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惡賊
夜已深，字畫店已經打烊。劉掌柜和唐紀柔已經回到了家中，只留小伙計錦榮一人獨守店中。
對月飲酒，他又想起白天時的一幕，掌柜和唐紀柔一同作畫，自己跟隨掌柜多年，畫功雖然沒有多大進展，但從未有過任何紕漏，一直都是兢兢業(yè)業(yè)，對掌柜的也是恭恭敬敬，顧客也都對自己服務贊賞有加，可這一切的一切在唐紀柔來了之后就都變了。
酒勁兒上來之后，小伙計開始罵罵咧咧，酒壇子被他打翻在地，壇中剩余的清酒咕咕流了出來，和月色一樣清冷。他啃了一口醬牛肉，可又覺得不過癮，于是又沖街對面的酒樓討要兩壇子酒，無人應答，原來酒樓已經打烊，長街上寂靜無人。從夜霧中走來了一個人，這人嘴里叼著一根牙簽，眼中寫滿了輕浮，一股子流里流氣的放蕩模樣。
“錦榮？”這人開口說話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伙計，視線在他手里那塊油滋滋的醬牛肉上停下。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錦榮意識稍稍清醒了一些，他也認出了這人，“方大哥?！?p> “呦，兄弟，難為你還認得我?！狈匠梢婂\榮也認出了自己，也不客氣，更不介意這牛肉是他吃過的，拿過他手里的醬牛肉兀自吃了起來。
錦榮覺得自己惹上了麻煩，早些年他曾落草為寇，和方成在同一個山寨里當哨子，關系算不上好，不過點頭之交，后來山寨被官府眾人蕩平，兄弟們也就各自下山另尋出路了，自己遇到了好心的劉掌柜，是他收留了自己。錦榮不想惹麻煩，尤其不想給自己的恩人惹麻煩。他擔心方成是沖著劉掌柜來的。
方成還以為這店是錦榮開的，剛邁出一腳卻被錦榮攔下了，“方大哥，兄弟對不住你，這店是別人的，不允許外人進去，咱們就在門口說吧?！?p> 錦榮雖不情愿但不想面子上太僵，畢竟他之前的身份并不光彩，兩人得互相兜著底，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也許日后他有需要錦榮幫襯的地方。
“兄弟，大哥看你心情不好，不如跟大哥說說，興許我還能為你開解一二?！?p> 錦榮正愁無人訴苦，將自己的苦水以及對唐紀柔的怨懟一股腦倒了出來，方成本就是一個心思活泛而且心術不正的人，于是給錦榮出了一個主意。他招招手，示意錦榮附耳過來。
聽完之后，錦榮覺得有些不妥，“這樣合適嗎？”
“沒什么不合適的，你放心，我就是嚇唬一下她，又不能真的將她怎么樣?！狈匠膳牧伺腻\榮的肩膀，要他將心放在肚子里。怨氣難消的錦榮借著酒勁兒竟然稀里糊涂的答應了下來，并愿意以一貫錢作為報答，方成見錦榮出手這般闊綽，于是心里又有了一個主意。
一日之計在于晨。
唐紀柔沒有睡懶覺的習慣，這一日她不用出工，考慮到芝州許久都沒有買新衣服了，于是前一天晚上下工之前便厚著臉皮向劉掌柜預支了七天的薪水，劉掌柜是個和氣之人，非但沒有計較她上一次礦工半日的事情，還答應給她預支半月的工錢。唐紀柔覺得自己在這一時空遇到了一個大大的好人。
“芝州，我在你家叨擾許久也沒能給你買什么，我現(xiàn)在找到營生了也有錢了，我們去逛街吧，你想買什么都可以，我請客。”唐紀柔慷慨道，她向來如此，別人對她的一點好她能一直銘記于心。
“這不太合適吧。”芝州感到難為情，但見到皮膚白凈，清媚靚麗的唐紀柔，她又確實想改變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
“沒什么不合適的，這事兒就這么定了?！碧萍o柔也不等芝州答應，在吃完早飯之后便拉她去了集市。
柳芝州對集市上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她很少來這里，但每次來都能發(fā)現(xiàn)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芝州，我那天在這里相中了一塊布料，我覺得非常適合你，要不我?guī)闳タ纯矗俊?p> “好啊，我好久都沒有買新衣服了。”
“那正好，多做幾個款式，要漂漂亮亮的?！?p> 兩人在街上走時，被人攔了下來。迎面走來三個大漢，為首之人正是方成，他身后還站著兩個年歲稍輕的無賴。
“兩位小娘子這是要去哪里啊？”方成一眼就認出了唐紀柔，因為她耳朵上那對耀目的耳飾，財色兼得而且又是買一送一的好事，他當然不會錯過。唐紀柔身后站著的那個小娘子姿色和唐紀柔相比雖說差了一些，但勉強說得過去，擺在眼前的美餐，豈有不消受之理？
“我再說一次，滾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碧萍o柔十分仗義的將柳芝州護在了身后，柳芝州哪里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她自小就被兩個兄長保護的很好，又被母親綁在家里，如今嚇得只有打顫的份兒，再看圍觀的這群人，根本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也不想惹禍上身。
“還是個烈女，哥哥我就喜歡烈女?！狈匠缮焓衷谔萍o柔絲滑的臉上摸了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唐紀柔并非反抗，她在等，等眼前這個混賬玩意兒徹底將自己激怒之后再出手，那時的滋味兒一定讓他終身難忘。
她心中自有定數(shù)，小的時候姥姥硬生生逼著她去學跆拳道，這一次總算派上用場了。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唐紀柔沖方成笑著，方成還以為自己得逞了，正欲一吻香澤時，就被唐紀柔惡狠狠的踹了一腳。
唐紀柔在出手時也下了狠手，對準方成的軟襠，上前就是一腳，還擰斷了他的一根手指。
其余的兩個爪牙見為首的方成被人打成了這樣趕緊落荒而逃。方成敗下陣來，萬萬沒想到自己敗在一個小女子手中，還沒出手就被人撂倒在地。
“姑奶奶，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錯了。”方成覺得是錦榮坑慘了自己，這筆賬他得討要回來···
“你以為你一句錯了就算了？我告訴你，沒那么容易，跟我去公堂?！碧萍o柔擰著方成的一條胳膊。
柳芝州膽小怕事，而且平日里柳白氏給她灌輸了不少負面思想，“紀柔姐，算了，他調戲我們，你也出手教訓他了，若是鬧上公堂，我們的清白就毀了，以后還怎么嫁人？”
唐紀柔目瞪口呆，這個時代有多少女子深受腐朽思想的毒害，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不行啊，又沒發(fā)生什么，我擋在你面前，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方成趁著唐紀柔分神之際，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便向泥鰍似的脫下了自己的單衣，一溜煙跑向了人群中。柳芝州拖住唐紀柔，執(zhí)意不肯她上前去追，“姐，你就聽我的吧，這事若是傳到我娘耳朵里，咱倆都得受牽連?！?p> 唐紀柔的反應也很快，她一把推開了芝州，向人群中狂奔。
方成為唐紀柔設下了不少的路障，唐紀柔的反應雖然慢了一些，但腳力絲毫不減。在即將追上他的時候，從身后飛出了一把鮮血淋漓的刀，剛好扎進方成的大腿上，躺在地上的方成叫苦不迭，心中懊悔自己沒有金剛鉆就不該攬這瓷器活，這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想到出手這么狠，這哪里是女人，分明就是一個母大蟲。
“唐大小姐，你就饒了我吧！”方成跪地求饒。
“唐大小姐？”第一次見面他便知曉自己姓唐，她想起柳蘇州對自己的叮囑，店里的小伙計錦榮一定要加以堤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是這種人。方成知道說錯了話，低頭不語。面對唐紀柔的步步緊逼，方成只往后躲，血跡淋淋一片。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唐紀柔身后站出來以為彪形大漢，他身上圍著一件滿是血污的圍裙，應該是個屠夫，大眼睛，絡腮胡，寬膀子，此人應該便是瀚海國的開國元勛之一，鬼面屠夫樊江海，字無欺，意為童叟無欺。
“樊大哥？”唐紀柔下意識的喊了他一句大哥。
樊江海微微一怔，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后首，“姑娘認識我啊?！?p> “嗯。”唐紀柔顧不上和樊江海言語，經歷了方才的教訓，唐紀柔已經知道眼前這潑皮的無賴，她解開自己的發(fā)帶將方成雙手綁了起來。
芙蓉如面柳如眉，沒怎么讀過書的樊江海暫時只能用這些較為淺顯的話來形容唐紀柔，她的確是自己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
這男子踉蹌了一步，唐紀柔擔心他再?；樱谑翘_在他傷口處狠狠踹了一下，血大股大股流出，染在她淡藍色的繡花鞋上。樊江海才注意到她纖細的足踝上系著一個五色的繩子，應該是端午時節(jié)紀念屈原所戴的。他在旁看著，早已憋紅了臉。
“都怪你，這鞋子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真是晦氣?！碧萍o柔一臉厭惡之色。
樊江海從人口中聽起過有關唐紀柔的事跡，她是被柳家人收留的女子，也有人說她是柳長州早些年的童養(yǎng)媳，總之說什么的都有，還以為唐紀柔是一個像藤蘿一般柔弱可欺的女子，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好的身手，方才發(fā)生的事情他都聽說了，面對惡徒，臨危不懼，叮咣四五一頓暴揍，干凈利落。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她這樣的膽識和身手。
“唐···”樊江海雙手在自己的圍裙上搓了搓，唯恐自己失禮。
唐紀柔抬眼瞧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話要說，不過她現(xiàn)在實在是太忙了，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樊大哥，我這會有點忙，顧不上跟你說話，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這把屠刀?！碧萍o柔將插在方成小腿肚上的屠刀拔了下來，方成發(fā)出一聲類似殺豬般凄厲的慘叫聲。
“唐姑娘，不如我?guī)湍惆讶怂腿パ瞄T?！狈Ｖ鲃娱_口幫忙。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要用自己的方法解決這件事。”唐紀柔拍了拍樊江海的膀子。樊江海再一次愣住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只有兄弟之間才能互拍膀子···她正在不斷突破自己對女子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