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3 空口白話

　　待高南磨好了墨，宋凜便提筆欲書，回一封信與“閻蜀幫”幫主。

　　方落了“七日為限”幾字，便聽得宮外“皇上駕到！順儀娘娘駕到！”高聲忽起，竟是太監(jiān)總管劉德海幾近破嗓地叫喊出聲，四平皇宋禎不由得不悅皺眉，覺得喧吵震耳。

　　同時還有些羞慚，因怕袁夢看去笑話，又恐她因這高呼，愈漸心煩意燥。

　　好在袁夢只顧前行，神色并無異常，他方放了心與她一同入宮。

　　而宮內(nèi)幾人，聽得皇帝他們過來，都神色一凜。

　　那“閻蜀幫”人即欲立刻匿身退走，以免幾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宋凜只揚(yáng)了揚(yáng)手，示意他不必慌張，立在原處便好。

　　自己則迅速擱了筆起身，再又將那起了頭的信紙藏入袖中之后，便飛身上了床，合衣閉眼躺下。

　　同時放緩呼吸，扮作熟睡已久之狀。

　　待幾人入得宮來，高南同“閻蜀幫人”即匆匆下了跪行禮。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一言，尚未出聲便哽止喉頭。

　　因四平皇見他兒正臥床休息，遂擺了手讓他們盡皆退下，切不可出聲打擾。

　　但他忽地又喚止已經(jīng)行至門前的高南，并小步過去同他低語問道：“三皇子情況如何？可有大礙？”

　　高南不勝惶恐，未曾預(yù)料皇帝會親自上前、直接問話于他。

　　不及多想，便再次跪趴于地，顫抖著聲音做了回復(fù)。

　　“你說什么？！”

　　聽見這小太監(jiān)口中所稟：“御醫(yī)說，三皇子左眼被銀針刺穿了珠心，只怕今后，再不能復(fù)明的了?！彼钠交什唤篌@失色，也顧不得再壓低聲音。

　　他原以為不過傷了皮毛，修養(yǎng)幾日便能全好，不曾想竟這般嚴(yán)重……

　　但比起擔(dān)憂自家皇兒日后該當(dāng)如何，他更多是為袁夢憂心，怕她聽得此等噩耗，承受不住。

　　并非他冷漠無情，實是他這兒子打小同他母妃一樣，從不與他親近。

　　雖是血親，卻也架不住累月經(jīng)年的刻意疏離。

　　果不其然，當(dāng)聽得高南所言，袁夢險些再次暈倒于地，好在其側(cè)女官安可希及時扶住，才免了一場災(zāi)難。

　　宋禎心中一陣驚懼，甚至腳下無力，以至于未能立刻飛身上前。

　　好在，有驚無險。

　　他若無其事地幾息沉吟，待回至袁夢身邊，方才想好一通寬慰勸解她的說辭。

　　為避免袁夢再往前去，看了他兒的傷勢會更加心痛難當(dāng)，他忿然作色、不容置喙地吩咐劉德海道：

　　“定要找了最好的醫(yī)者來治三皇子的眼睛，御醫(yī)不行，便去民間廣尋，哪怕翻遍這四平江山，也非找出來不可！

　　治他不好，爾等庸人庸醫(yī)，便自己剜了雙眼來見！”

　　話畢，也不等劉德海回復(fù)，他即回身拉了袁夢欲走。

　　而袁夢，對他所下皇命，不僅絲毫不見感激，反倒越發(fā)漠然疏離。

　　她抽回自己被宋禎牽著的左手，幾息停頓之后，方緩緩言道：“臣妾……恭送皇上。”

　　袁夢并不在意這道“逐客令”會讓皇帝作何感想。

　　她只知道，宋禎其實并非真心過來探望，不過看她前來，順勢而為罷了。

　　既是無情，又何必刻意將那樣一番空口白話說與她聽？果真勉強(qiáng)，倒不如早早地離宮自去，也省得“相看兩生厭，無有敬亭山”。

　　但宋禎仿佛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言似的，并不與她動氣，更不打算治她無禮失敬之罪，微揚(yáng)嘴角無力一笑，即轉(zhuǎn)了身離開，劉德海卻未就走。

　　望著他的背影，袁夢不過片刻失神，便不再多想地移去了宋凜床邊。

　　她坐于宋凜身側(cè)，抬手欲撫他兒蒼白分明的側(cè)臉，但，她終歸無法觸碰。

　　怔怔望了許久，萬語千言，竟片語難成。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