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先帝遺詔
“陛下……您踏遍天涯,訪盡海角,難道一刻都不曾想過,他其實,就匿身于皇城?
……末將,不明白,為何您甘愿動用萬馬千軍去各地各方搜尋,卻獨獨放過自己腳下這一塊地方?
莫非真如他講,您其實一早就肚明心知,所以是特意放他一條‘生’路?”
鎮(zhèn)遠將軍蕭遠痛心疾首地遙望著龍榻之上的立民帝宋凜,這一番藏于他心間十數年之久的話,終于開口問出,卻是無人能再解答……
……
……
立民十九年五月四日,卯時三刻。
已在行水宮外候了大半個時辰,眾臣仍不見將他們連夜召集而來的鎮(zhèn)遠將軍出現(xiàn)。
等得不耐煩了,一個個便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時立民帝宋凜在位十九年,并無所養(yǎng)。
雖有皇后白水立于后宮,經年不倒,又幾千佳麗爭寵斗計,但就敬事房歷年所載,立民皇帝并未與任何妃嬪娘娘有過“露水情緣”。
連與白皇后大婚之日,亦不曾近她半分。
今日,鎮(zhèn)遠將軍蕭遠奉命將諸臣齊集行水宮外,想是要就數月以來,左右相國上書諫議舉國擇選儲君之事做個交代。
但在宮外守了這許久,不僅沒見著立民帝宋凜出現(xiàn),連進殿候命的蕭遠也沒了動靜。
眾臣狐疑,左相王衡,右相張國遠遂欲起身進殿探個究竟。
但二人還未走上殿前石階,便被一持劍后生擋住了前路。
“兩位大人,家父有過吩咐,在陛下傳喚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內,還望二位元老回去繼續(xù)等待,萬莫為難在下?!?p> 此人神色漠然,但眉眼清俊,目光如炬。
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透著一股老成持重、單是一個眼神便可威懾旁人的逼人英氣。
即便在他面前站著的,是已經輔佐過三代君主的家國元老,他也不為勢所逼,懼怕分毫。
好在王張二人對此人有所了解——蕭凜之,鎮(zhèn)遠將軍蕭遠之獨子,年方十八,卻已經是個能夠獨當一面,說一不二,深有大將之風的人才。
他不讓進,那哪怕拿刀架他脖子上,甚至砍上幾刀,那也不可能進得了殿內的。
于是二人只得怏怏地又回去跪著。
再又一炷香的功夫,才終于得見有人從行水宮里出來。
眾臣皆面帶喜色抬頭去望。
但不曾想,出來的太監(jiān)宮女,個個面色蒼白,手足無措。
待蕭遠也從殿內出來,眾人才不再慌亂地迅速向各殿分散開去。
少頃,便聽得四處喪鐘齊響。
鳴鐘之時,行水宮外,鎮(zhèn)遠將軍蕭遠忽然噗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仰天抹起淚來。
但他從始至終不發(fā)一言,所以誰也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至少誰也不清楚,那喪鐘為誰而鳴。
他們的疑問,直到太監(jiān)總管劉德海顫巍著身子從殿里出來的那一刻,才得到解決。
劉德海尖著嗓子,哀聲痛告:“陛下崩了!”
聞訊,眾臣皆面面相覷,瞠目結舌。
對劉德海所說謬事嘩然不信。
畢竟,這立民帝宋凜,今歲不過五十又一。
尚處于神采奕奕,龍體康健,活虎生龍之年。
又怎會突然崩逝,這般奇也怪哉?!
但不及眾人細想,劉德海便將手中的那份圣旨打開,悲痛欲絕地宣讀起來。
在場所有的人,都紛紛跪地接旨。
“圣旨在上,眾臣接旨……”
“奉天承運,立民皇帝遺詔。”
“曰:
天下大統(tǒng),能者繼之。
今,鎮(zhèn)遠將軍之子蕭凜之德才兼?zhèn)?,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家國立本,死而后已,且功勛卓著,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
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自其登基日起,追敕其母蕭立為立民太后。
特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欽此。
立民十九年五月四日。”
宣畢遺詔,劉德海便要將其交給那跪于蕭遠身旁,正錯愕不已地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接旨的新皇——蕭凜之。
但蕭凜之所錯愕的,卻并非只是自己即將即帝一事,更是對遺詔中所提“追敕其母蕭立為立民太后”這點難以釋懷。
他確為蕭遠之子,但生母實乃立民皇帝宋凜同父異母的妹妹平安公主宋雯若。
如何頃刻之間,便成了歷年來被眾所周知的軍事大家“蕭立”,那個,被立民帝下令追殺了十數載的、男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