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已經(jīng)沒了劉強的樣子——叫人難以從他現(xiàn)在的形象中分辨出屬于人類的特征。
李良心中百感交集,其中最難受的莫過于對劉強未來的猜測。如果解決掉大花,劉強這個樣子,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王勇不知道李良的想法,他害怕被劉強的紫花抓住,于是催促他道:“你還在猶豫什么?”
李良皺著眉頭問山民:“幽靈花在哪?”
山民指向洞穴外。
也好,先把王勇與這小子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了,他也能放得更開一些,李良心道。進(jìn)入洞穴時,垂落而下的藤蔓并沒有引起李良的注意。但眼下,當(dāng)他靠近藤蔓時,藤蔓就像炸了毛的動物,尾端直立對著李良,他頓住腳步觀察,發(fā)現(xiàn)這些藤蔓的尾端有一根不起眼,但顏色花哨的針刺。
每當(dāng)李良靠近洞穴出口時,藤蔓的針刺部分會以迅雷之勢朝李良發(fā)起進(jìn)攻,快準(zhǔn)狠。
相比較李良的如臨大敵,王勇幾乎快崩潰了。雖然李良現(xiàn)在還能游刃有余的躲避劉強與藤蔓的攻擊,但人的體力畢竟有限,他真害怕李良在體力極限時,拋下他獨自逃跑。心驚膽顫的情緒讓他的肚子一陣一陣的抽得疼,劉強那詭異的變化不停的刺激他,讓他覺得小腦好像快被擰斷了般難受。如果是人,倒也還有商量的余地。但現(xiàn)在,敵人是一群莫名其妙的花兒,不僅有花,還有人形的怪物。更何況,劉強的現(xiàn)狀已然就是自己可能的下場。思及此,王勇沒忍住哭了出來。嗚咽的聲音不斷侵?jǐn)_著李良的耳膜,讓李良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變本加厲。
“你閉……”兩人異口同聲的開了口,“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一定做個好人……嗚……”王勇如此說話,李良倒不好叫他閉嘴了。應(yīng)付著藤蔓與劉強,李良在腦子里思考起對策。
王勇滔滔不絕的說起過去的錯事,李良越聽臉越黑。
“我這個人就愛煽風(fēng)點火,總愛找入職的小年輕的麻煩,使喚他們,孤立他們,一邊壓榨他們的價值,一邊緊縮年輕人的工資。聽說有人因為這抑郁了,我還挺得瑟?!?p> “我老婆持家又漂亮,但我還在外頭找女人,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悔改,聲稱這是她的錯?!?p> “我虐殺過一只流浪狗……”
“把攝像頭裝在單身公寓里……”
王勇滔滔不絕的說了十來分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抹在了李良衣服上。另一邊肩膀上的山民見了,好奇的用手指蘸了蘸,湊到鼻前聞了聞,頓時身上的液體沸騰滾動,露出便秘般的神色后,學(xué)著王勇的動作,把他的鼻涕抹在了李良的背上。
李良:“……”
王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皮子都哭腫了?!拔抑滥愫凸剖呛萌?,她在我的夢里救了我好幾次。雖然語氣態(tài)度欠收拾,但她是個好人?!?p> “你……你也是。你是不是從來沒做過這些事?”
李良突然覺得SCA可以增加一個項目,以這個山洞為藍(lán)本……“沒有?!?p> “真好,感覺得到你是這樣的人。”
李良無言以對。王勇趴在李良的肩上,癟著嘴說,“不好意思啊……”
“什么?”
“我太沉了……”
李良:“……”頓了頓,“你別這樣。”
“?。俊?p> “你這個風(fēng)格我不適應(yīng)?!?p> 王勇:“……”
小山民打了個哈欠,他扯了扯李良的袖子,嘶了兩聲后再次指向洞外,“出……”
“讓我想想怎么出去?!痹趺床拍茉诓蛔屚跤屡c山民受傷的情況下沖過藤蔓洞簾,李良還未找到方法。身后的劉強再次變化,他的形態(tài)與花柱無二,但他的大小正在改變?;ㄖ谥饾u收入花朵中。李良忍不住想到,是不是等劉強完全與這花“融為一體”后,他就徹底沒得救了?
幽靈花,得盡快拿到幽靈花才行,可到底該怎么出去?
時間推移,李良最終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強徹底成為紫花的一部分。超出花朵高度的花柱縮減,比花瓣的長度矮了小半截。它躲在花蕊叢之中,與花蕊相差無幾。李良,王勇看到這一幕,兩人心情雖有不同,但悲從中來的情緒卻在這一刻產(chǎn)生了共鳴。
同時,在劉強完成最后的轉(zhuǎn)化時,他,它的動作反而變得遲緩了一些,接著干脆停在原地,猶如死物。李良盯著他,不敢掉以輕心。
在劉強陷入靜止的時間里,洞穴里只剩下三人的呼吸聲以及藤蔓挪動的窸窸窣窣聲。劉強沒讓他們等多久,它動起來的時候,大花也動了動。李良驚詫的抬頭望向大花——它此時外層的花瓣舒展,每一片花瓣打開,就會有三條足有十來米的褐色細(xì)長針形葉片冒出來,葉片的邊緣長滿了針刺。
“咯吱,咯吱?!?p> 大花的頂端,有兩朵小花冒出來,這花形如人眼,也有凹凸起伏,但此刻,這眼還只是半睜狀態(tài)。
王勇咕咚咽了口唾沫,他小聲說道:“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俊?p> 李良答不出來,但他想起了SCA的科學(xué)家們,地下室里有堆積如山的DNA混合生物標(biāo)本……
“快走?!眲姷穆曇敉蝗豁懫穑盍嫉亩鋭恿藙?,但腦子還沒能從大花的形象里抽出空來。
劉強擺動花徑,沖向洞口的藤蔓。藤蔓直立而起,劉強的花瓣全部張開,纏繞在根莖處的藤蔓也動起來,左右撲向自己的同類。洞口藤蔓像瘋了一樣不停用尾刺扎劉強,把它的花瓣扎得千瘡百孔。
李良的眼眶紅了。他知道劉強在為他們爭取機會,咬牙沖了出去。
在回頭看時,劉強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氣若游絲。
李良退了幾步回去,朝劉強喊道:“劉強,劉強,你沒事吧?”
劉強的藤蔓動了動,虛弱的說:“快去,郭云撐不住了?!?p> 李良緊咬嘴唇,嘴皮被他生生撕出了血。王勇一溜煙跑到了距離洞口很遠(yuǎn)的地方,彎腰扶墻,看也不看洞口一眼。反倒是山民站在李良身后,雙手合十朝劉強鞠了一躬。他把手搭在李良肩頭,結(jié)巴的說:“走……走……”
李良抬頭使勁眨了眨眼,眼里滿滿全是血絲,站起身來說道:“麻煩你帶路。”
這時候李良才發(fā)現(xiàn),山民只有他半個身子高。也許是身高的原因,導(dǎo)致他的可怖的形象被削弱了不少。大眼睛尖牙齒反而有些可愛。山民伸出手,有些怯懦。埋著腦袋,側(cè)頭觀察李良的反應(yīng)。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接近李良的手掌。
這是想做什么?李良不解,但也沒有躲開。
山民有些高興,小手抓住李良的大手,拉著他朝王勇的方向走過去。山民的手掌軟糯,皮膚外那層薄膜在實際接觸到時,并沒有存在感,仿佛不存在一般。暖意源源不斷的從他的小手上傳到李良的掌心。郭云曾說過的話一下子浮上腦海:“好像放進(jìn)了一個人嘴里的感覺”。
經(jīng)過王勇身邊,王勇演技拙劣的側(cè)過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巖壁。李良瞧他這模樣,逐漸瞇起眼睛,喊道:“王勇?!?p> “啊?”
“走了,去找幽靈花?!?p> “嗯……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