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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臥春庭看月華

番外:往事緣起

醉臥春庭看月華 謝小駱 5817 2020-05-17 10:03:00

  雪愈下的大了,天地之間渾然一片,樹影朦朧,群山失色。

  老人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地走到冰冷的灶臺(tái)邊,猶豫了下便從一旁抱了柴丟進(jìn)去,地面僅留下幾根小指粗細(xì)的樹枝。

  沒有柴火可熬不過這個(gè)冬天。

  火燃起來了,同時(shí)升起的還有濃烈的黑煙。

  可他毫不在意,精心熬制殘破鍋中的食物,時(shí)不時(shí)發(fā)出猛烈的咳嗽。

  片刻后,他用家中僅存的碗裝起驅(qū)寒湯,遞給屋中的女子。

  “來,別哭了,辦法總會(huì)有的?!?p>  女子抬起頭,那是一張?jiān)鯓芋@艷的臉,五官精致到無可挑剔,即便久經(jīng)奔波已附上塵土也未能掩飾住她的美貌。

  “謝謝?!彼舆^老人手中的碗,碧藍(lán)色的瞳眸中還含著淚水,楚楚動(dòng)人。

  “姑娘,你叫什么?”

  “涴。”

  “多好是名字啊?!崩先藝@了口氣,“你們的親戚住哪?說不定還能給你們指條道?!?p>  她低著頭,任憑深藍(lán)的長(zhǎng)發(fā)落進(jìn)湯中,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抽泣了會(huì)兒,她轉(zhuǎn)過頭望著躺在床上的男孩,確定他已熟睡后搖搖頭:“沒有,我騙小澤的?!?p>  老人望著微弱的爐火,又長(zhǎng)嘆一聲:“姑娘若不嫌棄,就暫且在這兒住下吧?!?p>  “謝謝大伯,明天雪一停我們就走?!?p>  “胡鬧!”

  老人突然提高聲音,涴驚愕地看著他,一旁的嬰兒發(fā)出不滿地哼唧。

  “走?去哪?”老人試著單手抱起嬰兒卻沒成功。

  見狀,涴把嬰兒抱了起來,輕撫他的背,他慢慢陷入沉睡。剛將他放下,他大聲哭鬧抗議,涴只好再次抱起他來。

  “姑娘,你們都從寒酥的東境走到西境了,夠遠(yuǎn)了?!崩先丝人粤藥茁?,接著道,“這孩子的身體可走不下去了?!?p>  涴擔(dān)憂地望著小澤,這恐怕是他這幾年來睡的最安逸的一次了。想到這兒,她不禁抿緊了嘴唇。

  “你看,這家里現(xiàn)在只有我們一老一小兩人,若是你們來了,還能幫我照顧一下木兒?!?p>  “謝謝,謝謝,謝謝……”涴只能不停重復(fù)著感謝的話,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流淌下來。

  她低頭拭淚,見木兒揮舞著兩手沖她咯咯地笑,那笑容極具感染力。

  “看來他很喜歡你,這我就放心了?!崩先嘶煦绲难壑忻髁疗饋?,他捏了捏木兒的小手。

  “他父母呢?”

  老人一震,偏過頭嘆息道:“走了。”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是何等的悲哀,涴不知如何寬慰他。

  這一屋的可憐人,聚到一起,究竟是不幸,還是幸運(yùn)呢?

  “以后你遇到尚家的人,繞著點(diǎn)走?!崩先遂o默良久突然開口,“他們,不是人啊……”

  /

  砰,門毫不留情地在眼前關(guān)上了。

  涴不死心,又拍著門道:“求您了,錢我會(huì)想辦法弄到的,求您先給他看看病吧。”

  敲了半天,醫(yī)館的門依舊沒有打開,涴絕望地走在街上。

  這幾天內(nèi),她幾乎找遍了平淵的醫(yī)館,可高昂的診金令她束手無策。

  “呦吼,小美人怎么愁眉苦臉的?!睅讉€(gè)錦衣玉食的紈绔子弟攔住了她,為首的人穿的花枝招展,像個(gè)花孔雀。

  “走開?!?p>  花孔雀興奮起來:“還是個(gè)剛烈的主兒,小爺我喜歡?!闭f著伸手就把她往角落里拽。

  尋常女子的力氣哪能比得上男人,更何況是幾個(gè)男人。

  涴掙脫不開,被他們拖著進(jìn)了胡同,她驚恐地喊叫著,可路人紛紛避開無人上前。

  “你可知道小爺我是誰?”花孔雀按住涴,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小爺我可是尚家的大少爺?!?p>  尚家……老人的話突然在腦中響起,她忍不住打了個(gè)寒顫。

  “住手?!?p>  是老人的聲音。

  “呦,老丈人,又見面了?!被兹篙p蔑一笑,“你女兒我很喜歡,只可惜我家那個(gè)母老虎容不下她?!?p>  老人氣得渾身發(fā)抖:“你個(gè)不要臉的東西?!?p>  “不要臉?”花孔雀大笑起來,“對(duì),小爺我就是玩了你女兒,你能怎么樣?最后還不是只能忍氣吞聲?!?p>  花孔雀走過去給了老人一拳,老人摔倒在地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口血水噴在地上。

  “老伯,你怎么樣了?”涴驚慌失措地跑到老人身邊,扶起他。

  “嘖?!被兹钙财沧欤袄喜凰赖膲牧诵?shù)呐d致?!睂?duì)同伴招招手,“走了,走了,沒意思。”

  他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對(duì)涴說:“小美人,改天小爺再陪你啊?!?p>  涴懶得和他廢話,頭也不抬一下。

  涴扶著老人往回走,未進(jìn)家門便聽到木兒的哭聲,兩人急忙進(jìn)了屋,見小澤手忙腳亂地從地上抱起木兒。

  “對(duì)……不起,我只是想……”小澤低著頭解釋道。

  老人摸了摸小澤的頭:“孩子,別怕,沒事的?!?p>  “嫂嫂,我是不是拖累你們了?!?p>  “怎么會(huì)呢?”涴替小澤蓋好被子,“小澤將來可是要保家衛(wèi)國(guó)的?!?p>  “可是……我真的有將來嗎?”

  “一定會(huì)的,只要熬過了這個(gè)冬天,你會(huì)比你哥哥還要優(yōu)秀?!?p>  “我哥哥是血衣大將軍,可……將來我要重建血衣軍!”小澤拍著胸脯道,忽然他咳嗽起來,好半天才緩過來。

  涴看著小澤眼里的星光,心里說不出的酸楚,若還湊不到藥費(fèi),小澤恐怕根本過不了這個(gè)月。

  她轉(zhuǎn)頭看向佝僂著背哄木兒的老人,本就為這家中增添了如此重負(fù),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那天,涴一夜未眠。

  第二天,在其余三人都還在睡夢(mèng)中,涴像往常一樣為三人備好了早飯。

  她把一封信放在小澤身邊,無聲地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落了下來。

  涴推開門走出去,她從沒想過,這竟是她看小澤的最后一眼。

  /

  頭暈沉沉的,身邊似乎人來人往,又似乎空無一人,不知昏睡了多久,小澤慢慢睜開眼睛。

  坐在搖籃里自娛自樂的木兒見小澤醒了,咧開嘴咯咯地笑起來,舉著撥浪鼓在空中揮舞著。

  小澤覺著身體比先前有力氣了些,跳下床在屋中繞了一圈,問:“木兒,阿伯和嫂嫂去哪了?”

  木兒好似聽懂了般,咿咿呀呀地比劃著,可小澤聽不懂木兒的話,只好坐在床邊逗木兒玩。

  玩了沒多久,木兒突然哭起來,想著他應(yīng)當(dāng)是餓了,小澤便去廚房尋找些食物。

  推開廚房虛掩的門,小澤嚇了一跳:“阿伯,您在家啊?”

  老人背對(duì)著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小澤醒了啊。”

  “我睡了多久?”

  “多久?”老人眼神空蕩蕩的,“大概三四天吧?!?p>  “我嫂嫂呢?”

  “她……出去了。”

  可疑的停頓引起小澤的警覺,他追問道:“去哪了?”

  老人垂著頭不說話,默默把一把柴火丟進(jìn)灶爐中,拿扇子慢慢扇著。

  “阿伯,嫂嫂她去哪了啊?”小澤急了,他跑到老人面前,蹲下來望著老人的眼睛。

  老人的目光剛和小澤接觸,眼淚就順著皺紋的溝壑流下來。

  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小澤焦急地問:“阿伯,我嫂嫂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就告訴我好不好?求您了,阿伯?!?p>  老人拄著拐杖緩緩站起來,他把爐上的藥倒入碗中:“先喝了我再告訴你?!?p>  迫切地想知道嫂嫂的下落,小澤不顧藥還燙著,一飲而盡,邊哈著氣邊催促老人:“阿伯,到底怎么了?”

  “你先答應(yīng)我不管知道什么都不要沖動(dòng)?!?p>  得到肯定答復(fù)后,老人慢吞吞地走到房中,從破舊的棉絮下取出封信來。

  小澤迅速拆開信,讀著讀著,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渾身顫抖起來,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如墜冰窟。

  “不可能,怎么可能,絕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著,跌坐在地下,手中仍緊緊攥著那封信。

  老人一把抱住小澤,道:“小澤,以后我就當(dāng)你是親兒子,好不好?咱們祖孫三代,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小澤呆呆地立在窗前,日復(fù)一日,望著日升日落,望著積雪融化,望著屋前的老樹長(zhǎng)出嫩芽……

  /

  綠樹成蔭,夏蟲低吟。

  這天黃昏,太陽還在地平線上掙扎,粗暴的敲門聲突然傳來。

  老人從廚房走到門口,僅這幾步路就已上氣不接下氣,他咳嗽著,嗓子啞啞的:“誰???”

  “有個(gè)叫涴的是不是在這兒住過?”門外的人厲聲問。

  聽到嫂嫂的名字,小澤的耳朵動(dòng)了動(dòng),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直勾勾地盯著門口。

  剛打開門,一伙人氣勢(shì)洶洶地闖進(jìn)來,推開擋著他們的老人,見著東西就砸,砸過之后還踹上幾腳。

  巨大的響聲驚醒了木兒,他嚇得哇哇直哭。

  “呦,這還有個(gè)小孩子?!庇腥俗哌^來,看著尚在蹣跚學(xué)步的木兒冷笑起來。

  那人舉起手中的短刀,小澤瞪大眼睛,猛的沖過去,那人一時(shí)不備翻到在地。小澤順勢(shì)掄起木椅向他砸去,那人剛捂著肚子罵罵咧咧地站起來,又倒了下去。

  小澤撿起地上的短刀,面無表情地向其余人走去。

  此時(shí)的小澤兩眼外瞪,眼中滿是血絲,全然一頭發(fā)怒的小牛犢。

  出生牛犢不怕虎,那伙人人被鎮(zhèn)住了,一步一步向后退著。

  “從我家滾出去?!毙蓯汉莺莸氐?。

  “就憑……”話音未落,那柄短刀毫不猶豫地割下了說話人的小指。

  那人慘叫著,推到同伴身后:“這……這小子是個(gè)練家子?!?p>  “我再說一遍,從我家滾出去!”

  那群人掂量著,雖說這么多人降服一個(gè)十二三歲的少年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難事,恐怕這代價(jià)……他們對(duì)視了眼,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小澤丟下刀,彎下腰喘著粗氣,過久未練習(xí)骨頭僵硬了不少,加上長(zhǎng)期的生病,這般折騰幾乎耗干了他全部精力。

  好在兒時(shí)的底子打的很好,也能起到震懾人的作用。

  待力氣恢復(fù)些,他急忙跑過去扶起老人:“阿伯,您怎么樣了?”

  老人閉著眼睛,呼吸十分微弱,時(shí)斷時(shí)續(xù)。

  小澤晃動(dòng)著老人的肩膀,老人終于緩緩睜開眼睛,他喜出望外:“阿伯,堅(jiān)持一下,我去找大夫來?!?p>  老人一把扣住小澤的手腕,此時(shí)枯槁般瘦細(xì)的指節(jié)竟如此有力,他說:“小澤,幫阿伯一個(gè)忙好不好?幫我把木兒……”

  小澤拼命搖頭:“我不要,阿伯,您要自己看著木兒長(zhǎng)大?!?p>  “別鬧?!崩先送O聛?,深吸一口氣,“阿伯的屋里有個(gè)包裹,里面還有些銅錢,雖然不多也夠你出城了。

  “我不要你照顧木兒,你把他送給愿意收養(yǎng)的人家,然后你立刻出城,這些人不是沖你來的?!?p>  “那他們沖誰的?”

  “快走,在不走就……”

  老人的話戛然而止,手還保持著推的姿勢(shì),小澤顫抖地試了試?yán)先说谋窍?,頓時(shí)淚流滿面。

  他硬生生把眼淚咽進(jìn)肚中,現(xiàn)在還不是哭的時(shí)候。

  小澤掩上老人的眼睛,將老人抱起放在床上,為他蓋好被子,如同熟睡般。老人輕的如同凋零的落葉,落葉尚能歸根,不知老人能否歸家。

  他把那些銅板塞進(jìn)木兒的口袋里,又把寫有生辰八字的木牌掛在木兒脖子上,抱著木兒出了家門到了觀音廟旁。

  他蹲在那看香客來來往往,這廟里供奉的是送子觀音,進(jìn)出的多是些年輕少婦。

  突然,他沖進(jìn)到一位年紀(jì)稍長(zhǎng)的婦人面前,把木兒塞到她手中,轉(zhuǎn)身就跑。聽到婦人在后面喊他,他頭也不回,一口氣跑出幾條街才敢停下。

  夜風(fēng)卷起他寬大的衣襟,宛如只欲飛的雄鷹。

  他用留下的錢從小販那買了把小刀,插在腰間,慢慢向尚府走去。

  /

  日暮西沉,涴已在庭院中跪了一天了。

  膝下是塊凹凸不平帶尖刺的石板,清逸的臉早已變的煞白,可她依然固執(zhí)地挺直腰板。

  尚家少夫人捏起她的臉:“嘖嘖嘖,這就是勾引我家男人的狐媚子啊,我看也不過如此?!?p>  涴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地直視前方。

  “以色媚主的東西,現(xiàn)在裝什么清高?”少夫人對(duì)涴的態(tài)度極為不滿,對(duì)家仆吩咐道,“來人吶,把這賤人的臉給我撕了,看她還怎么勾搭別人?!?p>  家仆顫顫巍巍地不敢上前:“少夫人,她再怎么說也是大少爺納的妾室啊,這樣恐怕……”

  “他?”少夫人冷笑道,“他敢?guī)讉€(gè)回來,我敢殺幾個(gè)?!闭f著,從身旁侍女手中拿過鞭子走到?jīng)鹈媲啊?p>  一下,二下,三下……

  血順著嘴角流下,涴眼中空蕩蕩的,一片死寂。

  少夫人越打越氣,拿起剪刀正要向涴臉上劃去,一個(gè)人哭喊著沖進(jìn)來:

  “姑姑啊,您可要為我做主哇!”

  “哼,這點(diǎn)小事都辦不好?!?p>  “不過那個(gè)煩人的老頭應(yīng)是沒了?!蹦侨说?,“少夫人放心,老頭沒了,那賤種也活不下來?!?p>  “為何不斬草除根?”少夫人鐵青著臉。

  “這……”那人搓著手,“本想直接解決,但沒想到冒出來個(gè)管閑事的,還把我們的人打傷了。”

  涴突然瞪大眼睛,用顫抖的聲音問:“你們?nèi)ツ牧?”

  “敢傷我的人。”少夫人沒理她,“你找?guī)讉€(gè)武功好點(diǎn)的去,務(wù)必把他給我處理了。”

  “放過他吧,我求您放過他吧?!?p>  涴猜到了他們所說的是誰,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跪爬到少夫人面前,頭低到地面上。

  少夫人一腳踩在她頭上:“怎么?現(xiàn)在知道求饒了?”

  “求您了,您怎么對(duì)我都行,放過他吧……”

  “放過,好啊。”少夫人彎下腰拽著涴的頭發(fā),“我看看,你這眼睛不錯(cuò)啊,把它給我怎么樣?”

  涴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碧藍(lán)色的眼睛中瀅出淚水。

  “不愿意是吧,那就……”

  話音未落,涴突然跳起來,奪過少夫人手中的剪刀,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眼睛。

  在場(chǎng)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涴丟開剪刀,鮮血順著眼眶淌下來,她面帶微笑,摸索著向少夫人走去:“這樣你就可以放過他了吧。”

  未走兩步,她兩腿一軟,暈倒在地。

  少夫人撫著胸口,驚魂未定的她怔怔地望著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夫人,剛剛我們?cè)诟庾サ侥切∽恿?,您看……”侍衛(wèi)模樣的人走過來。

  “放過?”少夫人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隨便你們處理吧,別弄死了就好?!?p>  /

  小澤躺在神降山的亂石堆中,渾身上下已無一塊完好的皮膚。

  他瞪著眼睛,望著深邃的蒼穹。

  看來自己還是那么沒用啊,他在心中嘆了口氣,還天天說要成為大英雄,如今卻連身邊的人都保護(hù)不好。

  不,不能放棄,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他強(qiáng)撐著幾乎破碎的身體站起來,拼盡全力邁出一步又重重摔倒在地,休息片刻再次使出渾身解數(shù)站起來,卻又倒下去。

  站起來,倒下去,倒下去,站起來……站不起來就爬,爬不動(dòng)就挪,他就這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路邊移動(dòng)。

  此刻,他大腦里只有一個(gè)念頭:

  我要活下去!

  可是,他再也沒力氣動(dòng)彈了。

  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就這樣結(jié)束吧。

  突然,驚恐的尖叫傳來,一個(gè)小女孩站在與他幾步遠(yuǎn)的地方,睜著紫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他。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從地上尋了根樹枝,戳了戳小澤:“你,還活著嗎?”

  小澤轉(zhuǎn)動(dòng)了下眼珠,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卻沒發(fā)出聲音。

  “你餓了嗎?”

  小女孩說著張開手心,把一顆糖塞到小澤口中,嘴里還嘀咕著:“這可是昱哥哥剛剛給我的呢……”

  小澤吃過許多糖,可從沒一顆是如此甘甜,這一記便是一輩子。

  “你再堅(jiān)持一下哦?!毙∨⑿α诵?,轉(zhuǎn)身跑開了。

  小澤想,他見到了世間最明亮的光。

  飛蛾撲火,甘之如飴。

  等他再醒來的時(shí)候,身上的傷口已處理過了。

  “我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他們要這樣對(duì)我?”他問白瘋子。

  白瘋子理著手中的藥沉默許久,淡淡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再追問,白瘋子始終不在開口。

  在白瘋子的悉心照料下,沒過幾日便能下床行走了。

  稍微好轉(zhuǎn)些,他就開始偷偷練功,屢次遭到白瘋子的痛罵也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白瘋子只好作罷,還不知從哪弄了把木劍給他。

  這天他在樹林中練劍回來,見小女孩用憧憬地眼神目送著位公子離開,心中有些失落。

  小澤走過去,抱著雙臂故作高深:“你是不是喜歡他?”

  “你怎么知道的?”小女孩嚇了一跳。

  小澤撇撇嘴,不屑道:“是人都能看出來吧?”

  小女孩捂住他的嘴:“以后我的糖都可以分你一半,不可以說出去哦?!?p>  “行吧。”他聳聳肩,“我叫程澤,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月奴,你叫我奴兒就好啦?!?p>  小女孩笑起來,兩道眉毛彎彎的,很是好看。

  沒過幾月,月奴離開了醫(yī)館。再后來,平淵之亂,小澤隨著逃難的人群離開了寒酥。

  他改了名,去了很多國(guó)家,見過很多人,也吃過很多糖。

  可是啊,沒有一顆糖如那般念念不忘。

  /

  淮醉坐在城樓頂上望著沉睡中的元堯,這些繁華下又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勾當(dāng)。

  樓下傳來腳步聲,見到來人他忽而笑起來,趴在城樓邊張望的女子和當(dāng)年的小女孩逐漸重疊。

  他順勢(shì)倒掛而下:“呦呦呦,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在等著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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