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府

　　玄意攔在何亦舒身前：“這位捕頭如何稱呼？不知在府衙擔任何職？”

　　青衣捕頭皺眉：“你是誰？竟敢阻撓我辦案？”

　　玄意不喜道：“貧道玄意是何姑娘的朋友，現(xiàn)在何姑娘是苦主，捕頭大人不言身份，上來便說我們阻撓辦案，意欲何為？”

　　青衣捕頭面色一緊：“道士？”

　　玄意亮出道士度牒:“貧道有朝廷頒發(fā)的度牒，請捕頭過目?！?p>　　青衣捕頭結(jié)果度牒看過一遍，臉色立馬由陰轉(zhuǎn)晴，笑道：“原來是微月觀的玄意道長，本捕木為易，添為安平府青衣捕頭，奉總捕頭林大人之命請兩位前往和府一見，有些事情林大人要向何姑娘詢問下?！?p>　　玄意收回度牒，這是一道極好的護身符，當今天子篤信道教，各地官員對道士一向態(tài)度和善。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隨木捕頭前去?！?p>　　玄意見何亦舒沒什么意見，于是隨木為易前去。

　　眾人騎馬坐車，很快就來到何府所在的位置。

　　入目一大片殘桓斷壁，高墻坍塌，房梁折斷，那青磚黛瓦都被火焰燒得黑漆漆的，攢作亂糟糟的一團，看不到一處好地方。

　　方圓數(shù)十畝的一大片府邸被大火燒成了廢墟。

　　玄意往四周望了望，一條大街兩邊到處都是高墻大院，一看就是高官豪商聚集之處。

　　“這種地方建立時為了防止走水不知做了多少工作，水井、池塘開的極多，若是意外起火無論如何不能燒成一片白地?！?p>　　何亦舒看到自家被燒成這個模樣，更是牙關(guān)緊咬，恨透了兇手。

　　玄意規(guī)勸幾句，眾人邁入倒塌的大門，焦臭的味道刺鼻貫腦，令人作嘔。

　　院內(nèi)有明顯收拾過得痕跡，通過大堂的主道只有少數(shù)磚瓦黑灰殘留，能夠容人通過。道路上雜七雜八的腳印不少，顯然在起火后有不少人曾經(jīng)此路來往，應(yīng)該是官府查探起火緣由的差役來回走動。

　　何亦舒因心情悲痛而顫抖不休，幾乎站立不住，走路更是不穩(wěn)，玄意嘆了一聲，只得扶著她朝里面走去。

　　廢墟中還有不少差役在搜尋著東西，在原先前院小廣場的位置臨時搭了一個棚屋，原本是用作停放從廢墟中搜索到的尸體，這兩日尸體已經(jīng)基本都運到府衙，這里就變成差役們落腳的地方。

　　此時棚屋下站著幾名大漢，當先一人頭戴官帽，身披錦袍，腰間挎一柄長刀，他的身量高大，面容飽經(jīng)風霜，給人一種不通人情的感覺。

　　玄意眼睛掃過他的胸口和雙手，見他胸口紋著一只飛鷹，錦袍主體顏色為紅色，不由心里一動，這人是神武衛(wèi)的指揮使，此事已經(jīng)驚動神武衛(wèi)了？

　　神武衛(wèi)是天子親軍，有監(jiān)察江湖武林與文武百官的權(quán)職，而神武衛(wèi)指揮使主管一府之地的特務(wù)機關(guān)，位高權(quán)重，非同小可。

　　在他身側(cè)則是一席黑色官府的中年人，身量瘦削，看著裝應(yīng)該是安平府的總捕頭柳正應(yīng)，若論身份在安平府也是數(shù)得著的，可在神武衛(wèi)指揮使面前連腰都似乎有些躬著，滿臉都是和煦的笑容。

　　神武衛(wèi)指揮使面容僵硬，臉上表情一成不變，冷淡的問道：“你是何云福的女兒？”

　　何亦舒穩(wěn)住心情答道：“小女子何亦舒，何公確是家父，敢問大人怎么稱呼？”

　　“我是安平府神武衛(wèi)指揮使顧不移，現(xiàn)在負責貴府的這件案子。”

　　顧不移臉色冷淡，聲音倒不嚴厲：“何姑娘還是要看開些才好，本官有些疑惑想向你了解?！?p>　　“大人只管詢問，只要能助大人破案，小女子無所不言?！?p>　　何亦舒哽咽，忽的朝顧不移跪下哀求道：“請大人為我何家做主，緝拿強人為我父母報仇！”

　　顧不移目光中露出詫異之色，這個少女性格卻不柔弱，家中突逢大變除了悲傷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報仇。

　　“何姑娘放心，朝廷一定會將此案徹查到底，還何家一個公道?！?p>　　顧不移安撫何亦舒，繼續(xù)說道：“不過何家血案來的迅疾，事后也無有在場人員幸存，本官欲查清此案還需何姑娘配合?！?p>　　何亦舒抽泣道:“大人請說，小女子一定全力配合?！?p>　　玄意順勢把何亦舒扶起，扶著她站好。

　　顧不移點點頭，眼睛一轉(zhuǎn)落到玄意身上，目光中透露出審視的味道:“這位小哥是什么人？怎么會和何小姐在一起？”

　　在他眼前的青年穿著笨重的棉衣，高大的身材仍不顯臃腫，背著一個粗布包裹，斗笠下露出半張臉龐，很是俊秀。

　　青年穿著雖然普通，可臉上皮膚細膩光滑，面對一府的掌權(quán)者沒露出任何怯色，可見這人絕非城鎮(zhèn)鄉(xiāng)間的普通人。

　　神武衛(wèi)吃的就是情報、暗殺、羅織、緝兇的這碗飯，向來以心思縝密、疑心病重著稱，神武衛(wèi)指揮使這個級別的人物自然是更甚。

　　他不由便開始懷疑起眼前的少年來。

　　玄意伸出雙手，將雙手重疊拇指交叉，施了一禮:“無量天尊，小道玄意有禮了?！?p>　　原來是個道士，顧不移臉色一整，還施一禮：“道長有禮?！?p>　　當今天子篤信道家，神武衛(wèi)雖然強勢，卻也不愿輕易招惹。

　　“小道在燕州微月觀修行，前日在道旁偶遇亦舒姐，見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多有不便就結(jié)伴而行，相互間有個照應(yīng)?！?p>　　燕州，微月觀？

　　顧不移頭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對微月觀沒有絲毫的印象，接過度牒掃了一眼，眼光不由得一凝：玄微道分院。

　　玄微道是當今天下鼎鼎有名的道門大派，玄微道掌教可能比神武衛(wèi)的督帥在天子心中地位還要高一些。

　　這一二十年玄微道香火鼎盛，武道高手輩出，教內(nèi)實力極其雄厚，屬于神武衛(wèi)不愿招惹的范疇。

　　他的目光在玄意道人雪白修長的手掌上凝視片刻：“燕州離安平府幾近萬里之遙，玄意道長不在觀中清修，怎的跑到安平城來了？”

　　大玄疆域遼闊，下轄一十六州，安平府地處光州，處于朝廷北方腹地，而燕州則在東北苦寒之地，兩者相距近乎有上萬里，尋常人走上一趟就要幾個月，沒有大事誰會跑這么遠的一趟。

　　玄意道：“小道奉了師命前往冀州家?guī)煿视烟幩托牛蚀私?jīng)過光州?！?p>　　顧不移點點頭，算是認可了玄意道人的話，忽然問道：“道長神光內(nèi)斂，肌膚晶瑩，顯然修行真氣有成，不知道長這身武學師從何人？”

　　玄意道人面色一變，露出不悅之色：“無量天尊，顧大人難道是把我當做犯人嗎？”

　　“哈哈哈，道長莫惱，我等日常辦案遇見人物眾多，若遇重案、難案少不得細細推敲追查，這人自然是不可不問。”顧不移微微笑道：“道長與何姑娘結(jié)伴而來，又恰逢何府滅門慘案，本捕若是不問個清楚明白，如何跟何府滿門冤魂交代？”

　　“官場老手！”

　　玄意道人心下感嘆一句，說道：“大人所言極是，小道深盼大人查清案情，還亦舒姐一個公道。小道師從微月觀觀主修行道法武功，本觀雖然名不見經(jīng)傳，卻也傳承了玄微道的些許武藝，讓捕頭大人見笑了。”

　　顧不移心想回頭讓人傳信去燕州查證，于是道：“玄微道名震天下，所傳武藝豈是尋常，道長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隨口捧了玄意道人一句，轉(zhuǎn)身向何亦舒問道：“何姑娘尚是待字閨中吧？為何案發(fā)之時沒有在家中？這些日子你有在何處呢？”

　　這位指揮使大人有些出其不意的意思。

　　何亦舒臉色雪白，神情卻有些平靜了，低聲答道：“三月前我隨著母親去外公家探親，因一些事情我多待了幾日，直到本月方才返回。不想路上遇到了強人，護衛(wèi)都被殺散，若非是玄意搭救我怕也無法活下來。”

　　顧不移眼神一亮，何亦舒也受到追殺，是不是同一伙人動的手？

　　“何姑娘路上遇到的什么樣的強人？他們暴露身份了嗎？”

　　“是夾界山的土匪，我們經(jīng)過夾界山時被土匪夜襲，護衛(wèi)們措手不及被土匪殺得傷亡慘重，孫姑姑護送我殺出重圍后在一片林子又被攔住，我在逃亡時和孫姑姑也失去聯(lián)系?！?p>　　何亦舒仔細回想，但她畢竟沒有經(jīng)歷過江湖，對江湖事本就一知半解，又被嚇得不輕，如今想回憶細節(jié)所記確實不多。

　　“我記得當時孫姑姑跟我說過，襲擊我們的人是夾界山上的土匪，她認出了其中一人是土匪頭子柳讓杜，說是有個毒劍客的諢號?！?p>　　“夾界山？”

　　顧不移自然知道這是安平府和華光府交界處的一座大山，上面也確實有一座山寨叫做六虎寨，其五寨主就是毒劍客柳讓杜。

　　何亦舒外公家在什么地方，怎么還出了夾界山？

　　“令堂娘家在什么地方？以前可曾走過夾界山嗎？”

　　何亦舒道：“我娘的娘家是華光城的方家，這是我們第一次去外公家，以前母親和外公的關(guān)系有點緊張，因這次外公過大壽目前才回山莊給外公拜壽，誰想……”

　　何亦舒掩面而泣。

　　顧不移腦子里快速轉(zhuǎn)動起來，華光城離安平城有幾百里，去哪里夾界山確實是必經(jīng)之路，不過華光城方家倒是很耳熟，上個月華光城鑄劍山莊的方老爺子剛過八十歲大壽……

　　他心里震動，眼睛陡然銳利起來：“敢問何姑娘，你外公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他此刻萬分期盼自己所猜想的事情是錯誤的，千萬不要和那邊扯上關(guān)系。

　　何亦舒依舊低聲道：“我外公名喚方青山，是華光城鑄劍山莊的莊主?！?p>　　顧不移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