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村燈火通明,不復(fù)之前的死氣沉沉。
所有人都提著一盞燈籠聚在一起跟著前面走,但若是靠近了看,卻不難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半分歡喜的表情都沒有,一個個動作表情都是僵硬木訥的,眼神也是渙散無神的。
村民們皆對著棺材跪拜,一身穿奇異服飾,面戴猙獰可怖的面具,一手執(zhí)青燈,一手揚著黃紙,在棺材周圍走走停停,嘴里振振有詞地念著什么,大概是什么符咒之類的,隨后就見他將青燈放在棺蓋之上,從旁拿起一支三指粗的筆點上朱砂,幾下翻飛,將棺木上下都畫上了咒印。
咒印落下最后一筆時,平靜的河面頓時如同煮開的熱水般沸騰翻涌,青燈里火焰逐漸變化成詭異的幽綠,面具人掏出一枚金色鈴鐺,扔向翻騰的河面,金鈴懸于半空,鈴聲急促不止,面具人伏首一拜,高喊“以吾赤子之心,圣女獻為祭,望求神恩,護佑子民去禍長安,萬邪不侵----”
“以吾赤子之心,圣女獻為祭,望求神恩,護佑子民去禍長安,萬邪不侵----”
村民們亦隨之跪拜,像一群虔誠的信徒,乞求著他們自以為的神明。
就在一片呼喊聲中,有一名少年忽然從人群中站了起來,徑直朝著河邊的棺材沖了過去,也不知那少年是哪里來力量,竟把棺蓋推開了小半個口,他發(fā)瘋地想將里面的人拉出來,可惜他勢單力薄,他才剛觸碰到里面的人,就被人從后一劍穿了心,鮮血飛濺,染紅了那副棺材,少年雙手緊緊扒著棺材,不愿松手,他看著棺里的人,張了張嘴,卻什么話也說不來,只有鮮血不停溢出。
姐姐,別怕......
這個少年大概至死都想要保護姐姐,可惜他太小,人心太惡,他什么都做不了。
村民們跪在一旁無動于衷,面無表情地看著,如同丟了魂的活死人,沒有生氣和情感。
少年的出現(xiàn)像是一支小插曲,很快便被遺忘,棺蓋再次被封好,河面上的金鈴搖得越發(fā)急切,洶涌的河水很快形成一個巨大黑色旋渦。
紅棺被推了下去,隨著洶涌河水上下浮沉,仿佛下一秒就要翻入河底,可它像是有了生命般,就算被吸進旋渦中心,不停打轉(zhuǎn)翻騰,卻怎么也沉不下去。
鈴聲停了,青燈滅了,沸騰翻涌的河面也平靜了下來。
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岸上的人也都像僵在了原地,保持著原來表情動作,只有眼睛死死地盯著河面的那副棺材。
趙繁笙的意識逐漸蘇醒,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怎么都不受控制,在人群中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fā)生。
他的靈力此時被壓制著,想要脫困就只能強行突破壓制。
隨著體內(nèi)一陣劇痛,身上的束縛感終于消失了。
與之同時,河中央的紅棺忽然傳來清脆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棺里敲擊著木板。
聲音很輕,一下一下,不緊不慢,每敲一下,黑色河里便會泛起一圈漣漪,一圈接一圈,以紅棺為中心越蕩越大。
隨著敲擊聲起,岸上的人群忽然躁動了起來,他們目無焦距,臉上卻掛著極為怪異卻滿足的笑容,飛蛾撲火般要往河里跑。
趙繁笙已身負重傷,使盡了全力仍是沒能將人攔住。
跑在前面的人,面帶笑容,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河,頃刻間便消失在如墨般的河水里。
“不!別跳!你們快醒醒啊!”
趙繁笙拼命想要拉住他們,那些被阻攔的人卻會突然發(fā)狂,反過來攻擊他。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從他旁邊跑過,趙繁笙反應(yīng)迅速,在那人跳河之際抓住了那人的手。
是姚錫,此時姚錫的半截身子都沒入了河里,趙繁笙趴在河岸上,緊緊地拉住姚錫,想將人往回拖,卻沒想到河里有股奇怪的吸力,將人往河底拽去。
趙繁笙根本敵不過那股力量,甚至自己都一點點往下滑。
拉扯間,姚錫渙散的眼神似乎恢復(fù)了清明,在開始的震驚后,他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處境。
他抬頭就對上了趙繁笙發(fā)紅的眼睛。
“繁笙,你快放手!”
趙繁笙的青筋暴起,痛苦地搖搖頭,用力抓著姚錫的手。
就在這時,河面上忽然出現(xiàn)點點螢光,在河岸上形成一堵光墻,攔住了跳河的村民。
而姚錫也被星星點點的螢光托上了岸。
凌厲的劍氣化作一道光刃以破風(fēng)之勢劃過黑色的河面,直沖紅棺而去。
伴著一聲巨響,河中央的紅木棺炸得四分五裂,河水飛濺。
顧淵從天而降,手中還抓著已陷入昏迷的關(guān)榆。
“顧師兄!”
如獲新生的趙繁笙和姚錫從顧淵手里接過關(guān)榆,看著如天神下凡般的顧淵差點感動得哭出來。
“先恢復(fù)體力,不可放松警惕?!?p> 顧淵拿出一個藥瓶子遞給趙繁笙讓他們暫時緩解一下傷勢。
河面恢復(fù)平靜后,水里忽然浮起一個人,是一名妙齡少女,面容秀麗,穿著紅嫁衣,雙手交疊于腹前,安靜祥和地躺在水面之上。
這邊被攔截下來的村民,狀態(tài)開始有了異變,他們雙目開始變得猩紅猙獰,狂躁地撞擊著由瑩光形成的屏障。
“這......這是怎么回事?。?!”
服下丹藥的關(guān)榆緩緩蘇醒,一睜眼就看見透著瑩光,一個面目猙獰的朝他撲來,嚇得他就地滾了一圈,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那人被結(jié)界擋著出不來。
趙繁笙正欲說話,卻看見顧淵給他遞了個眼神,他立刻把話憋了回去,顧是兄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發(fā)現(xiàn)河里似乎有東西在徘徊,河面上除了躺著一名女子外,并無動靜,只是這漆黑的河底下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顧淵小心地靠近河岸邊,緊盯著河水,似乎在搜尋著什么,突然,遮月劍咻地沒入河里,緊接著,整片水域都開始顫動,黑色的水像有了意識般,化作一條條長長的觸手似的水柱,狠狠抽向岸上的人群,瑩光結(jié)界直接被打散。
河里的少女被一股水柱托起四五丈高,不,那不是水柱,是一條巨型水蛇,通體漆黑發(fā)亮,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與漆黑的河水毫無二致,不仔細辨別,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沒了結(jié)界的阻攔,岸上發(fā)狂的村民們開始攻擊顧淵他們,趙繁笙三人背靠著背,不僅要躲開不停亂抽的水柱,還要抵擋那些村民的攻擊,這讓他們實在有些精疲力盡。
“這些人怎么那么多?好像不太對勁???”
黃家村根本都沒這么多人,就算全村人一起上,也不應(yīng)該這么沒完沒了的啊?
“他們都是紙人!”
一名中年男子五指成爪,兇狠地攻擊關(guān)榆的背后,關(guān)榆背腹受敵,來不及躲閃背后頓時被劃出幾道血痕,而關(guān)榆也利落地回身一劍,那人直接被割喉,身首分離。
掉落的頭顱滾落到幾人腳邊,定眼一看,便看出著不過是一個紙糊的腦袋而那具無頭尸身也變成了紙糊的身體,轉(zhuǎn)眼便化成了灰燼。
他們之前一直有所顧忌,畢竟這些都是無辜之人,就算出手也都不致命,最多控制他們的行動能力,沒想到竟然都是紙人。
落入幻境中的人,很容易被里面的幻象所迷惑,從而忽略了身在幻境的事實。
“不對,不全是,他們之中有活人的。”
趙繁笙擰著眉,看著劍上的血跡,轉(zhuǎn)頭看向關(guān)榆和姚錫,一臉沉重。
三人退到一起,看著烏泱泱一群即將包圍上來的人,有些絕望地相互對視著,他們根本分不清這里面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與此同時,顧淵在眾多水柱圍攻之下,身形如影般踏浪飛掠而過,很快便閃身到巨型水蛇身上,躲開各種水箭的攻擊,扶風(fēng)而上,直達水蛇的頭顱之上。
水蛇的腦袋上站著的是先前那名沉睡的新娘,她依舊閉著眼,穩(wěn)穩(wěn)地站在水蛇的頭部,在顧淵捏住她的脖頸時,她猛地睜開了眼,秀麗溫柔的面容瞬間腐化,白皙的皮膚變得青紫。
是那個最后關(guān)頭被救走的鬼新娘,她雙目猩紅,看著顧淵的眼神無比兇狠嗜血。
“立刻停手!否則我讓你灰飛煙滅!”
顧淵緊緊握住她的脖子,目光凌厲地冷斥著,若她敢有一絲異動,她毫不懷疑她的脖子會被捏斷。
“呵,我要他們都給我陪葬~”
鬼新娘毫不在意地冷笑,嘶啞的笑聲從喉嚨里溢出來,帶著濃烈的恨意。
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驚雷,聲音震聾欲耳,腳下的水蛇開始躁動不安,在不停地搖頭擺尾,想要甩掉頭上的不速之客。
水蛇表皮光滑濕潤,一不下心便會被甩落河底,鬼新娘借機偷襲,五指黑甲直往顧淵胸口掏去,顧淵松開了手,側(cè)身躲開之時,借勢一腳踹向她的胸口,遮月劍毫不留情地插入水蛇腦部,在劇烈的搖晃中穩(wěn)住了身形。
而鬼新娘面帶笑容掉入了水中,消失在洶涌的波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