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還是行駛在北妖洲的邊境行道上,此刻竟是沒有什么人來往,萬籟俱靜,只有馬車行駛的轱轆聲來回的響著,那名叫菟絲的妖族駕車技術(shù)也還算平穩(wěn),也不多話,老實本分的做好車夫的職業(yè)。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菟絲的手一抖,皮鞭下落過重,靈馬受了激,竟也跟著極速狂奔了起來。
“少,少,少…”竹七上下嘴唇嘚啵嘚啵半天,幾個字都沒有被組合成一句話說出來。
沈汐面色坦然,無奈道:“你舌頭捋直了說話?!?p> 竹七驚魂未定道:“少...主...你有沒有聽到?那聲慘叫好像就在我們周圍,你,你,你快看看,是不是有南冥洲的魂體?”
魂體?沈汐不解道:“你看不到魂體?”
竹七訕笑道:“若是慘死的魂體,能,能看到我也不想看…何況修煉到一定階段才能看的到啊,我還差一點(diǎn)點(diǎn)…點(diǎn)…”
沈汐有些疑惑,轉(zhuǎn)而又調(diào)笑道:“七公子,你神功蓋世還看不到魂體?”
竹七一臉正色道:“我一沒有修特殊瞳術(shù),二不是天生靈體,三修煉還未達(dá)頂峰,自然看不到。”
修煉未達(dá)頂峰?沈汐奇道:“那...怎么你毫無愧色?”
竹七撇嘴道:“少主,有幾人似你一般,天生神骨,修煉有成,又有幾人如荀樓主一般天生靈體感知靈力極強(qiáng),說起來,我才是五洲大陸上靠自己的努力修煉而成…”
人在死后剛剛成為南冥洲的魂體之時,一魂一魄一錢重,魂體虛無縹緲,還未來得及將身體本身的靈力轉(zhuǎn)化為魂靈力,且那時的魂體本身蘊(yùn)含的靈力大多非常低微,除了南冥洲的鬼使可以看的到,只余下竹七說的這三類人可以看到:特殊瞳術(shù),堪破任何陣法以及他人不可視的所有東西;天生靈體,天生對靈氣感知得天獨(dú)厚,對靈力的控制力也極強(qiáng);而這兩種非常少有,那就只能是修煉到一定地步,方可看的到去世不久魂體。
為了防止魂體作亂,輪回才會有時限,死時一般也會只有不主動也能看到的鬼使接引。
一直閉目的荀歧,忽然道:“你可以將靈力至于眼睛上,催動后便可目視?!?p> 見自己被戳穿,竹七閃爍眼神倏然閉嘴。
菟絲卻突然插嘴道:“七公子所言差矣,天生得來的就如同運(yùn)氣一般,也是修煉的一種機(jī)緣?!?p> 沈汐抿嘴一笑道:“七公子?你說呢?”
還不待竹七說話,將將的尖叫聲又響了起來。
竹七視死如歸,聲音顫抖道:“少主,我覺得聲音離我好近,你快看看吧?!?p> 沈汐無賴道:“我身無半點(diǎn)靈力,我怎么能去?”
竹七緊緊攥著沈汐的衣物,眼瞅著都快被他扯爛了,菟絲還火上澆油,說道:“我覺得這聲音在你身邊?!?p> 竹七嚇得更加貼近沈汐,將腦袋躲在他的臂彎里,四處張望,沈汐原本還想再作弄一會竹七,看他這樣,不得不解開腰上的袋子,將胖小放了出來。
胖小捋了捋自己的翅膀,一般瓢靈蟲就是趴著的圓形昆蟲,它卻如人一般,將自己立起坐在沈汐的膝蓋上,憤憤不平,用翅膀?qū)χ蛳溃骸澳憔尤挥没魑覟槟憧词亓硕嗄甑年嚪?,你個死沒良心的?!苯又鴩聡聡碌目奁饋恚駪B(tài)幾乎可比擬一名女子。
荀歧拿起沈汐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是化妖袋,道:“十二個時辰后妖靈力會被散化?!?p> 竹七奇道:“少主,你怎么會有化妖袋?”
沈汐更加言簡意賅道:“不知道?!?p> 胖小依舊做小女子神態(tài)矯揉造作的哭泣,竹七有點(diǎn)看不下去,對著沈汐道:“少主,你這蟲子是不是畫本看多了?”
胖小撲棱著翅膀,囂張道:“你就是暮清的小跟班?叫爺爺…”
竹七立馬扯住他的翅膀,忍無可忍道:“...少主,我把他扔掉吧?!笨吹亩碱^疼。
哪知胖小原先只是氣鼓鼓在竹七手中掙扎,趁機(jī)離開后在空中盤旋了一陣,趁人不備飛速向車窗外飛去,沈汐三人眼疾手快同時向窗外撲去,沈汐張開手心,沒有。
竹七攤開的掌心里也沒有,二人皆轉(zhuǎn)頭看向荀歧,只見荀歧正盯著右手指尖發(fā)呆。
沈汐見她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便道:“怎么了?”
荀歧搖搖頭,道:“在想要不要畫個困陣。”
沈汐瞧見荀歧握成拳的左手,已然明白,恐怕胖小在荀歧的左手心里握著。
竹七毫無所覺,還一臉警惕道:“是不是周圍有什么危險出現(xiàn)?”
唉,整日整日的在想什么哦。
沈汐假意道:“畫個困陣,再疊個化妖陣,耗死它,再疊個殺陣,一擊致命的那種…”
荀歧:“…”
荀歧左手里傳出的嗚咽的聲音越來越大,沈汐掏掏耳朵,一本正經(jīng)的正襟危坐這,一派愜意的道:“你要是愿意老實回答我問題,不再撒潑打滾,我就不將你困在陣中,答應(yīng)的話,你就此便收了神通,別再鬼哭狼嚎,我才能和你好好聊聊。”
待嗚咽聲漸漸沒有了,荀歧才慢慢將左手展開,竹七定睛一看,胖小扭扭捏捏的坐在掌心。
胖小依舊推脫道:“暮清,我在這北妖邊境的陣法邊緣生存尚且不易,我還能怎么為你探查消息呢?又怎么可能會發(fā)現(xiàn)什么?你不如把我放了吧?”
沈汐眼神示意荀歧,對方抬手間一個隔音陣布好,沈汐望著胖小這副欲說大道理的模樣,十分好笑,道:“若是你見到我,不跑,不鬧,我還是信你幾分的,如今你這番模樣,頗有些不打自招的樣子?!?p> 胖小扇了扇翅膀,語帶堅持道:“我真的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也不知道...”
沈汐接著道:“或許在荀家小輩和妖族打斗爭執(zhí)的時候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了,幾句話之間,你發(fā)現(xiàn)我似乎與從前有所不同,畢竟我到了這里并沒有來找你,也或者,你是一眼就發(fā)現(xiàn)我空有靈力而不能運(yùn)轉(zhuǎn),所以你準(zhǔn)備偷偷的跑走,但卻發(fā)現(xiàn),我人在這里還是不行,你依舊被束縛在這里,走不掉。”
“于是,你假裝被我一顆石子踢中,不管踢沒踢中,你大喊大叫就是吸引我主動找你,先假意說不認(rèn)識我,后又假借我的姓氏來試探我,但是你要解開束縛怎么辦呢,我一定要念出你的名字,或者說出與你名字有關(guān)的事,才能解開束縛?”
“是也不是?”
胖小囁喏著道:“這不過是暮清你的猜測...”
“的確是猜測,但是卻很明顯,我用了你的名字定約,以名限制,將你束縛在此處,倘若我人不來,也沒有喊出你的名字,你便不會有自由之身,所以你冒險一試,故意將翅膀上的名字讓我看見,因為當(dāng)時你僅僅對著我,讓我一個人看見你的名字,因為你確定,我身邊之人會不會也通言靈之術(shù),會不會一個冒險,又將自己束縛?!?p> 此話一出,胖小的翅膀像是被定住了,僵直了在空中。
荀歧細(xì)細(xì)想來,的確,這只瓢靈蟲確實是將可以反光的一角對著自己,將背面全露向沈汐。
沈汐看著呆立的胖小,也很納悶道:“你不會以為我的看家絕學(xué),我真的會不記得吧?你在這里看守陣法,也一定是有發(fā)現(xiàn)的,你越是強(qiáng)調(diào)越是刻意,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從我們見面開始,我什么都沒問,你卻在推脫,就像是故意而為之,又像是無意。”
“我猜,當(dāng)初我走之后這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給你印象頗深,而且,你身上刻的字定是我重傷所刻,那時我已經(jīng)不能夠穩(wěn)穩(wěn)的控制靈力,刻痕深深淺淺,想必你也九死一生?!?p> “我說的,對嗎?”
胖小有些沮喪道:“早知道,我就不要自由之身了,被你束縛,你也想不起來我,好過再遇見你,跟著你...”
竹七怒道:“說什么屁話?跟著我們是少主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簡直可惡!”
胖小也很生氣,吼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我重傷后是怎么被掩埋,怎么在夾縫中活下來的嗎?我睜眼的時候,我以為我去了南冥洲報道了,你都知道嗎你,風(fēng)涼話誰不會說?...”
沈汐反復(fù)咀嚼著瓢靈蟲的話。
竹七啐道:“你不過就是貪生怕死!”
胖小更怒,越說怒意更甚:“誰不貪生怕死?誰就能愿意為不相干的人犧牲性命?誰愿意放棄自己的未來就為了虛無縹緲不一定能做成的事情?這樣的人,他不是瘋子就是傻子!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自己?妖族修煉不易,我們靈蟲類更是難,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憑什么這么說?!”
竹七還要與他分辨,沈汐攔住他,搖了搖頭道:“當(dāng)時我應(yīng)當(dāng)也是無奈之舉,如今你將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情告訴我,你自然就是自由身,妖族本就是依本能行事,不喜被控制,我能理解?!?p> 這時荀歧開口道:“你背上的紅色斑點(diǎn),如果我沒看錯,應(yīng)當(dāng)是暮清的心頭血在緊要關(guān)頭助你一臂之力,使得你的蟲斑換了顏色,有脫胎換骨之效?!?p> 胖小凝視荀歧片刻,扇起翅膀在車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最終落定,囁喏開口道:“你這隔音陣真的可以吧?不會傳出去吧?”
竹七陰陽怪氣的道:“你這貪生怕死不像是后天經(jīng)歷形成的呢?!?p> 胖小一噎,老老實實地道:“既然暮清身邊有陣法高人,且這擅陣之人對靈氣掌控也是極為精通,那就煩勞你仔細(xì)觀察,看看這北妖洲的靈氣有什么問題?!?p> 荀歧十分有禮道:“稍等片刻。”隨即閉眼仔細(xì)勘察。
竹七也試著看了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同,皺眉道:“靈力充沛,能有什么問題?!?p> 胖小不屑道:“你還真是青光瞎子?!?p> 竹七不明其意,嗆道:“你什么意思?”
“——有眼無珠?!?p> 竹七咬牙切齒道:“你——說什么?”
胖小得意洋洋,得瑟著道:“看來你不光青光瞎子啊,你還是耳朵塞棉花——聾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