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退出識海,發(fā)現(xiàn)面前寶座上的青色骨骸,已經(jīng)化作齏粉。
“原來此人名叫趙珩,是所謂靈真仙門的一名長老,千年前受仙門之命來到東域,參與剿滅自來神宗,沒想到恰好遇到冥潮,身負(fù)重傷之際,避難于此,屠滅這處自來神宗的分殿后,亦只剩一縷仙念?!?p> 他剛才吞下的仙源中,包含著原先主人的一縷仙念,自然也就獲知了對方的一切。
“自我封禁此地千載,只為了能夠重獲新生,還真是頑強?!鼻卣鎿u了搖頭,倒不是看不起趙珩茍延殘喘,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他何嘗不是如此,乃至更甚。
不過,比起趙恒,他又幸運太多了。
百萬年時間,一睡即過,更是獲得諸天中最強大的大道至寶。
只能說,一切皆是造化弄人。
秦真收拾心情,打量起這座自來神宗的分殿。
趙恒盤踞此處千年,自然不會留下什么有用之物。
“可是,那第三劍又是為何而來?難不成也是因這趙珩?不對……”秦真說著,識海中的仙源蓮臺紫光閃耀,仙念瘋涌而出,籠罩整個大殿。
仙源念力雖然遠(yuǎn)不及神識廣袤,卻更為精密,畢竟,這座仙源脫胎于五境之上的強者,以仙道的概念,是超過相當(dāng)于五境的筑基期的境界。
“奇怪?!睕]有任何發(fā)現(xiàn)的秦真嘟囔一句,走下寶座所在的地臺,準(zhǔn)備離開大殿。
由始至終青梨都未進(jìn)來,應(yīng)該是被大殿外的禁制所阻,等了許久,對方肯定著急。
而且,山間迷陣中,還困著一名五境巔峰的頂級強者。
以第三劍的本事,必然不會一直被迷陣?yán)ё ?p> 秦真剛走下地臺,便感覺到身后傳來一陣響動。
他連忙轉(zhuǎn)身,竟見地臺上的寶座突然崩裂,與趙珩的骨骸一樣,頃刻便化作齏粉。
緊接著,一道被鎮(zhèn)壓千年的金光飛出,射入秦真額間。
秦真只覺受傷的識海又是一陣劇痛,仙源蓮臺紫光再度閃耀,籠罩識海,這才平息下識海的暴動。
秦真沉神一看,發(fā)現(xiàn)射入他腦海中的那道金光,赫然出現(xiàn)在了蓮臺之上。
“一縷神念?”秦真有些意外。
“這是那位自在神宗的宗主留下的意念,哼,以如此強橫之法攻人神識,怕稍微弱小的煉者,都要受到重創(chuàng)。果然如趙珩所說,真是老狗一只?!鼻卣嫜郧榻詰?,回想起趙珩的嘴臉,亦是唾罵,“都不是好東西。”
“竟是傳承宗主之位。”他解開這道神念,神色古怪,“還有要求新宗主前往解救他這位開山老宗主的命令。呵,真是可笑,試圖用一個滅亡千年的宗門之主的頭銜讓人賣命,卻不給任何實惠,真當(dāng)天下人都是蠢貨不成?”
“該不會……第三劍就是為此虛名而來吧?”秦真摸著下巴,覺得此事應(yīng)該沒有這么簡單,“這自來神宗的宗主之位,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總不至于是號令群雄,自命神主,從此縱橫天下,雄霸寰宇吧?”
秦真想到市井間的話本小說,不無惡趣味地自言自語。
一時想不出所以然,他晃了晃昏脹的腦袋,暫不再想,起步繼續(xù)往殿外走去。
出得殿外,尚未來得及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卻見一個錦袍中年站在不遠(yuǎn)處,正瞇著一雙星眸,目光如劍盯著自己。
青梨反而不見蹤影。
“第三劍?”秦真問,“青梨人呢?”
“不知。”第三劍說,語氣生硬,“她是神廟天巡令,本座自不會為難。你將東西交出來,同樣可以離去?!?p> “什么東西?你說說看?!鼻卣嬉妼Ψ讲凰普f謊,心中微定,轉(zhuǎn)而問道。
“小輩,何必明知故問?真要吃些苦頭才肯坦白?”第三劍并指伸出,真輝凝聚的劍芒吞吐,足以斷金削石。
“老人家,不如你也坦誠一點,也就不用費那么多口舌了?!鼻卣鎱s不為所動,扯了扯嘴角道。
“好,將你在大殿內(nèi)得到的東西交出。”第三劍咬咬牙,從懷中翻出一塊玉佩,“本座不會白要你的東西,一件換一件,不,兩件。本座身上有整個隱劍宗的底蘊,無論是功法、道訣還是法寶、符兵,任你挑選?!?p> “可惜,讓你失望了?!鼻卣鏀倲偸郑拔沂裁炊紱]得到,反而差點死在里面。”
“絕不可能!”第三劍雙眸瞇得更深,身上殺意漸盛,“小輩,莫逼我以大欺小。”
“第三劍啊第三劍,枉你在人前自表正人君子。不過也只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鼻卣娉爸S道,“你一直不敢動手,無非是忌憚我‘真神降世’的身份罷了?!?p> 一看第三劍的模樣,秦真便知道對方必然已經(jīng)認(rèn)出自己。
“真是個膽小鼠輩,也不知怎么修煉到這般境界。不過,幸好你未出手,否則,你已經(jīng)死了?!?p> “你說得對,本座太過謹(jǐn)慎了?!背龊跻饬?,第三劍并未動怒,反而點點頭,“家父曾斷言,此乃本座無法超脫的局限所在?!?p>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往前踏出一步:“今天本座便大膽一回,將你擒下,不傷你性命便是?!?p> 五境大圓滿的強大氣勢,瞬間籠罩整個殿前大坪。
第三劍伸手成爪,一把朝著殿檐下的秦真抓去。
“退!”一聲輕喝忽然響起,緊接著,真輝凝聚的劍光閃耀,從旁射出,朝著第三劍斬了下去。
曼妙的青衣身影繼而出現(xiàn),擋在了秦真面前。
正是一直不知去向的青梨。
“突破了?”秦真眉頭微挑,發(fā)現(xiàn)少女此時已經(jīng)跨入煉意境界,劍氣化意,加之白雀玄兵在握,堪比煉魄境界的煉者出手。
看來,青梨也有奇遇。
不過,第三劍畢竟是站在五境巔峰上的超級強者,手爪輕蕩,便將劍光震散。
只是被青梨這么一阻,他的攻勢也就停了下來。
失去了先機(jī),再想輕易得手,已不可能。
他凝眉看著被青梨捏在另一只手中的鐵色符兵,臉色逐漸鄭重。
右手一招,將一柄古樸長劍握在了手中。此劍看起來似不起眼,卻自有意氣流轉(zhuǎn)。
“頂級玄兵,比之白雀還要高上一階?!鼻嗬娴_口,握著符兵的手,卻不自覺加了力度。
同為玄級兵器,亦有各階之分,白雀是玄級中階,第三劍的這柄長劍,至少是高階。
“第三劍,敬你年紀(jì)大,現(xiàn)在退去,我既往不咎。”秦真走下殿前臺階,與青梨并立,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第三劍怒,什么叫做年紀(jì)大!別人都說敬某前輩,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敬某年紀(jì)大!
“玄銅符兵!”然而,當(dāng)他看到秦真手中也抓著一件符兵時,怒火立刻強行按耐下去。
如果說面對青梨手中的黃鐵符兵他還有一戰(zhàn)之力的話,那么,這超越了五境力量的玄銅級別符兵,已不是他能夠?qū)Ω兜牧恕?p> “秦世子,即便你有此等符兵在手,卻未曾修行,想要強行御使,必受反噬,極有可能就此受創(chuàng),終生無緣修煉之道。”
第三劍語氣稍緩,反而像是替秦真著想。
秦鎮(zhèn)心中冷笑,碎魂錐可不是區(qū)區(qū)符兵。碎魂錐對魂體極具克制,但是,面對強大的煉者,除非能夠出其不意,否則攻擊難有奇效。
不過,他展示此寶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
只見秦真伸手,向青梨借過白雀,然后再度往前一步:“第二劍說得確實不錯,你此生成就至此,也就差不多了?!?p> “莫說我不給你機(jī)會,你只要能擋下我一劍,我便將在殿中所得,悉數(shù)交予你。若不能,就留下你手中的劍。”
“你?”第三劍一愣,覺得天方夜譚,“縱有玄兵之力,你不過是一名凡夫,未曾修行,便是真神降世,又能如何。”
“接與不接,就一句話,不要磨磨唧唧。”秦真輕斥,一臉不滿,像是在教訓(xùn)小輩。
青梨目瞪口呆,只覺得面前的少年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如此挑釁一位行將破出五境的超級強者。心中卻生起一分期待,仿佛真的相信后者能言出必行一般。
“我這一劍,且名斬境,五境之內(nèi),無人可擋,第三劍,看清楚了!”
秦真舉劍,遙指第三劍。
第三劍只覺被一股極為玄妙而飄渺的氣息鎖定,陡然間神魂悸動。
秦真的識海中,巨浪滔天,翻涌到了極致,仙源蓮臺紫光大盛,包裹住整個瀕臨破碎的識海。
由始至終,他識海內(nèi)的傷勢,都未痊愈。
劍禁之道的仙道劍氣,依舊在他的體內(nèi)呵識海內(nèi)肆虐。
進(jìn)入身后的大殿之前,秦真確實無法祛除這些劍氣。然而,如今他將趙珩的仙源煉為己用,更是在混沌道盤的幫助下,升級為頂級的紫品蓮臺。
這些曾經(jīng)由趙珩布下的仙道劍氣,此時已經(jīng)如秦真所生,全然聽他號令。
此劍,他是要借這些劍氣,破掉第三劍的道心。
白雀錚鳴,引動整個禁地的天地氣息,山中迷霧漸消,青梨仿佛聽到一聲極輕的脆響,猶如水泡破滅。
啵!
她抬頭,發(fā)現(xiàn)有微迷天光落下。
“籠罩神跡之地的禁制,破了!”
數(shù)以百計的雀鳥鳴叫聲鋪天蓋地,朝著殿前大坪涌來,青梨連退數(shù)十丈,心中顫栗方才平復(fù)下來。
秦真咬著牙,仿佛承受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只聽得他如垂死掙扎的怒獸一般沉聲咆哮:“破!”
不是破敵,而是破己身!
本就破爛的衣服在這驚天劍氣之下更如柳絮飄蕩,無數(shù)血痕頃刻斑駁全身,血箭飚射!
一聲聲唯有秦真自己能夠聽到的悶響在其體內(nèi)爆響。
細(xì)數(shù)之下,一共一百零八聲!
周天諸竅,一百零八,悉數(shù)破開。
秦真竟是在引劍氣通竅開脈!
“還不夠!”秦真心中怒吼,識海之中,仙源蓮臺開始旋轉(zhuǎn),天地元氣在其周身凝聚成一百零八道漩渦,在猶如實質(zhì)的劍氣風(fēng)暴的遮蔽下,倒是未被發(fā)現(xiàn)端倪。
畢竟,天地元氣凝聚,是修仙者才能御動的手段。一旦元氣凝為實質(zhì),立刻會被看出。
天地元氣通過諸竅脈,悉數(shù)灌入仙源蓮臺。
蓮臺迅速生花結(jié)果,果熟蒂落。
紫色蓮果兀地下沉,順著天地元氣的走向逆流,入駐心府。
蓮果開裂,化作蓮府。
自此,天地元氣將以蓮府為中樞,周游諸天,淬筑體魄。
秦真先凝仙源,后辟蓮府,倒置了順序,也唯有號稱“大道之源”的混沌道盤存在,才能做到。
筑基五期第二期:辟府,至此圓滿!
此境圓滿,相當(dāng)于煉氣巔峰。
若只以仙道論,秦真已經(jīng)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數(shù)以百計的劍氣在秦真仙念與神識雙重御使下,悉數(shù)凝聚在白雀之上。
幸虧這是一柄玄兵,否則,怕是無法承受住這等恐怖的氣息。
“接我此劍,斬境!”
秦真怒喝,一劍終于斬出。
未及秦真此話開口,第三劍已動。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謹(jǐn)慎如他,甫見秦真此劍大勢開天裂日,他已按耐不住。
“隱劍馭天!”甚至在秦真出劍之前半瞬,第三劍的攻擊便已刺出。
劍氣如匹,試圖打破前者的攻勢。
只是,秦真的這一劍凝聚了數(shù)以百計的劍氣,即使境界天差,玄兵亦稍遜,可畢竟借的是五境之上氣勢,第三劍能夠接下一劍、十劍,可又如何能接百劍、數(shù)百劍?
馭天劍氣爆碎,洞穿大地和虛空,須臾便毀去了整座大坪。
斬境劍氣卻依舊無窮盡,一道道繼續(xù)攻向第三劍。
“隱劍洄龍!隱劍禁虎!隱劍封極!”
接連三招隱劍宗最強大的防御劍訣,幾乎燃盡他體內(nèi)所有真力。
不比修仙者,只要仙念不絕,元氣便無窮盡,煉者的力量,依據(jù)的僅是自身。
真力耗盡,只有通過修養(yǎng)和丹藥補充,才能恢復(fù)。
斬境劍氣終于破開第三劍的防御,撕裂他的內(nèi)甲,在其身上留下無數(shù)深刻血痕。
不得不說,修煉到了五境極致,第三劍的體魄比金石還要堅硬,這么多道劍氣,竟然沒能斬斷他的軀干,或者洞穿他的身體。
自然,御劍到了此刻,秦真的神識和仙念,幾近耗空,已無開始落劍時的猛烈。
“滾!”
憋著最后一口氣,秦真爆喝。剩余的劍氣如鐘,洪鳴中直接將第三劍撞下了大坪,滾回好不容易走出的山道。
不知是否因昏死過去,還是猶記剛才的承諾,第三劍落下了玄兵,任其突兀地矗立在被毀成無邊犁壑的大坪上。
天光漸亮,也不知道第一縷陽光是怎么突破深谷的封鎖,照在了此刻已經(jīng)屬于秦真的古樸玄兵上。
劍身之上,朝陽如金水流淌,蕩漾出聲聲清鳴。
此劍,已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