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幾日的路程,約莫快到了賀州地界。
絡棘一臉菜色地趴在馬上。桑稚見狀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溫聲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絡棘小小地哼唧了兩聲,阿肅見狀,默不作聲地擋開桑稚,小心翼翼地把絡棘從馬上攙扶下來。
不知為何,自從靠近賀州,絡棘就開始感覺到不舒服,病懨懨的,整齊無精打采。
作為一只活了很久的妖怪,絡棘已經(jīng)很久不知病痛是何物。
絡棘在想,是不是當人當久了,就會有人類的生老病死呢。
絡棘獨自一人蜷縮在窗邊,窗外依然是一片銀裝,被風帶過來的幾片雪花輕輕落在絡棘額頭上,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人一生出點病痛就容易胡思亂想。想想,她好像很久沒有看過雪了,自打她去了四季常春的皇都,在那遇見那個人之后,她得有三十年沒見過雪了。
自那個人死后,她一直守著幽篁里,本打算就這么一直不問世事,可偏偏嘉懿找上門。
外面的雪花借著風紛紛飄了進來,絡棘望著那一點點的白,思緒飄得很遠。
皇都郊外的竹林長得特別好,這是一只游隼告訴她的,于是她來到皇都第一件事就是在這片竹林里造了個窩。
沒想到技術不到家,翻了個身,連鳥帶窩掉了下去,卡在荊棘里,是他把她撿了回去。
起初他把她當成普通的金絲雀來養(yǎng),每日添食的時候總會跟她絮絮叨叨說些自己的煩心事。
他明明天資塵逸,仕途坦蕩,本應一生順遂??墒呛髞硭懒耍烙谔熳拥牟录?,他在她面前端起了那杯毒酒,而那些要送他上路的人,她一個都沒有放過。
看到她,他很驚訝。
她跟他說“你不要喝,有毒。”
他笑了“傻瓜,我知道?!笨伤词共缓龋不畈婚L了,他僅剩的只是一副殘破不堪的軀殼。
她說“我能讓你活下去?!?p> 他還是一臉溫柔的笑意,像是為了證明給他看一樣,她伸手扯下了頸上一根雀翎,遞到他面前。
他愣愣地看著她,半響才出聲“很疼吧?!?p> 她低頭一看,只見她的領口處已經(jīng)被血水染紅,甚至于剛才拔出雀翎時,連帶幾滴猩紅的鮮血污了地上的白毯。但是她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固執(zhí)地把雀翎塞給他,可他依然只是笑笑。
只記得他說,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我也有想保護的人。
后來他還是死了,再后來卻是嘉懿拿著那根雀翎來找她。
她才知道,原來他當年想保護的人是如今上庸候的夫人,嘉懿的親娘。
所以當嘉懿拿著雀翎求她去救應劫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因為畢竟是他想保護的人,那那個人的女兒想來他也是會保護的,那她也會傾盡所有去替他保護。
絡棘這個名字,還是他給取的。
他說,他從沒沒有見過這么笨的鳥,睡在自己窩里還能掉下來。
他說,既然是掉在荊棘里,那就叫絡棘吧。
咚咚咚。
桑稚敲了敲絡棘的門,見無人回應,便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一進門邊看看到縮在窗邊那小小的一團。
“絡棘?!鄙V煽觳阶呓j棘,蹲下抓著她的手,眉頭一皺“你的手怎么這么冰?!?p> 絡棘紅著眼呆呆地看著他,桑稚才發(fā)現(xiàn)她淚流滿面,桑稚一臉心疼,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怎么哭了?很難受嗎?”
絡棘搖搖頭。
桑稚輕嘆了一口氣,拿出一顆丹藥,塞進絡棘嘴里。
絡棘沒有反抗,就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桑稚捏了捏她的臉,“傻了?給你吃的不是毒藥,放心吧?!?p>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穿青衫很好看?!苯j棘突然沒頭沒腦蹦出這么一句話。
桑稚眼中漾出笑意,“你是第一個?!鄙V擅嗣j棘的頭,然后一把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溫聲道“睡吧,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