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0.小石頭

　　方正在荷甲聯(lián)賽第32輪的表現(xiàn)被吳大維剪輯出來并發(fā)回國內(nèi)后，雖說在球迷圈內(nèi)造成了些許波瀾，可說到底也就是在平滑如鏡的湖面投入了一小顆石子而已，引起不了多大的滔天巨浪。畢竟，這時候的中國足球還遠沒有后來那樣讓人絕望，中國太陽的光輝還在曼徹斯特的上空熠熠生輝，區(qū)區(qū)一名尚未經(jīng)過頂級聯(lián)賽考驗的17歲年輕人，實在是很難讓大多數(shù)非資深球迷對他產(chǎn)生多大的期望。

　　至于中國的足球媒體人們也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去幫他進行什么吹捧，無他，無利可圖而已。何況他還是一名完全脫離中國足球體制的年輕人，是吧……懂的就懂，不懂別問。

　　當然，好處肯定還是有的，至少在中國球迷，特別是在經(jīng)常上網(wǎng)交流的年輕球迷群體面前，混了個臉熟不是，如果以后能夠在荷甲聯(lián)賽中拿出更加優(yōu)異的表現(xiàn)，相信還是有機會把現(xiàn)在的小漣漪變成大波浪的。至于能不能做到……看著他在健身房揮汗如雨的表現(xiàn)和對飲食方面嚴格遵照隊醫(yī)叮囑的自制力，再怎么也比那些喝著啤酒擼著串兒，開著豪車摟嫩模的國內(nèi)球員要值得期待，不是嗎？

　　枯燥的訓練一天接一天，機械的重復著昨日的過程，歷經(jīng)了五天的魔鬼訓練后，兩人總算是適應了赫爾托格為他倆量身定制的特訓的強度。到現(xiàn)在，維納爾杜姆至少不再因為訓練中長時間精神過度緊繃而在結(jié)束后化身少年癡呆，方正也終于不再是回到家二話不說洗完澡就往床上躺，哥倆好歹是勉強恢復了正常。至于為啥只是勉強，看著他倆今天往家里趕的路上，依舊是無精打采，一副練得脫了力的樣子，就知道為啥只能算是勉強恢復了。

　　走到自家門口的維納爾杜姆歪著頭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跟個木樁子來的，呆了半晌才轉(zhuǎn)過頭，傻里傻氣的朝方正說：“方……我不想動了……”

　　“啥意思？又讓我來開門唄……”這些天來早就見慣了維納爾杜姆這德性的方正立馬反應過來，手一伸，“你個廢物，那么點訓練量天天都能練成這鳥樣，完蛋玩意兒，鑰匙！”雖說每次訓練完手腳多少都有些虛浮，但經(jīng)過這些天的適應，在鐵人天賦的加持下，方正至少不再吃飯手抖，走路腳軟。

　　“你自己是個怪物，總不能要求我也跟你一樣吧，我又沒有你那種每天睡一覺，起來立馬生龍活虎的本事，靠！”內(nèi)心吐槽了一番，維納爾杜姆卻表面上卻絲毫不怠慢，畢竟，能夠這樣天天指使方正的機會可不多，自己這要是裝露餡，到時候上哪兒去把以前受欺負的賬給要回來啊。敢情這家伙早就適應了這些天的特訓，現(xiàn)在的種種表現(xiàn)純屬擱這兒表演，為今年的鹿特丹國際電影節(jié)拿下金虎獎做預演呢。

　　等到方正開完鎖，推開房門后，維納爾杜姆卻發(fā)覺有點不對勁。在他的視角中，只見方正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咒術(shù)一般，楞在門口玄關(guān)處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的釘在屋內(nèi)。

　　“嘿，你怎么啦？死機啦？”不明所以的維納爾杜姆歪著身子把頭從方正腰邊伸了進去，仔細一打量，發(fā)現(xiàn)此時的客廳內(nèi)，索菲阿姨和自己奶奶正圍坐在沙發(fā)上喜笑顏開的聊著什么，而在他們身邊還坐著兩名同方正一樣黑發(fā)黑眼黃皮膚的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約莫有個60來歲，飽經(jīng)風霜的面龐上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正神態(tài)慈藹的看著躲在自家餐廳角落處，一名怯生生的少年，和身邊坐著的另一名中年男性討論著什么。

　　而坐在他身邊背對著房門方向，正在跟他討論的那名男子，似乎聽見了自己倆開門的動靜，忽然轉(zhuǎn)過頭……

　　“方！這是……”雖說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朝夕相處，以前看所有亞洲人都一個樣的維納爾杜姆現(xiàn)在肯定不至于分辨不出方正的長相，可如此相似的外貌，還是讓他一時間有些懵。

　　“爸……”那顧得上搭理他，剛才還傻乎乎站在門外的方正宛如燕雀歸巢，快步走進去，和那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緊緊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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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高了不少……也健壯了不少……”看著半年多來未見的兒子，終于擺脫了多年來身體未曾發(fā)育的怪癥，方遠心中老懷欣慰?？刹煊X到兒子神色中展露出來的疲態(tài)，作為人父的他，又有些心疼，“我剛在電視上看了昨天你在比賽中的表現(xiàn)，很不錯，不愧是老方家的種，真給咱們國人爭氣！訓練營的生活……很苦吧……”

　　任由老爸習慣性的撫摸著自己的頭，方正笑呵呵的回答到：“還好啦……扛得住……老爸你不是常說嘛，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平時訓練不苦一點，比賽登場，丟臉的不還是自己……”突然想起什么，方正一把將身邊有些不知所措的玩弄著自己雙手的維納爾杜姆拉到身邊，指著他朝方遠介紹說：“這是我在費耶諾德最好的朋友，這位薩拉太太的孫子，維納爾杜姆?！?p>　　作為瓦爾克諾德出了名的自閉男，驟然見到這么多人，維納爾杜姆多少有些不習慣，但還是鼓起勇氣，有些顫顫巍巍的向方遠介紹起自己來：“叔……叔叔你好……我叫喬爾吉尼奧，是方正的……的隊友，也是方正的朋……朋友……”說個話都說不清楚，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一旁的方正看著不由得一陣無語：不愧是瓦爾克諾德首席自閉大師，這也是沒誰了！

　　懶得再讓這家伙繼續(xù)丟人現(xiàn)眼，方正立即搶過話頭，“爸，你別看他唯唯諾諾，一副很沒出息的樣子，這家伙可是我們隊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比我進一隊的時間都早……當然，現(xiàn)在滾回B隊了。”

　　除開一開始的時候，父子互相間的噓寒問暖，為了提醒憨貨別亂說話，自己老爸懂荷語，后面這幾句方正特地全程都是用的荷蘭語交流。所以，他這一席話，令維納爾杜姆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蹦得老高，“說得你好像比我厲害多少一樣！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被下放到了B隊！要滾也是咱倆一起滾回來的！”

　　很顯然，今天方正的心情格外的好，如果是往日里，里面對維納爾杜姆的挑釁，他壓根都懶得搭理，今天聽到這憨貨居然敢還嘴，果斷回頭抬起膝蓋就給維納爾杜姆腿上的麻筋來了那么一下。

　　“哎喲！你個賤人！有本事別踢那兒！”麻筋被踢的維納爾杜姆感到一陣酥麻，腿部一軟歪在了沙發(fā)上，指著方正就是一通痛罵，然后兩個人就在沙發(fā)上扭打起來。

　　看著在沙發(fā)上嬉戲打鬧的二人，客廳內(nèi)的氣氛愈發(fā)的歡快，連躲在角落里的少年都“咯咯”的笑出了聲。

　　“看來在費耶諾德這段時間，你過得還不錯嘛，既然如此，為父總算也是放得下心了……”想起自家兒子跟著自己東奔西跑那些年，除了足球為伴，也沒見過他在國外交上幾個朋友，更別提關(guān)系如此親密的，看到眼前的一幕，方遠不由得潤了眼眶。

　　兩個人玩鬧了會兒，輕松將維納爾杜姆壓制住的方正站起身，沖著癱倒在一邊，無力反抗的維納爾杜姆送去一個白眼，整理了一下衣著，轉(zhuǎn)過頭，沖著那名60多歲的老人家鞠了一躬，然后對他說：“保爺，好久不見，您的身體還好吧……”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的很咧！我要是身體不好哪里還有興致帶著石頭出國來玩呢？本來我聽你阿姨，不，你媽媽說你在費耶諾德的青訓營練得很辛苦，還有些擔心呢，現(xiàn)在看來沒那個必要！哈哈哈……”豪邁的性格，爽朗的笑聲，眼前之人赫然就是中國足球的教父級人物——徐根保。

　　“來來來，石頭，別愣著，過來問聲好……”以徐根保和方遠的交情，也確實用不著矯情什么，揮揮手把躲在一邊的小男孩兒喚來身邊，指著方正說，“一晃這么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你這孩子還記不記得當年在崇明島帶你一起玩足球的阿正，人家現(xiàn)在可是荷甲豪門費耶諾德的青訓球員，都代表一隊出過場了，石頭你好好向你正哥取取經(jīng)，爭取也早日出國，為國爭光！”

　　也不知道足球運動員是不是都這德性，方正是傲嬌型自閉仔，維納爾杜姆是憨憨型自閉仔，這少年是啥類型不清楚，但肯定也是個自閉仔。

　　“正……正哥好！我是來自……上海亞東足球俱樂部……的球員，我叫吳……吳磊……我也代表亞東一線隊登場比賽過了……”很明顯，這孩子要么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不會說話，要么就是故意的。但不管如何，說這些話的同時，雙眼中流露而出的那股爭強好勝的烈焰，映襯出少年不甘弱于任何人的斗志，反倒是令方正高看一眼。

　　“你記不記得我我不知道，我反正還記得你，哈哈哈，小石頭！”摸了摸吳磊的腦袋，方正心情極度愉悅。沒辦法，平日里他面對師長們只能默默被摸頭殺蹂躪，唯一能欺負的維納爾杜姆又老是反抗，十次摸頭九次摸不得勁，今天可算逮到個能摸到爽的家伙，他能不開心嘛，都恨不得給吳磊的腦袋盤包漿咯，摸得那叫個起勁兒。

　　吳磊很想甩開方正的手，奈何看著保爺狠厲的目光，終究是不敢造次，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

　　眼見方正盤得那么帶勁兒，徐根保決定趁熱打鐵：“小正啊，我?guī)∈^來歐洲就是出來旅旅游，順便帶他見識一下市面，讓他看看世界足球的天地到底有多么的寬廣，免得這孩子在亞東被國內(nèi)那群老油子吹捧得眼高手低，最后白白浪費了他這一身天賦，你不是正好在費耶諾德B隊嗎，能不能帶小石頭去見識見識啊……幫幫忙……幫幫忙啦……”深怕方正不答應，徐根保姿態(tài)放得很低，言辭極其懇切，只為能給吳磊創(chuàng)造一個提升自我的機會。

　　徐根保的這番話，倒把方正嚇了一跳，不說自己當年在崇明島的時候，眼前的老人對自己產(chǎn)生了多大影響，提供了多少幫助，就憑他為了中國足球不惜放下身段懇求自己一個小屁孩兒的這片拳拳赤子之心，自己也是心悅誠服，哪里會不答應呢。何況……

　　斜著眼悄悄的瞥了下一旁的老爸，方正心里有數(shù)，“得，這要是不答應，我感覺自個兒連明早的太陽都見不著……老爸也是的，我可是從小深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愛國，愛民，愛黨的四好青年，這種為了國足的未來發(fā)展貢獻力量的事，我難道還會拒絕不成，用得著用那種打印機一樣的目光把我刮一遍嗎？”

　　當然，說是不可能說出來的，說出來他怕當場暴斃，只見方正神色肅穆的朝徐根保深施一躬，隨即正氣凜然的回答到：“保爺您這年紀還在為了咱們國家的足球事業(yè)奔走，實在是令某些尸位素餐之輩汗顏啊，我方正雖然在瓦爾克諾德不算是一言九鼎，多少還是有那么點低位的，何況還有身邊這位喬爾吉尼奧，他可是青訓主管的干兒子，話，我今兒個就放在這里，明天我保證帶著小石頭去瓦爾克諾德，別說見識見識，就是留在瓦爾克諾德訓練我倆都能搞得定！”

　　“好！這可是你說的！小正真不愧是老遠頭你的兒子！那小石頭就留在你們青訓營訓練一段時間吧，要是有什么難處，我可以代表亞東俱樂部跟你們青訓主管商討一下培訓費的問題……”打蛇隨桿上，徐根?？刹粫o方正反悔的機會，又或許他的目的本就不止于此。

　　“哈？”方正問號臉。奈何，有句話叫：自己吹的牛逼，含著淚也要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