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見義勇為

　　時間回到三天前，史亮在戰(zhàn)友們的歡送下，懷著不舍的心情登上了離開軍營的卡車。

　　史亮17歲從軍，至今已經(jīng)有十四年的時間，十四年時間才混到副連長的位置，還是凄慘了點兒。

　　十四年的時間，把最好的青春都獻給了軍營，他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軍營生活，不知道自己回鄉(xiāng)之后可以干點兒什么。

　　政府說是可以將他安排到鎮(zhèn)里的糧油站工作，拿到很多農(nóng)村人夢寐以求的職工身份和城市戶口，不用再像祖輩一樣從土地里刨食，他也算是知足了，只是他卻還是有著深深的遺憾，遺憾不能繼續(xù)留在軍營。

　　但是他并不后悔將機會讓給張英才，最開始看到團里準備的今年復(fù)員名單，當他看到有張英才的時候，他感覺十分的詫異。

　　張英才比史亮小了足足六歲，今年才25歲，在109團所有的連級主官里面，年齡都是最小的幾個之一。

　　也算是托了戰(zhàn)爭的福，讓張英才一步到位，從排長直接晉升成為了連長，按理說他留在軍隊的機會比自己更多，不知道為什么被定在了退伍之列。

　　后來，史亮在和老鄉(xiāng)一起喝酒的時候，才知道其中復(fù)雜的原委。他聽自己在團里擔任作戰(zhàn)股長的老鄉(xiāng)說，最開始團里定的復(fù)原名單里面有自己，是這位老鄉(xiāng)知道自己舍不得這身軍裝，于是就暗中運作，幫自己躲過去了。

　　但是，上級在戰(zhàn)后一直在壓縮部隊編制，團里還是要在一連干部中挑選一個解除現(xiàn)役。

　　指導(dǎo)員王輝是從團里宣傳股下來的，在團里也有很多人脈關(guān)系在，結(jié)果上頭開會一商議，退伍的名額就落到了張英才這個悶葫蘆的頭上，而自己則因禍得福，順勢被提拔成為了連長。

　　這位作戰(zhàn)股的老鄉(xiāng)劉勇是和自己從小在村兒里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他邀功似的說出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敲自己兩頓飯。

　　但是史亮在聽說這其中的原委之后，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兒，就像是自己的連長職位是偷來的一樣。

　　和老鄉(xiāng)們一起吃過飯之后，回到連里，史亮見到了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面兩天不出來的張英才，看著平時充滿自信和朝氣的那張臉上布滿了愁云，淚痕還沒有完全拭去，史亮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兒了。

　　于是，史亮也沒和老鄉(xiāng)劉勇商量，主動地找到團政治部申請轉(zhuǎn)業(yè)，因為這事兒還惹得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埋怨了自己好一陣兒，差點和自己劃清界限。

　　這背后的種種史亮并沒有和張英才說，只是推說自己厭倦了軍營生活，免得他誤會自己的老鄉(xiāng)劉勇，畢竟以后在軍營里面低頭不見抬頭見。

　　收回思緒，史亮看著隨著汽車前進逐漸遠去的軍營大門，他突然又有些后悔了。

　　這時，車上有戰(zhàn)友突然唱起了《駝鈴》，悠揚的歌聲很好聽，“送戰(zhàn)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這歌詞也很切合大家現(xiàn)在的心情。

　　史亮問過了才知道，這是昨天晚上團部送別晚會上，文工團一位女歌手唱的歌，是宣傳股股長張偉寫的歌詞。

　　史亮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的這位指導(dǎo)員了，戰(zhàn)爭過后簡直就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一連的老兵們都私下議論說是指導(dǎo)員在地雷陣里面震壞了腦子，搭錯了弦兒。

　　大家和那位戰(zhàn)士一起學(xué)了兩遍，將歌詞記在心里，接下來《駝鈴》的歌聲便不斷地響徹在了退伍老兵們的歸途之中。

　　史亮的家是在滇省招通市彝涼縣，他要先坐團部的運兵卡車到蓉城火車站，坐二十多個小時的成昆鐵路到春城，再坐幾個小時的汽車才能到家。

　　他們這一批退伍的士兵里面，滇南的老鄉(xiāng)比較多，火車票也是團里統(tǒng)一給定的，雖然要坐二十多個小時，但是大家都坐在一起，一路上還是有說有笑的。

　　大家都在努力的適應(yīng)著脫下軍裝的生活，但是還是不經(jīng)意的流露出軍人作風。

　　等到了春城，下了火車，就是真正的各奔東西了。大家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相約有機會再聚之后就分別了，史亮自己一個人上了開往招通的長途汽車。

　　汽車行駛在山路上，速度不是很快，車內(nèi)的乘客都是昏昏欲睡。

　　汽車此時正沿著207省道行駛，在剛開出桪甸縣城快到達三眼井的時候，在桪甸縣城里面上車的幾名年輕男子，突然從懷中掏出匕首，向一名獨自上路的年輕婦女強行勒索錢物。

　　年輕婦女當即拒絕，但是幾名歹徒不依不饒，竟然開始調(diào)戲起這位年輕婦女。幾個歹徒一看就是流里流氣的樣子，有一個人脖子上還有一道傷疤，看著就不好惹，所以車上的乘客和司機都在明哲保身，沒有說什么，更沒有人上前制止歹徒的行為。

　　但是這種沉默同時也助長了歹徒的囂張氣焰，他們開始將年輕婦女往疾駛中的車外推，意圖嚇唬住對方，逼對方就范。

　　年輕婦女拼命掙扎，大喊大叫著向車內(nèi)的乘客們和司機求援，但是在歹徒手中的匕首和那兇惡的目光中，躍躍欲試的幾個年輕人最終都選擇了沉默。

　　坐了一天一夜火車的史亮十分疲憊，上車沒多久靠著座椅就睡著了。他坐在汽車靠后的一個角落里面，車上年輕婦女和歹徒的掙扎吵鬧聲驚醒了在角落里打盹的史亮。

　　史亮睜開眼睛就看見幾個男人手持匕首正在圍著一個弱女子，不斷的撕扯著她的衣服，并做出下流的動作。

　　軍人出身的史亮怎么能夠容忍這種事情發(fā)生，見此情景，他想都沒想就挺身而出，沖出座位，大吼一聲，喝止住了對方：“住手，不許這樣耍橫！”

　　歹徒聽到有人干預(yù)，便放開了圍著的婦女，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史亮的身上。

　　他們見是一名穿著軍裝的魁梧男子，頓時有些一愣，但是又見史亮周圍的人都在躲躲閃閃，一副害怕牽連到自己的樣子，只有史亮一個人站起來制止自己幾人，便又囂張起來。

　　那個梳著小平頭，脖子上有一道傷疤的小年輕，持刀上來示威似的比劃了兩下，說道：“好好坐你的車，沒你什么事?！?p>　　史亮見對方都有武器，就沒有過度刺激對方，只是說道：“光天化日的你們怎么敢做出這種事，趕緊住手。”

　　小平頭見史亮還敢還嘴，突然上前就給了他兩個耳光，嘴里兇狠的說著：“讓你多嘴！讓你多管閑事！”

　　史亮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嘴角也滲出了鮮血。

　　剛才他也是情急之下才匆忙喊出的那聲“住手”，現(xiàn)在見歹徒有四個人，而且都有利刃在手，知道事情難辦了。

　　車上乘客很多，史亮怕和他們幾人廝打起來會傷及無辜的乘客，就控制著怒火，沒有馬上還手，只盼幾人見到有人出頭，能夠收斂一些，不然以他的手段，制服這幾個毛賊輕而易舉。

　　但是他的謹慎并沒有使歹徒停手，反而更加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歹徒見史亮沒有還手的意思，又畏于他是名解放軍，一看就不好對付，就沒有再理他，而是繼續(xù)對那名婦女耍流氓，繼續(xù)把那位婦女往車窗外推搡。

　　見到這種情況，軍人的本色和正義感讓史亮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剛才他已經(jīng)和旁邊膽小怕事的乘客換了座位，將自己的座位換到了過道旁，離幾個歹徒行兇的地方不遠。

　　史亮猛地再次起身，上前一腳將后面的那個小平頭踢倒，又狠狠一拳打在另一個歹徒的胸口上，將他手里的匕首搶奪下來，并三下五除二的擊倒了另外兩名歹徒。

　　雖然史亮干凈利落的打倒了幾名歹徒，但是直到此時車上的其他乘客和司機也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都低著頭不敢言語。

　　史亮正想讓司機停車，將幾名歹徒扔下車，就此了解此事的時候，不幸發(fā)生了。先前被踢倒的那個小平頭猛的在地上坐起，然后撲向史亮，并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又有一名歹徒趁機從后面撲上史亮的后背，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由于車內(nèi)空間狹小，史亮又被兩人死死地纏住了身體，一時也是掙脫不開。說時遲那時快，最先對年輕婦女尋釁的那名窮兇極惡的歹徒，拾起地上同伙掉落的匕首，猛的刺向了史亮的胸口。

　　在這生死關(guān)頭，史亮只有一個念頭：和他們拼了！但是在這狹窄的車廂里，史亮根本沒有騰挪閃轉(zhuǎn)的空間，并沒有避開歹徒刺來的那一刀，被一下子扎在了胸口。

　　無奈，史亮只能正面和四名持刀歹徒硬拼，殊死搏斗中，史亮始終不曾后退一步。結(jié)果就是四名歹徒將他團團圍住，窮兇極惡地揮刀猛刺史亮的胸、背、腹等要害部位，連刺了二十幾刀。

　　史亮躺倒在車廂內(nèi)，重傷的腹部里面流了血，鮮血也立刻四處噴濺，染紅了他身上的綠色軍裝，也染紅了座椅、地板。

　　剛才還無動于衷的司機見事情鬧大，連忙把車剎住，幾名歹徒也是見出了如此大事，有些后怕，又見司機停了車，便迅速下車想要逃跑。

　　史亮哪肯放過幾人，憑借著毅力，他緊跟著跳下車，繼續(xù)追向歹徒，一直追出了五百多米，終因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了路旁，一路上全都是他的血跡。

　　車上的人仍然沒有動，直到歹徒跑遠了，才有那個最初被調(diào)戲的年輕婦女和司機下車查看情況。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史亮，可能是被史亮的英勇行為所感動，司機不再有所顧忌，在年輕婦女的幫助下將他抬上了客車。司機發(fā)動汽車轉(zhuǎn)向，火速的將客車開回了桪甸縣城，將史亮送進了當?shù)氐尼t(yī)院，可惜此時史亮已經(jīng)因為失血過多而停止了呼吸。

　　經(jīng)醫(yī)生檢查，史亮全身被刺傷23處，僅胸部就被刺了12刀，最靠近心臟的一刀深達8厘米，有兩刀已經(jīng)傷及肺部，腹部刀傷裂口長達4厘米。

　　隨后趕到的民警在詢問過車上的乘客當時的情況之后，在史亮的隨身挎包內(nèi)找到了他的退伍通知書，還有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二等功立功證書以及勛章，眾人這才知道這位犧牲的解放軍戰(zhàn)士還是一位邊境戰(zhàn)爭的英雄。

　　車上的乘客和司機此時已經(jīng)有些后悔自己當時的膽怯了，在知道史亮的真實身份之后，大家更是羞愧不已，對于史亮的英勇行為感到由衷的敬佩。

　　民警不知道史亮的家庭地址，只能按照退伍通知書上面的番號查找并通知了部隊。

　　當?shù)乜h領(lǐng)導(dǎo)聞訊后，立即指示縣公安局出動精悍隊伍，抓捕四名兇手。

　　而隨著回到縣城的乘客們的描述，一些城內(nèi)的百姓也知道了史亮的英勇事跡，全都被他受創(chuàng)二十幾刀仍然不舍的追擊歹徒的行為所震撼。

　　當有人聽聞了英雄的事跡去醫(yī)院悼念之后，又聽聞史亮還是邊境戰(zhàn)爭的二等功臣，立刻肅然起敬，并將他的事跡廣為傳播。

　　此時《高山下的花環(huán)》所引起的熱潮正在全國興起，人們對于解放軍戰(zhàn)士十分愛戴。史亮為了保護年輕婦女，挺身而出勇斗歹徒的光輝事跡很快便傳到了全城百姓的耳中。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自發(fā)的前往醫(yī)院悼念英雄。他們中有教師，工人，農(nóng)民，學(xué)生，乞丐，甚至連聾啞人也要鞠個躬再走。

　　當?shù)氐墓哺删彩侨σ愿埃炔筷牭娜粟s到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鎖定了四名歹徒的身份和行蹤，正在組織抓捕。

　　109團在接到史亮勇斗歹徒而犧牲的消息之后，正在軍部開會的團長張大山放下手頭的工作，立刻親自帶人驅(qū)車前往了桪甸，張偉和一連長張英才，指導(dǎo)員王輝也開車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