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盛裝
所以這樣說來,趙王之俊美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他平日里位高權重,殺伐過甚,更有一種威嚴肅殺之氣,使人壓根不敢直視他的面目,也就沒什么人留意他的樣貌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青妍低低地問道,“我不過一商家女子,在你眼里不過草芥一樣存在,要我性命也犯不著兜兜轉轉這樣迂回。你把書送我,是想拿我或李府做什么嗎?”
趙王不答。
“事成之后,你會放過我,放過我家人嗎?”
趙王依舊閉著眼睛。
“哼,那我就不管你了?!鼻噱藓薜?。
“你敢?”原本一直閉目沉睡的趙王突然雙目大睜,如刀劍般鋒利的眸光直視青妍,同時側身翻起,虎爪一把牢牢握住她的手。
“啊!”青妍不知是驚、是羞還是懼,慌得直接從床榻上站了起來。
待緩過神來,往周遭一看,一切陳設如舊,自己還在翠云居屋中,剛才不過是一場夢……
“姑娘,姑娘。”門外傳來阿梅輕輕地扣門聲。
“進來?!鼻噱阕沣读税胩?,才勉強找回自己聲音。
阿梅見青妍久不應聲,心下詫異,待終于聽見姑娘答應小心推門進來時,才見她臉色蒼白,眼神不寧,一幅從沒怎么見過的魂不守舍模樣。料想是剛才的呼喚驚擾了姑娘的休憩,青梅忙低頭解釋道,“姑娘,是趙王府來人,太太讓您速去?!?p> “啊?”一時間,夢境與現實交匯,夢中的他與現實的他重合,青妍掌心皆是薄汗,她忍不住恍惚起來——這是秋風已經到了嗎?
阿梅局促不安地站著。王府來人正在那候著,太太讓姑娘趕快去,但姑娘今日種種異常,讓她有心催促卻又不敢多言。
“好,那傳黃媽媽,給我梳妝?!鼻噱诖查缴嫌肿撕靡豢蹋讲牌鹕?,緩步走到那日常所用的黃花梨木梳妝臺前——銅鏡里依稀照出的是一幅蒼白而又漸漸堅定起來的容顏——她剛才心內呼嘯著閃過無數念頭,可事到如今,秋風,秋風,秋風若何,也只能親自去看個究竟了。
正堂這邊一派安然肅穆。
趙王府鄭嬤嬤不是第一次上門,但對著這么一尊大菩薩,大太太陳氏雖有心搭訕,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周、錢兩個兒媳婦今日正好也在,卻哪里見過這樣人物?雖同在京城,但實權親王府的大嬤嬤形象也就僅限于故事里的耳聞。
大兒媳婦周氏也就罷了,在言辭這件事上,她向來是反應慢半拍的,陳氏本也指望不上她。二兒媳婦錢氏平日里卻是聰明過了頭的,話兒多、事兒多,很有幾分伶俐勁兒。
陳氏當家理事,為顯一碗水端平,故而臉上不露,心里卻很是嫌她聒噪。但到了今日這等場面,有心盼著她說幾句俏皮話發(fā)揮下,也好暖暖場面,可接連著朝她使了三五回眼色,她也只做未見。不過呆立一旁,木木得站著,跟大兒媳周氏一樣,臉上不過擠出些尷尬笑意充場面。
陳氏眼見兩個兒媳婦都不給力,心內無語,也只好自己勉力上場。好容易與鄭嬤嬤將近日寒溫來來回回敘過好幾輪,就發(fā)現已實在是無話可說,無法,也只好殷勤地一遍遍請嬤嬤喝茶。
趙王府的鄭嬤嬤還是上回那模樣。打扮說不上精貴,但端莊中自有一股王室尊貴,讓人不敢輕易玩笑。
這次她過來,也還跟上回一樣,只帶了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小丫頭手里捧著一個青底織金紋包邊的小包袱,瞧形狀里面似乎是個匣子,只不知道到底裝的是什么。
鄭嬤嬤來時并沒有什么排場,不過一乘青衣小轎。幸得陪房周立家的正在門房那交待些事情,一聽聞是趙王府來的,慌忙讓人打開大門,一路差人稟報,恭恭敬敬地請了進來,因此倒也沒有失了禮數。
陳氏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一個月前,這嬤嬤送來了幾本書,說是王爺專送青妍的。自己雖看不出精貴在哪里,但至少是寬恕自家女兒的意思。
今日又來,可是又有了什么反復?
自己這些時日光顧著家里兩個科考的事,也沒怎么出門,不知道外面消息,可是信陽家那邊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陳氏很是坐立不安??脆崑邒吣樕?,倒不像是來申斥的樣子,可王府出來的這等人物哪里是可以用常理揣度的?方才自己小心翼翼探問過來意,鄭嬤嬤只笑道,“不急,不急,且等我叨擾貴府幾杯好茶,等青妍姑娘來了再說罷。”
偏偏女兒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往日最是利落明快的,今日通傳的去了好半天了,還不見過來。陳氏有心派人再去催喚,又怕當著嬤嬤的面顯得自己教女無方,女兒閨訓有瑕。
陳氏在正堂尷尬地撐著,心里一邊罵兒媳婦不爭氣,一邊一念叨女兒來得慢,自己還得端正陪坐,留心儀態(tài),足足又過了一炷香功夫,才隱隱看見青妍的身影在門口那邊出現。
“難怪?!标愂线@下明了女兒為什么姍姍來遲了。
只見青妍今日換上了這月才新制的碧青雪梅袞邊曳地長裙,梳著時興的飛月垂云髻,配著的是鵲鳥銜珠金絲步搖。這發(fā)髻頗為繁復,往日從沒見女兒梳過,須得將青絲盡數攏起,再做成垂云婀娜之態(tài),愈發(fā)能襯托出女兒家的嬌美容顏。
青妍一步步走進來,腰肢款款而身姿巍然,流蘇金絲步搖幾不見顫動。她臉上約莫又細細敷了些粉,容華標致、神光奕奕,恍如神妃仙子一般。
“見過母親、嬤嬤和兩位嫂子”,青妍盈盈拜下,“我來遲了?!?p> “無妨,無妨,原是我奉了王命貿然造訪貴府,打擾姑娘了才是?!眿邒邼M意地看著身前麗人,眼中流露的俱是歡喜。也只有這樣的氣度容貌,才能令自家王爺一而再的差使自己來此。
她是王府來人,與當家的陳氏夫人并座,不僅沒有半分不適,反能令陳氏怯怯不敢多語。只是她可以用眼下身份壓著李府掌家夫人,卻不愿在李府這位千金面前托大——這樣的姑娘,合當有遠大的前程!故而一邊柔聲替她開解,一邊更親自起身扶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