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成為自己

　　費耶諾德體育場貴賓區(qū)的男廁內(nèi)，方正趴在盥洗臺，任由水滴從濕漉漉的頭發(fā)上順著他的面龐緩緩滑落，突然，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鏡中的自己，虎目之中淚光似有似無，心緒止不住的翻涌。

　　剛才范馬爾維克那一席話，但凡他不是腦癱，都能理解啥意思。旅歐這么多年，無數(shù)冷眼與嘲笑，見慣傲慢與偏見，拼盡全力都未能實現(xiàn)的夢想，未曾想，竟然在被阿賈克斯除名后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無人的角落，方正感慨了一番后，擦拭掉眼角的濕潤，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從男廁走了出去，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赫爾托格背靠在門口的墻壁上。

　　“沒想到啊，你這混小子的內(nèi)心居然還有這種柔軟敏感的一面嘛，哈哈哈哈哈……”看到方正出來，在門外已經(jīng)想好怎樣應(yīng)對的赫爾托格毫不留情的對他調(diào)侃起來。

　　方正先是一愣，隨后，“頭兒！你干嘛呢？要上廁所就上廁所，在門口等著作甚？還是說你是靠在這里欣賞對面的春光？”說完伸出手，做出一副找對方要東西的樣子，“您老帶紙巾沒有，我剛才用冷水冷靜冷靜，現(xiàn)在人倒是冷靜下來了，不過頭發(fā)上全是水，借點紙巾……”

　　赫爾托格也不拆穿，從腰包里面掏出來一包紙巾地給方正，然后在方正拿著紙巾在頭發(fā)上裝模作樣的時候，才開口問：“怎樣……有信心嗎？”

　　“相比于關(guān)注我的心理狀態(tài)，我覺得這場比賽的弟兄們更需要擔(dān)心……”聳聳肩，攤攤小手，方正卻是答非所問。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心有靈犀般不再交流，各自沉默著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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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包廂，比賽下半場已經(jīng)開打，方正坐下身，看著隊友們在球場上的表現(xiàn)陷入了沉思。

　　經(jīng)過半場的調(diào)整，下半場的費耶諾德比起上半場后半段猶如無頭蒼蠅的表現(xiàn)有所好轉(zhuǎn)，作為邊鋒的德倫特和倫斯基，頻繁回撤，總算使得球隊的中場穩(wěn)定住了局面，開始漸漸有了些像樣的進攻。不過，相較于隊友們的表現(xiàn)，維納爾杜姆的的表現(xiàn)卻越發(fā)的詭異起來，無論是不知疲倦的奔跑還是額上通過大屏幕清晰可見的青筋，都讓人感覺得到這孩子早已全力以赴。

　　可是效果嘛，只能說實在是不敢恭維。

　　自己既然看得到，作為久經(jīng)沙場的老帥，奧萊.本哈爾沒有理由看不出來上半場的問題在那兒，中場休息時，老帥肯定是對手下的球員們耳提面命了一番。這不，下半場開始至今，維納爾杜姆在防守端比起上半場好歹是積極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他在防守端的問題，明眼人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作為前鋒出身的維納爾杜姆，即便是自打來到費耶諾德以后就轉(zhuǎn)到了中場，可年僅16還沒有經(jīng)歷過那么多時間積累下來的他，防守端無論是位置感還是防守技術(shù)，相比于荷甲其他隊伍的全能型中場，實在是太過于稚嫩。

　　即使他身上也擁有靈光天賦或者靈光的下位天賦，能夠通過預(yù)判對手的行動作出一定量的干擾，可是身體上的劣勢，使得他無法干凈利落的破壞對手的進攻，而當(dāng)進入糾纏階段，他防守基本功不足的問題又會使得他在正面對抗中每每成為失敗的一方。

　　若是只有防守端如此，還則罷了，進攻端的問題，維納爾杜姆下半場的表現(xiàn)更是不忍直視，三個字就能形容，辣眼睛。是的，就是辣眼睛，過多無意義的帶球，不夠果斷的出球，太多的冒險傳球，這就是他下半場至今為止在球場上的表現(xiàn)，宛如球場黑洞，只要足球到了他的腳下，他的處理總是會使得費耶諾德的進攻戛然而止。

　　目光悄悄的瞄向身邊的兩人，赫爾托格不住的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而范馬爾維克則是先知附體，沒有注視著球場上費耶諾德球員們的表現(xiàn)，反而是用目光掃視著自己，似乎就等著自己一樣。

　　方正先是一顫，然后有些慌張，來不及思索，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出心中所想：“教練，這不是喬爾吉尼奧的實力，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踢球的，他今天……他今天……”想了想，方正實在想不出用什么樣的理由來幫維納爾杜姆推卸責(zé)任，從他那個一直在積極表現(xiàn)的態(tài)度來說，就算說他是感冒發(fā)燒或者吃壞了肚子，也沒什么可信度啊。

　　沒想到范馬爾維克只一句話，直接就點出了問題的本質(zhì)：“這孩子，下半場在模仿你的踢球方式而已……”

　　“可能……是吧……”，方正尷尬的笑笑。心中感嘆：畢竟是名帥，眼光著實不是蓋的，僅憑借著一些自己踢球的影像資料和維納爾杜姆幾十分鐘的表現(xiàn)就已經(jīng)把整個事情猜測得七七八八。

　　對于維納爾杜姆模仿自己這件事，他在好友還沒提到一線隊，兩人其各自帶隊進行對抗賽的最后一個月，方正就已經(jīng)覺查出來了些許端倪，特別是在最后兩場對抗賽中，這種感覺尤其強烈。在方正的猜測中，也許是因為自己在對抗賽中每次都被分配到率領(lǐng)相對實力較弱的一方，卻總能壓制住他所率領(lǐng)的整理實力更強的那一隊，使得他對自己的道路產(chǎn)生了動搖，又也許是昨天他在看臺上被自己的表現(xiàn)折服，使得他堅定了改變踢球方式的決心。但無論原因是什么，維納爾杜姆殊為不智的選擇在這樣一場對他至關(guān)重要的比賽當(dāng)中，特別還是落后的情況下貿(mào)然改變踢法，都需要巨大的勇氣，不過結(jié)果不太好而已……

　　“教練……喬爾吉尼奧他其實很有天賦的……”生怕好友在未來的主帥心中被PASS掉的方正，急不可耐的想要為他拿回點印象分。

　　范馬爾維克卻在這時候牛頭不對馬嘴的轉(zhuǎn)過頭對赫爾托格問了句：“喬爾吉尼奧和方的關(guān)系很好嗎？”

　　在得到赫爾托格的肯定回答以后，轉(zhuǎn)過頭，對著方正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我們對你們的印象不是靠這場比賽得出的，而是通過赫爾托格交給我的你們的影像資料，對于喬爾吉尼奧的天賦和特點，我早就了然于胸……”頓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著方正，“你、喬爾吉尼奧、喬納森（德.古茲曼）、羅伊斯頓（德倫特），你們是我心中瓦爾克諾德這一批孩子心目中天賦最好的四個人。今天的比賽不過是他們職業(yè)生涯啊道路上的一條小溪流，犯錯什么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改變的勇氣。從這一點來說，面對這樣的比賽，至少敢于去嘗試變得更強，依舊在追求著勝利的喬爾吉尼奧，這場比賽遠比喬納森和羅伊斯頓表現(xiàn)好……”

　　“像你們這樣的年輕球員，我觀察的是你們的可能性，而不是你們具體某一場的表現(xiàn)或者數(shù)據(jù)……”說完像慈藹的摸了摸方正的腦袋，“方，我希望下一場比賽中你也能給我點驚喜啊，加油吧……”

　　看范帥這態(tài)度，憨貨這打得跟臭狗屎一場的比賽居然反而因禍得福？在未來的主教練心目中留下了敢打敢拼、勇于嘗試的印象。方正內(nèi)心長舒口氣，暗暗想：比賽完了得和這憨貨念叨念叨，這學(xué)的啥玩意兒嘛，沒讀過書嗎？學(xué)我者生，似我者死這種道理都不懂，鐵笨比一個。

　　“保證完成任務(wù)！”抬頭挺胸，做出一副斗志昂揚狀，方正回答得倒是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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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大屠殺，4比0的最終比分，使得主隊更衣室內(nèi)無論是教練組成員還是球員，都沉默了下來。沒上場的老將們倒是看得很開，絕大多數(shù)只是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背上背包就匆匆離開了更衣室，只有老隊長留下來，挨個安慰著年輕球員們。

　　正在這時候，赫爾托格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名穿著隊服的亞裔年輕人。

　　一進來，也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方正徑直走到垂頭喪氣的德.古茲曼身邊和他攀談起來，安慰了一下他有些受傷的心靈以后，目光掃到兀自坐在角落里正在自閉的德倫特，三兩步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羅伊斯頓，輸了場比賽而已，不至于這樣吧……”

　　德倫特聽后心想誰這么沒眼力見，哪壺不開提哪壺，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是方正，轉(zhuǎn)念想想這家伙每次和喬爾吉尼奧去自己家都還算對自己畢恭畢敬，這才忍住了口吐芬芳的沖動，白眼一翻：“我TNND都踢了三年荷甲了，還用不著你這還沒上過場的小菜鳥安慰……”抬手一指，指向浴室，有氣無力的說：“喬爾吉尼奧那小子在里面洗澡，你要等他去那邊等，別來我面前當(dāng)門板……”說完也懶得搭理方正，頭一埋，再度進入掛機模式。

　　見德倫特不怎么領(lǐng)情，方正也沒啥轍，對著這位喬爾吉尼奧的表哥說了聲謝謝，就往浴室方向走了過去。正準備在浴室外的長椅上坐下，誰想，還沒走到，維納爾杜姆披著毛巾就出來了。

　　看到方正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他先是一愣，伸出頭左看看右看看，瞥到還在安慰穆德爾的隊長，這才轉(zhuǎn)回頭問：“你咋進來的？你也被調(diào)上來了？”維納爾杜姆一臉懵逼。

　　“哪兒有那么快……喏……”沖著正在和奧萊老爺子交流的赫爾托格努努嘴，“他帶我進來的唄……”4比0的比分，德倫特他們都沒那么容易走出來，何況是這家伙，看著維納爾杜姆稍微有那么點紅的眼仁，方正想想，還是不刺激他為好，直接隱瞞了自己確實即將升一隊的事實。

　　“哦……”明顯興致不太高，平日里的話癆王今天只是敷衍了方正一下，就自顧自的坐到長椅上開始穿衣服。

　　“你這家伙……今天表現(xiàn)很不錯哦，赫爾托格還夸獎你了呢！”總不可能說自己被赫爾托格騙去了球隊主席專用包廂，還見到了太子爺和新任主教練吧，那不更打擊這大傻子了嗎？打擊他自己倒是無所謂，要是這大傻子承受不了這種打擊，變身為超級BT，就算不危害社會，去破壞花花草草也不好嘛。于是乎，方正把剛才范帥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專挑夸獎這家伙那幾句，全都安到了赫爾托格身上。

　　“你在說錘子呢你？這些話是你編的吧！??！還是說赫爾托格已經(jīng)老眼昏花了！我怎么可能模仿你？！靠?。　币苍S是跟方正待久了，學(xué)到了方正的一些皮毛？這幾句話，維納爾杜姆雖然說話的時候眼神躲躲閃閃，不過音量倒是夠大。

　　維納爾杜姆的關(guān)注點總是這樣的詭異，明明全都是夸獎他的話，這家伙就只注意到了模仿自己那幾句，真是有夠好笑。方正見狀，施展斗轉(zhuǎn)星移，拿出了維納爾杜姆的成名絕技——豎中指，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少跟我在這兒裝，你意思是頭兒不懂球？OK！你死定了！”

　　拉住轉(zhuǎn)身就要去跟赫爾托格告狀的方正，維納爾杜姆臉一黑（當(dāng)然，也看不出來），心中奔騰過一萬頭羊駝，果斷選擇服軟：“別別別，我開玩笑的……”

　　“這不就得了……”眼見維納爾杜姆不再詭辯，投子認負，方正也就不嚇他了，“話說你膽子也夠大的，這種比賽你也敢拿出那種蹩腳的模仿來踢，也不怕主教練嫌太辣眼睛把你雪藏咯……”

　　“我那不是沒辦法嗎？我和喬納森類型差不多，這場比賽咱們隊明顯缺少出球點，需要長傳調(diào)度拉扯開邊路空間，教練又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一股腦把我和喬納森還有布魯因斯一起放在首發(fā)陣容里，我只能嘗試一下看能不能把我們?nèi)B接成一個整體唄，我想贏啊……”

　　大比分落后還能有如此求勝欲，還愿意動腦子，維納爾杜姆的話倒是令方正刮目相看，沒辦法，在他的印象里，這家伙的腦子里面全是豆渣，沒想到居然還是長了腦子的?！皩嵲拰嵳f，咱倆條件不一樣，類型打法不一樣，天賦所在的點也不一樣，雖然總的來說還是有不少相似點的，但你這樣貿(mào)貿(mào)然的改變打法，效果能好那就奇了怪了……”

　　也不等他回話，方正正色：“以后別模仿我的踢法了，學(xué)得個不倫不類，丟人！我指點你一些我踢法的精髓，你看有哪些能學(xué)會，能理解能學(xué)會的那肯定就是適合你自己的，靠模仿，成就不了大業(yè)，懂？”

　　“你要成為維納爾杜姆，學(xué)我有屁用！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