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層難得留出一個窟窿,讓鎮(zhèn)子得以透過這個洞口見到上午的太陽。
克林和哈姆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在四周,不知道會傳到哪里,也不知道會結束在哪里。
克林搓了搓手,向著哈姆靠近了一些,說:“如果再不遇到什么東西,我就要瘋了。”
“不要自己嚇自己,克林。想離開這個鎮(zhèn)子還是很容易的……嗯,大不了我們不去找什么魔法師,繼續(xù)往迷霧里闖就可以了。”
“哈姆,這根本就不解決問題。”沒心沒肺總是活得不累……克林嘆氣,繼續(xù)四下張望。就在這時,克林突然瞥到一邊的墻上有什么痕跡,他連忙一把抓住哈姆,然后停下腳步,看向那面墻。
哈姆疑惑:“突然停下來干什么?”
“你看那兒。”克林努了努嘴。兩人一起走過去,看到了墻上的幾行字。
哈姆仔細分辨一陣,疑惑:“這是什么?”
“也許是黃膚人的一種文字?”克林并不確定,因為黃膚人的方塊字一般橫平豎直,而墻上的字則牽絲帶鋒、流暢柔和??肆种圆聹y這是黃膚人的文字,純粹是因為這一個個大小差不多的字隱隱有些方塊的輪廓而已。
克林忽然意識到什么,問:“在這鎮(zhèn)子里有出現(xiàn)過文字嗎?”
“好像沒有。嗯……我覺得這可能不是黃膚人的文字。”
“為什么?”
哈姆撓了撓頭,說:“因為這里的房子不像黃膚人造的。”
“讓我來看看怎么樣?”
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后冒出來,把哈姆和克林兩人嚇得一激靈。他們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笑容中帶著自信和高傲的壯漢就站在不遠處,紅色的衣服包住他健碩的肌肉,高大的身材即使在哈姆面前也不逞多讓。
嘴上雖然在詢問,安赫爾卻沒有任何征求意見的意思。也不管兩人同不同意,他毫不顧忌地就從哈姆和克林之間穿過,目中無人到不加任何防備,將后背留給帶著武器的兩人,仿佛哈姆和克林只是兩只沒有任何威脅的小豬崽。
“嗯……”
在墻壁之前,安赫爾翻著一本還沒他巴掌大的書,說:“這就是黃膚人的文字,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書寫體,至少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p> “一千五百年?”克林驚叫,“這是神話時代流傳下來的文字?”
“比那還要久遠,極有可能是源于上古時代的一種書寫方法?!卑埠諣柊褧胚M空間袋,繼續(xù)看著這面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誰啊?”哈姆不滿,一點禮貌都沒有,如果不是走了一天多才遇到這一個人,按哈姆以往的性格,早就一錘子掄上去了。
安赫爾瞥了哈姆一眼,說:“你可以叫我安赫爾。”
“喔,我叫哈姆?!?p> 克林看哈姆,這態(tài)度變化也太快了吧?哈姆無視,問:“你看得懂這上面的字嗎?”
“看不懂?!卑埠諣栒f著,突然拿出紙筆,問:“你們誰擅長臨寫?”
“我可以試試?!笨肆衷拕偼?,安赫爾就把紙和筆塞給克林:“盡量抄得像樣一些。”
“我叫克林!”
“好的,克林,盡量抄得像樣一些。”安赫爾敷衍,然后后退了幾步,接著又左右看了看,敲了敲其他地方的墻面,來回走動,甚至還脫離了兩人的視線。最后吱呀一聲,也不知道打開了什么地方的門。
克林和哈姆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遇到了個什么任務。然后克林就開始一筆一劃吃力地臨摹起來,也不知道是覺得字難寫還是覺得生氣,反正嘴里就是直哼哼。
哈姆疑惑:“你為什么要聽他的話?”
“我抄下來自己收好,以后就是不給他看,不行嗎?”克林咬牙,要不是難得遇到一個活人,他肯定立刻就掏出匕首抹了那家伙的脖子。指指點點、目中無人、發(fā)號施令,那個安赫爾以為自己是什么人?
過了一小會兒,安赫爾重新出現(xiàn),問:“抄完了嗎?”
克林沒好氣:“你急什么?”
“你抄得像一些,因為以后就沒有模板給你對照了?!?p> 克林一愣,問:“你什么意思?”
安赫爾咧嘴一笑:“雖然我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貓膩,但我打算直接把這東西拆了?!?p> “你瘋了!”克林大驚,說:“你為什么要拆了它?”
安赫爾莫名其妙地看向克林,問:“那你告訴我,我為什么不能拆了它?!?p> “這是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文字?!?p> “你都說了,流傳下來,這種文字本身還有人在用,并不稀有?!卑埠諣柭柤纾f:“它是文字,重要的是它要傳達的內容,而不是文字本身。你抄在紙上,我記在腦子里,所以它要傳達的內容并沒消失。如果這東西是什么暗道機關,我就給它拆了,免得以后麻煩;如果這不是暗道機關,拆了也就拆了,有什么關系?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我為什么不拆了它?”
克林直接被安赫爾的強盜邏輯驚呆了,完全以破壞欲為基礎,都能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克林?!惫防死肆?,說:“這確實是一種選擇?!?p> 克林難以置信:“你……”
“這不是平時,克林?!惫钒驯婌`之錘握在手上,說:“反正目前情況都這樣了,如果再有什么困難的話……”
安赫爾認同地看著哈姆,笑得囂張猖狂:“直接用拳頭莽過去就可以了?!?p> ……
羅曼看到從二樓走下來的高楓口中的最口一名同伴,驚訝:“帕古?”
“伊利安大少爺?!迸凉沤鋫涞睾笸艘徊?,用英語說:“你怎么在這里?”
羅曼看了眼奧德茨,然后站起來,說:“帕古先生,關于那次事故,雙方都有過錯?!?p> “你毀了一整片森林的生機,得到一枚第四階的自然寶珠?!迸凉排瓪鉀_沖地用法杖砸了砸樓梯,說:“自然之神是絕對不會饒恕你的。”
“我無意激怒你,但我其實并不想要取得你的原諒,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偏頗的矮人,帕古先生?!绷_曼重新坐下,淡淡地說:“那片森林中的樹妖殺死了三百二十七名普通農民,其中包括三十九名不滿十四歲的孩童、八名有身孕的婦女和八十七位老人。如果你所謂的自然就是這樣,我想,它消失了也沒有什么不好?!?p> 帕古冷笑:“對于這些虛假的數(shù)字,閣下倒是編造得十分流暢?!?p> “我無意去取信一個不愿相信我的人,帕古先生?!绷_曼呵呵一笑,繼續(xù)嘲諷:“我想,如果這三百二十七名村民是矮人,帕古先生大概就不會繼續(xù)保持這個態(tài)度了?!?p> “好了好了?!备邨髡酒饋泶驁A場,不但用英語開口,同時還對林西、盧安、易石使用羅曼和帕古之前沒有用的意識語言,說:“雖然我目前并不是很清楚兩位之前有什么過節(jié),但我想,既然你們沒有一見面就兵戎相見,那件事情應該就已經(jīng)被處理過了。兩位,仇恨和紛爭確實無法被完全消除,但我們現(xiàn)在不應該將精力花費在爭吵上?!?p> 帕古和羅曼猶豫了一下,然后一起點了點頭。
“發(fā)生什么事啦?”林西小聲問高楓,這問題也是盧安和易石有些好奇的。沒有意識語言的翻譯,三人完全聽不懂羅曼和帕古用白膚人的語言吵了些什么。
高楓白了林西一眼,林西摸頭哈哈一笑略過尷尬,也沒再繼續(xù)追問。后來,簡單地自我介紹讓眾人互相了解之后,帕古敷衍地找了個借口就一人回到了房間,把氣氛鬧得有些僵硬。高楓聳肩,在幾人互相交換了他們本就知道的信息之后,奧德茨開口詢問:“尊敬的高楓閣下,雖然冒昧,但我可以詢問您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奧德茨·伊利安先生。”高楓文縐縐地和這個一絲不茍的老頭對話。
“高楓閣下之前說您的同伴正在追尋一名暗精靈,那名暗精靈的名字是索爾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是這個名字。奧德茨先生,您知道這名暗精靈嗎?”真酸!
“高楓閣下,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對我使用敬語?!?p> 高楓一笑:“這也是我想提出的要求,奧德茨先生。叫我高就可以了?!?p> “好吧,高。”奧德茨想了想,說:“索爾是一名背叛了自己族群、殺害了族長、并且搶奪了族群寶物的暗精靈魔法師。雖然目前沒有確切證據(jù),但由于索爾一直不肯現(xiàn)身,所以幾乎可以肯定索爾就是兇手?!?p> “原來如此。”高楓點了點頭,盧安他們三個不知道發(fā)表什么意見,所以就一直保持沉默。再之后,羅曼與奧德茨借口稍作休息,也離開了。
兩人離開之后,客廳中便只剩下了四名東方人。林西最耐不住性子,剛想要開口,高楓就抬起一根手指,揮了揮,制止了林西。輕輕布下一個陣法,然后又將陣法撤去。確定沒有偷聽之后,高楓朝林西點了點頭,示意林西開口詢問。
“他們兩個之前在吵什么?”這個問題憋好久了!
“……”問什么不好,怎么問的是最無關緊要的一個問題?高楓無奈,回答:“帕古說羅曼為了一枚木系寶石毀掉了一片森林,羅曼說他出手是因為樹妖殺害了上百個村民,帕古不信,然后我就勸架了。”
“原來如此!”好奇心得到了滿足,林西故作深沉地點頭。
高楓苦笑,瞥了一眼兩名西方人離開的方向。
明明看上去這么光明磊落的一個人……高楓嘆息,他能肯定奧德茨要么隱瞞了什么重點,要么就是在撒謊,因為奧德茨完全沒有解釋為什么帕古會追尋索爾。別說沒有解釋追尋的動機,一名德魯伊為了追一名魔法師,甚至追到了沒有主場優(yōu)勢的鎮(zhèn)子里,這是不是太奇怪了?
……
墻被打破之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克林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安赫爾就已經(jīng)往鎮(zhèn)子深動身了:“走吧?!?p> 這人怎么一直自說自話的!克林和哈姆抓狂,問:“去哪兒?。俊?p> 安赫爾轉身,看向兩人,說:“深處,有危險的味道?!?p> “危險你還往里走?”克林更抓狂。平時克林覺得哈姆已經(jīng)夠魯莽、沖動的了,現(xiàn)在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安赫爾一比,覺得哈姆簡直可愛得像個天使。
“難道你們覺得自己還能躲開危險嗎?”安赫爾覺得這兩人實在是幼稚,說:“出不去的,我們已經(jīng)纏在危險之中了。”
克林和哈姆對視一眼,那句“出不去了”,一瞬間就說服了兩人,他們不正是被什么東西困在了這個迷霧區(qū)之中了嗎?
克林和哈姆跟了上去,安赫爾在兩人朝他走來的時候,就重新轉身,繼續(xù)開始往鎮(zhèn)子深處走。
三人離開之后,留下那被打出了一個洞的墻壁。
但三人都沒有注意,安赫爾并沒有完全毀掉墻上所有的文字。
如果高楓、林西、盧安、易石四人中的任何一個人看到這面墻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墻上恰好還剩下完整的幾個字:
“七位勇者齊聚,擊潰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