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過后,諸事處理停當。
眾商旅、鏢師紛紛對孟凡千恩萬謝,均欲恭送銀錢聊表謝意。
孟凡自是一概拒絕。
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了鏢師們二十兩銀票權(quán)當救治傷者的藥費。
眾人取出干糧圍坐篝火用餐之際,馮平向孟凡講述了來龍去脈。
原來這支商旅車隊早間由距此二百里外的長寧縣城出發(fā),目的地正是二十里外的楓嶺縣城。
五名中年商旅中有三人,包括柳如玉的父親柳輝經(jīng)常來往兩城之間從事特產(chǎn)生意。
兩城之間距離不算很遠。
若說相對危險的地帶,也只有這片楓嶺山區(qū)山高林密,便于匪徒出沒其間。
只是此地距離楓嶺縣城過近,根本就沒有占上為王的悍匪山寨。
途中偶遇小股流匪倒有可能。
但流匪基本上人數(shù)不多、武藝不精,即便發(fā)現(xiàn)鏢師隊伍,也斷然不敢上前劫掠。
這條道路宏遠鏢局行鏢多年,早就摸清了最為經(jīng)濟的護鏢隊伍規(guī)模。
除非有豪商巨賈肯支付大筆鏢銀,否則通常都是由一名鏢頭率領(lǐng)十幾名鏢師護鏢。
多年來還從未發(fā)生過路遇劫匪不敵失鏢這種事情。
然而就在三個時辰以前,率隊護鏢的鄭鏢頭忽然接到飛鴿傳書。
信中簡言他父親意外摔成重傷,已處彌留之際,盼他火速趕回。
鄭鏢頭看后心急如焚,不疑有他。
交代給老成持重的馮平暫代其職,便單騎趕回長寧縣城去了。
豈料這之后車隊在楓嶺山區(qū)繼續(xù)行進了兩個時辰就遭到了劫匪襲擊。
所幸雙方廝殺沒多久,恰巧孟凡路過此地聞聲及時趕來相救。
馮平拷問過幾個劫匪嘍啰得知,這幫匪徒其實是楓嶺縣城內(nèi)一個叫做‘四平幫’的強盜團伙。
招收的盡是習(xí)練過一些粗淺武藝,游手好閑的賭徒、嫖客等雞鳴狗盜之輩。
這個四平幫不敢在縣城之中招搖過市。
主要依靠流竄到鄉(xiāng)野之地攔路搶劫、打家劫舍此類勾當謀取錢財。
只是四平幫主頗有些狡猾伎倆。
召集幫眾外出搶劫之前,要求眾匪身著黑衣蒙面。
作案之后又從未留下過可以探查到他們行蹤的線索。
四平幫成立年頭不長,選定目標之后還從未失手過,因此得以逍遙至今。
而且每次外出劫掠,似乎也只有幫主知曉詳情。
通常都是由用以迷惑他人,他們口稱的這個‘大當家’,其實是四平幫副幫主帶隊行動。
從四平幫眾口中問出來的只有這些。
更具體的信息或許就只有帶隊的副幫主知情。
只是那副幫主被孟凡點穴后處于昏迷。
孟凡又一直在忙于救治傷者,尚未來得及拷問。
馮平敘說之時故意壓低了聲音,僅能他們兩人聽到。
礙于時間有限,雖然還有個別細節(jié)尚未言明,但孟凡聽完已然心如明鏡。
順著此事透著的諸多蹊蹺之處推想。
如果不是四平幫早已掌握了商隊具體情況,怎么就有這么巧?
鄭鏢頭前腳剛走,然后就中了匪徒預(yù)先設(shè)好的埋伏。
當然,也有可能是商隊上路之初,匪徒探子就一直遠遠吊在后頭,從而洞悉了車隊動向。
但是更大的可能性那就是飛鴿傳書根本就是假信,匪徒有意實施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或許宏遠鏢局之中就藏有內(nèi)奸,將這趟鏢的具體信息早就提前通知了四平幫。
馮平壓低聲音告訴自己正說明他也有所懷疑。
如果確有內(nèi)奸隱藏于在場眾人當中亦有可能。
‘之前一直忙著救治傷者,倒是沒顧上審問匪徒?!?p> 小嘍啰肯定不太清楚到底有沒有內(nèi)奸。
想要搞清楚實情,還得審問那副幫主才行。
“他們是從楓嶺縣城徒步到此埋伏的嗎?”
聽完講述,孟凡思索片刻過后問道。
“不完全是,大部分劫匪是早早步行來此埋伏的。但在前面一里多遠處停著兩輛馬車。匪徒說那是出城之時為了掩人耳目,用來暗藏兵器衣物用的?!?p> 馮平心里暗贊孟凡年紀輕輕卻是心思縝密。
從這些細節(jié)上面應(yīng)能大致推算出來四平幫具體是從何時開始就知道了商隊的基本信息。
“那個大當家并未強令商旅交出錢袋。那他是如何估算讓每人交200兩銀票的?!?p> “還有,如果只是為了藏兵器衣物,一輛馬車還不夠嗎?多半是準備用來運送劫掠來的貨物吧?!?p> “可見他們多半是準備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將劫掠來的貨物放到自己馬車上運進縣城。”
孟凡低聲說給馮平聽的同時自己也在考慮。
從那副幫主的丑惡嘴臉推斷,說出此話的用意極可能是故意迷惑鏢師、商旅。
讓他們相信只要破財就能免災(zāi)。
同時又言明要扣下柳如玉,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如果有鏢師信了此話愿意掏錢買命,那就達到了分化對方的目的。
畢竟當時有一個匪徒被馮平挾持著,如果繼續(xù)死拼,強盜確實也有所顧忌。
他真正想法多半是想欺騙商隊,趁他們疏于防備之時斬盡殺絕。
只可惜算盤雖好,豈料孟凡橫空趕到。
可這‘每人200兩’僅僅是他信口雌黃,還是真有依憑?
想要欺騙別人,假話之中至少也得有幾分真吧。
每人200兩,15人3000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
獅子大開口當然不行,商隊湊不出這筆錢,達不到欺騙目的。
可若數(shù)額說的太少,鏢師們又不太會輕易相信給錢就能走人。
孟凡固然可以立刻就去弄醒、審問那副幫主。
但先和馮平商量好,如能從已知信息當中找出疑點則更為有利。
從副幫主那副嘴臉可窺一斑。就算他招供了,但其它幫匪均不知情,供述的是真是假仍需要判斷。
“柳先生經(jīng)常帶他女兒一起行商嗎?”孟凡似是想到了什么之后忽然問道。
馮平聞言微愕。
怎么正說著劫匪的事,卻忽然問起人家女兒來了?
不過緊接著馮平就心領(lǐng)神會的面上顯現(xiàn)出一副‘是男人都懂’的表情。
心想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嘛,更何況‘英雄救美’在先,年輕人一見鐘情很正常。
“這倒不是。以前我出鏢時候見過幾次柳先生,他都是獨來獨往。頭次見他帶柳小姐同行?!?p> 孟凡眼見馮平答話之時面露看不太懂的‘古怪’之色,并未理會。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另一堆篝火旁邊正在吃著面餅的柳輝。
卻發(fā)現(xiàn)他身側(cè)那一雙剪水雙瞳也正望向自己。
趕緊扭回頭來干咳一聲:“麻煩馮鏢師請柳先生過來一敘可好?”
馮平聽了面上表情更加‘古怪’了。
我靠!
孟少俠你可以啊。
難道這么快就要先對美女老爹發(fā)動攻勢了?
真夠‘猴急’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兩位可還真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對。
若能幫著撮合他二人,也算是略為報答孟少俠相救之恩,何樂不為。
馮平邊想邊朝柳輝走去。留下不明所以然的孟凡獨自思索。
片刻后馮平帶著柳輝回來篝火旁坐定。
“柳先生,馮鏢師剛跟我說了鏢局有規(guī)定不可擅自詢問商客私事?!?p> “只是今日之事太過蹊蹺。我們懷疑眾人當中可能藏有匪徒奸細?!?p> “在下想詢問先生一點私事,不知是否方便?”
相互客套幾句過后,孟凡明言。
柳輝聽了心下明白。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目不斜視,壓低聲音。
“孟少俠切莫客氣。若能相助查明實情,亦是柳某所愿?!?p> 孟凡早看出柳輝知書達理。
自己年輕,謙和有禮固然是應(yīng)該的。
可眼下事出有因,若再一味顧忌禮儀,旁敲側(cè)擊反倒顯得惺惺作態(tài),且還耽誤時間。
便直言問道:“請問柳先生這次為何帶令嬡一起行商呢?”
之前自己女兒與孟少俠眉來眼去之時柳輝自是早就看在眼中。
只不過柳輝聽得此問并沒有像馮平那樣面露古怪之色。
他明白孟凡有此問是覺得自己一個商人帶著女兒一起行商這事本身就不正常。
“實不相瞞,柳某這次并非只為行商而是搬遷。緣由說來話長?!?p> 說罷欲言又止,面現(xiàn)一絲悲傷。
但很快就恢復(fù)平靜,正色道:“如玉母親三年前病逝。這次出行前我已變賣了長寧縣全部家當。打算到楓嶺縣城安家?!?p> 柳輝言罷再未解釋,靜待二人思考。
在座三人誰都不傻,從現(xiàn)有信息已能推測出來最有可能的情況。
肯定有奸細,而且早在柳輝變賣家產(chǎn)之時就已盯上他了。
常年行商之人往來兩地,一般不會隨身攜帶大量銀票,多是貨物值錢。
而柳輝攜帶全部資財舉家搬遷,對劫匪而言無異于一條大魚。
隨后匪徒假造‘飛鴿傳書’支走了鄭鏢頭,再然后設(shè)伏襲擊車隊種種都有了合理解釋。
只不過這內(nèi)奸到底是宏遠鏢局之人還是某位商旅現(xiàn)下還無從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