī)》來。

  富弼一看封面,先笑了,“聽雨軒,雖是俗了些,但夫人喜歡也好。日后待咱們有個大些的宅院,便也建個水榭亭臺的,叫它聽雨軒。”

  晏然撇撇嘴,懶得搭理他。

  富弼越翻笑意越淡,微雨與疏雨換個眼神——女子無才便是德,若是姑爺不喜姑娘這般殺伐決斷,該如何是好?

  抬眼看了晏然一眼,富弼緩緩道:“待你我啟程去河陽,你也擬個類似的家規(guī)吧。”

  “是。”晏然垂首應(yīng)了。

  “賞罰可酌情區(qū)別,畢竟二府不同,”富弼也知她先前在娘家地位尷尬,沉吟道,“比如我富府不似晏府闊綽,灑了茶水之類,只要未曾傷人,罰個一兩貫也便好了?!?p>  籠煙喜出望外,若有似無地瞥了富弼一眼,無限風情。

  微雨幾個都覺心中慪,晏然卻八風不動,頷首道:“官人說的有理。”

  富弼鳳眼微抬,看著眼前籠煙,溫和一笑,“至于奴顏媚主的,發(fā)賣了便是?!?p>  籠煙先是驚異,緊接著哭號道:“公子,奴對公子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p>  “官人,若是長者賜……”晏然遲疑,嫁進來第一日便發(fā)賣一個奴婢,傳出去對自己名聲也不好聽,若是韓氏所賜,那就更麻煩了。

  “至于你,算你運勢好,我與夫人大喜,此事也便罷了,”富弼慢條斯理,不去看籠煙絕處逢生的眼神,對一旁小廝松風道,“是不是洛陽莊子上有幾戶人還沒娶妻?先前他們求過來的?”

  “是有這么一回事?!彼娠L看著都有些不忍心,這么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卻要去配農(nóng)戶,從此過上織布耕田的農(nóng)婦生活,也不知公子如何舍得。

  富弼輕描淡寫,“那便配個老實人吧?!?p>  籠煙先是呆在原地,隨即就要開始掙扎,很快便被人捂著嘴拖下去了。

  周遭的丫頭們都看著,各個噤若寒蟬。

  公子最是恪守禮數(shù),對販夫走卒都溫文有禮,想不到卻是個如此狠角色。

  在座唯一淡然自若的,怕就是晏然了。

  能為官做宰,有幾個是心慈手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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