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常家特地派人感謝高楓，在相對比較真摯地寒暄和閑聊之后，常家的人才離開。從言談中可以分析出，常家對高楓的醫(yī)術(shù)十分好奇，不過也只是點到為止，沒有很過分地詢問。整體來說，高楓對常家的印象不錯。
常家的人離開之后，高楓看向了桌子上放的一張名為“報看”的報紙——少有迷霧區(qū)有向居民安排報紙，所以常家才會特意帶來當(dāng)天的報看給初來乍到的高楓。從此也能看出，常家能量不小。
“酒館伙計暴斃房間，搜出大量藥物。”高楓看向版面最大的一篇文章，略微掃了一遍，確定這件事被放到主版一定有更深的原因。
不管在什么時候，這些都是為了抓住眼球，然后借助論輿的力量去攻擊某個東西……高楓想著，把報紙瀏覽了一陣，吃掉桌子上放的一塊糕點，準備拆常家送來的糕點時，門又被敲響了。
高楓看向門，說：“請進?！?p> 赤寶手上提著禮品，和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高楓站起來迎接兩人，笑臉相迎。他知道，商量收益分配的階段到了。
雖然他不在乎能賺到多少錢，但也不能放得太過，還是得演一演。
……
“放掉？”易凡吃驚地看著面前來的捕頭，然后憤怒地一拍桌子：“好不容易抓到的線索，為什么要放掉？”
袁申看著易凡，說：“易部長，不一定要放人，只是關(guān)押的條件需要好一點。你得明白，對方只是一名嫌疑人，并不是犯人。易部長動用‘無人問津’用來對待普通人，還是太過火了?！?p> “普通人？過火？”易凡大怒，“一個普通人會寧愿跟獄司耗著也什么都不說？面對一個涉及命案、有重大嫌疑的人，我不刑訊逼供已經(jīng)不錯了，你還跟我說什么過火？”
“易部長?！痹晟焓謹[了擺，安撫易凡的情緒，然后說：“這不是我的意思，用不著與我發(fā)火?！?p> 易凡皺眉，向后一靠，問：“難道是上面的意思？”
“現(xiàn)在是，但將來就不是了?！痹険u了搖頭，說：“易部長，你得明白，死亡的那個人可以算得上是劣跡斑斑……”
易凡質(zhì)問：“那又如何？因為死者劣跡斑斑、因為犯人正義，那就可以罔顧條例了嗎？如果開了這個先例，那以后有更多的人舉著什么正義、道德、由自的旗號去為非作歹，我們就得妥協(xié)嗎？如果道德成為了罪行的擋箭牌，那還要什么法制？”
“易凡部長，請不要激動?！痹陻偭藬偸?，“我們也十分支持按規(guī)矩來，但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民心。等事情公開之后，一旦不是犯人的羅須出了什么事兒……為了消平眾怒和責(zé)怪，不僅這案子得抹過去，連部長你也得辭職不干，還不會有多少人同情你?！?p> “公開？”易凡眉頭一皺，問：“怎么會公開？”
“昨天的報看，部長您看了嗎？”
“這……”
“易凡部長，您現(xiàn)在也明白該怎么做了?！痹臧厌尫抛C明再次放到易凡桌子上，這是一張信息非常齊全的證明，易凡只要在證明上簽上名字就可以了。袁申最后勸著易凡：“易部長，我們是百姓的官，得順著百姓的想法……這次我們無能為力，只能順勢妥協(xié)，但下次，我們不會再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了?！?p> 易凡看了袁申一眼，拿過桌上的證明，然后兩手一扯，將表格撕成兩半。
“想放人，可以?！币追舶阉榧埲舆M垃圾桶，說：“要么上面的人給指示，要么嫌犯松口?！?p> “易部長，做人不能太固執(zhí)?！泵鎸σ追驳墓虉?zhí)，袁申只能搖頭，“你一路破案升遷，對這一行的無奈還認識不足……有的時候，墨守成規(guī)，不是正確的選擇?！?p> ……
青希意識到，劍館里的學(xué)員隊常平的態(tài)度變得十分不友好。
餐時，常平坐的位置不算偏僻，但他的周圍卻存在一圈空白，除了青希身邊的這些人之外，連像趙默那樣習(xí)慣獨處的人也沒有坐在常平周圍，儼然表明了他們對常平的態(tài)度。
一個餐廳被分成了三塊，常平周圍無人，自成一塊；后來包裹著青希的人群在另一邊坐下，是一塊；而那些獨處者最后進餐館，紛紛選了遠離常平和青希他們的位置，隱隱抱團，成第三塊。
常平雖一人，卻神色自若，超然世外。
愕然之中，青?？粗Ｆ剑蝗话l(fā)現(xiàn)，似乎常平才是獨處者真正該有的樣子……
“青希師兄！”
一個師妹的嗔怪把青希從神游中拉回現(xiàn)實，青希抱歉地朝師妹一笑，說：“我剛剛在想該怎么夸你頭上的簪子呢?！?p> “真的嗎？”師妹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嘻嘻一笑，悄悄賣弄了一下，然后問：“師兄，館長說修身自當(dāng)控食，應(yīng)當(dāng)少吃街邊零嘴，可我就是忍不住，怎么辦？”
面對周圍期待的眼睛，青希想了想，然后說：“修劍自當(dāng)先修身，但所謂民以食為天，即使一劍在手、天下無敵，若心中不快、無法坦然，那修劍還有什么意義？”
常平聽到這話，動作一頓，若有所思。
青希沒有注意常平的異動，他繼續(xù)說：“然而，休閑娛樂不應(yīng)轉(zhuǎn)為放縱自墮，人之一生，需張弛有度，該修劍時則認真修行，該娛樂時也不能猶豫。此外，苦練與娛樂，有舍必然有得，欲得也必然先舍?？嗑殨r難得娛樂，娛樂時也定然不如苦練，最重要的一點是對得起自己，事后不可追悔莫及——選了娛樂，開心之后就別后悔浪費時間；苦練得出成就，就不要嗟嘆缺少快樂。所以師妹你問我怎么辦，我會勸你少吃。如果你問我多少是少，那我就只能說，一則不妨礙你修行，二則時候不要后悔，此即為少?！?p> 青希一番話結(jié)束，一眾小師弟師妹張著嘴看著青希，片刻沉默之后，七嘴八舌地爆發(fā)出了敬佩與稱贊。
“師兄高見！”
“師兄說的太好了！”
“我也同意這樣的說法。”
“我也是！”
與青希這一塊的吵鬧不同的是，獨處一塊顯得相對安靜，偶爾的對話也是寥寥幾字。直到一句“聚眾這么吵，浪費時間于交際而不得功效”的評價發(fā)出。
“此句是極，聚眾不過迎合，面和而心不齊，不如獨處?！?p> “強自迎合勞心傷神，意見不一又遭冷眼，不如獨處，一人走自己的路，橫眉冷對千夫指，還能將時間用于該用的地方。”
“人生確實該獨處，不顧他人閑言碎語?！?p> “理當(dāng)如是！”
簇擁在人群之中的青希抽空往常平的方向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常平在兩伙人交談的時候，已經(jīng)出去了。
青希再一次懷念起往昔他與常平形影不離的時候。
為什么要離開呢？青?？粗箝T，難以理解。
青希更不理解的是，為什么要前后離開兩個地方，然后在兩個地方都容不下身呢？
……
其他人飯后休息的時候，常平已經(jīng)拿起了木劍，劍劍凌厲。
葉長卿聽到凌厲地風(fēng)聲，走到門口看了一陣子，然后開口：“子均?！?p> “師父！”常平一個激靈，他剛剛太過投入，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師父的出現(xiàn)。常平朝葉長卿行禮：“常平見過師尊?！?p> 葉長卿皺著眉頭，問：“知道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嗎？”
常平低頭：“弟子知錯。”
“早上的劍尚且穩(wěn)了些，現(xiàn)在怎么又亂了？”葉長卿不滿意，說：“劍快需有招。你全靠狠勁，快卻亂如麻，除了欺負些莽夫之外，還有什么用？”
“弟子定將改正。”
“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自己處理。”葉長卿凌厲地看著常平，說：“另外，在我同意之前，不許逆破三階，懂了嗎？”
“是！”
……
在小等了幾日之后，終于到了天下辰寶拍賣會的日子。
不同于其他拍賣行，天下辰寶在拍賣會之前，總有一場小型但奢華的宴會。這宴會也是天下辰寶一直能居于龍頭的原因：對上流階級來說，拍賣之前的宴會就是一個能保證定期交際的場合；對于擠進來的中層階級來說，這是個能與上流階級得以親密攀談的機會。
宴會在拍賣開始前半個時辰舉行，還沒開始多久，高楓就已經(jīng)與六七人先后交談過，接著高楓就進入了“必須交談”名單：由于在淵云區(qū)住過一段日子，高楓自然就認識一些宴會中的人，寒暄談笑幾句，身邊同伴不斷，這使高楓稍微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常家一名地位不低的管家也和高楓甚是熱情地進行交談，還在最后邀請高楓去常家的貴賓雅座。邀請高楓自然是懂事地拒絕了，人家只是隨口一說，沒有堅持，你不能太不上道。
雖然所有人都看出來常家的邀請只是客氣，但這還是說明了高楓擁有被常家客氣的資本，更何況辰游的大人物要么還沒來，要么就在普通人接觸不到的雅座里，因此高楓就成了場上最值得交談的人。于是，不斷有人與高楓攀談：從糕點切入、從酒水切入、從高楓的衣裝切入、甚至從緣分切入，談飲食、談衣裝、談經(jīng)歷、談在面熟、或者談近日報看上熱門的伙計暴斃案后續(xù)，個個都是能獨自引領(lǐng)話題與陌生人交談一分鐘而不冷場的人。與他們交談絕不尷尬，但是話說久了總會疲憊，而且長時間沒有這樣交際，高楓臉上的微笑也有些掛不住。高楓最后只能用眼神向一邊的赤寶求助，赤寶了然，沒過多久就以工作人員的身份拉走了高楓，幫助高楓脫離苦海。
終于熬到了人少的地方，高楓坐在椅子上休息，赤寶開玩笑，說：“還真沒想到高公子居然是這么受歡迎的人?！?p> 高楓在一邊嘆氣：“都是常家的面子，我一個小人物，初來乍到能有什么人氣？”
“就算有常家的面子，肯定也和高公子自己有關(guān)系?！背鄬氁恍?，他基本判斷出高楓是個悶騷的謙虛者，在高楓否定后繼續(xù)奉承：“剛剛交談時，如果沒有高公子的氣度、談吐和舉止禮儀，怎么可能接連不斷地有人來攀談？”
“你可別笑話我了?！备邨鲾[了擺手，表情頗為受用，卻也透著一絲吃力。赤寶敏銳地捕捉到高楓目前不想交談的神色，就使眼色給一邊的人。沒過多久，就又有人來找赤寶：“赤哥，分掌柜找你?！?p> “嗯？可是……”赤寶猶豫的眼神看向高楓，高楓連忙說：“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別誤了正事?！?p> “失陪了?！背鄬毘邨鞅敢恍Γ缓笳f：“如果高公子有什么要求，就讓身邊的人來叫我。”
“好說，好說，你先去吧。”高楓繼續(xù)麻煩地和赤寶交際，等赤寶走遠之后，看了看，四下無人，就走到一扇客室的門前，突然打開了門。
門里，一個賊眉鼠眼的青年慌張地看著高楓。
正是高楓第一天就遇到的那個三階高級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