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伙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你給我出來?!崩罹盘焱蝗粚χ蓓敽鸬溃膽B(tài)度與吳老爺子截然相反。
“小李,怎么說話的,這當(dāng)中一定是有什么誤會?!眳抢蠣斪迂?zé)罵道。
吳望從旁聽得疑惑,他隱隱覺得李九天和霧靈之間似乎有什么糾葛。
“我管他是神還是鬼,當(dāng)真是目中無人。想必是不敢與我當(dāng)面對質(zhì),老子總會有辦法找到你們的,無論是詩鬼霧靈還是狐妖霧靈?!崩罹盘旌藓抟徽f,取出酒葫蘆往太師椅上一坐,狠狠地灌了一口。
吳望不知其中緣由,不敢貿(mào)然相問,只能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吳老爺子則對霧靈保持著足夠的敬畏,他依然拱手站在那里朝玻璃窗奉禮,那莊重的程度足以讓人敬佩。吳望起初也陪著,但時間一長,他自己也堅持不住了。無奈之下,他只好朝小吳起使了個眼色。小吳起心領(lǐng)神會,他立馬大著膽子去拉爺爺?shù)囊陆?。這招果然有用,吳老爺子見孫子淚眼婆娑,他此時才不依不舍放下手來。
“老爺子坐著罷,人家早走了?!崩罹盘煺f喝邊說,一臉怒氣。
吳起見九天伯這樣子說,就趕緊扶著自己的爺爺去坐下,問:“爺爺,剛才那話說的是什么意思?”
吳老爺子邊走邊擺手,回道:“我是聽清了,但這話實在是太枯澀難懂了。”
一旁攤作地上的吳望聽了就有情緒了,內(nèi)心暗自想到:“搞了半天,原來你自己不懂!那不是浪費表情?!?p> 李九天對此也毫不掩飾,他嘬著小酒,說:“我是研究過,不過年紀(jì)大了,一時想不起來?!?p> 吳老爺子一聽他這么說,就責(zé)罵道:“我讓你少喝點酒,看看你現(xiàn)在什么樣子,整天醉生夢死,腦子比我還不好使。再這樣下去,你肯定比我早歸天?!?p> 李九天瞟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只管抱著葫蘆喝悶酒。
“要不去找吳半仙吧!”小吳起插嘴道。
“不行!這老不死的?!眳抢蠣斪用偷嘏牧讼乱巫臃鍪?,震得椅子吱吱作響。
小吳起一看爺爺反應(yīng)這么大,他也就不敢出聲了。吳望倒是好奇此人,他輕輕招手讓小吳起過去說話,問:“他是誰?”
小吳起趴在吳望的耳邊悄悄說:“他是村里最有見識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p> “這么厲害!”吳望有點驚訝,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補充道:“要是我能解釋詩鬼大人的話,那我也不是很厲害?!闭f到得意處,吳望自個兒笑了出來。
“什么!你小子懂那意思?!?p> 李九天見吳望從頭到尾不發(fā)一語,現(xiàn)在他們一大一小又躲一邊說悄悄話,自己早把耳朵放靈了偷聽他們兩個說話的內(nèi)容。當(dāng)他聽到吳望說能解釋詩鬼大人的內(nèi)容時,那心情的驚訝程度差點讓吞到喉嚨里的美酒又給噴了出來。
一旁的吳老爺子聽到這個年輕人有本事解讀,他自己一下子也來了精神,急問:“此話當(dāng)真?!?p> 吳望本人最喜歡的就是低調(diào),這時突然收獲別人的強烈關(guān)注,他自己都有點不知所措了,只能在一片期望的目光中羞澀地點點頭。
“你快解釋解釋那都是些什么意思?”李九天猛飲一口催促道。
吳望很少經(jīng)歷這種場面,讓他在短時間里對一首古詩進(jìn)行釋意,這對他大腦的語言組織能力有點考驗。他暗自思索了一番,大腦里好不容易擠出幾個詞,但話到嘴里又咽了回去。
“你倒是多少說點呀!”李九天在一旁都等得著急。
吳望聽他這么一說也就顧不上語言組織了,他直接挑了重點說道:“女巫在裝神弄鬼?!?p> “你確定!”李九天和吳老爺子幾乎同時發(fā)問了,他們那迫切的眼神似乎需要再一次得到對方的肯定。
吳望對此納悶不已,他只能在兩人犀利的目光下再次點頭表態(tài)。結(jié)果,李九天一臉沉重,似乎心事重重。而吳老爺子則當(dāng)場如釋重負(fù),給人的感覺像是積壓在心口上的問題迎刃而解了。
“這個答案有什么用呢?”吳望追問道。
“沒事,說了你也不明白?!崩罹盘煺f著又靠到椅子上喝起酒來。
“老爺子,這。。。。。。。?!?p> 吳望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吳老爺子,但是他此時竟然假裝閉目養(yǎng)神起來了,連坑都不坑一聲。吳望無奈,只能又打起吳起的注意來。小吳起見大人們都閉口不說,他自己自然也不敢透露半句。
“唉,我說,你是誰呀?怎么跑這里來了?!崩罹盘毂е坪J像是說胡話了。
吳望一陣郁悶,只能又做一番自我介紹:“我叫吳望,是準(zhǔn)備到七賢支農(nóng)的,以后請多多指教?!?p> 不曾想,吳望說完了李九天對此卻沒有回應(yīng),他只管抱著酒葫蘆醉醺醺坐在太師椅上左搖右擺。很顯然,他已經(jīng)醉了。眼下倒是吳老爺子有反應(yīng),他一聽到吳望的話,那原本在閉目養(yǎng)神的雙眼立即放著精光,跟他那慘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也姓吳!不知是哪里的吳姓子孫呀?”吳老爺子操著蹩腳的土音問道。
吳望見吳老爺子問起淵源,心里咯噔一跳,忙回道:“我是吳樂公下吳韶之孫吳望?!?p> “什么!你是吳益的兒子?”吳老爺子顯得很吃驚,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吳望一時也是驚訝,說:“家父正是吳益,不曾想您老認(rèn)識家父?!?p> 吳老爺子點了點頭,說:“想當(dāng)年,你父親離開村子時還很小,沒想到他的兒子也這么大了,時間過得真是快?。≌f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叔公?!?p> “叔公好?!眳峭械煤锖?,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吳老爺子輕輕應(yīng)允了一聲,說;“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遠(yuǎn)親不如近鄰,你們家都搬出去這么多年了。再說了,你奶奶因為你爺爺?shù)哪鞘掠浐尬覀円彩钦5?,阿如本是剛烈的人。?p> 吳望不明就里,問:“我爺爺遇上什么事了?她可從來沒說起,我爺爺他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p> “她什么都沒說嗎?”吳老爺子顯得很吃驚。
吳望對此一臉迷茫地?fù)u了搖頭,然后又好奇地問:“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吳老爺子話到口里又突然咽了回去,他似乎感到很為難,忙改口說:“都是陳年往事啦!不提也罷。你這次怎么打算回來了?我以為又會是來個外地的,沒想到是自己人,你奶奶還有你爸呢!好多年沒有他們的消息了,他們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吳望對于爺爺?shù)氖潞苁呛闷妫菂抢蠣斪油蝗桓目诓徽f反而打探起自己的情況來,這人老腦袋不老,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不過,他對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那么忌諱,這其中想必有一定的原因。他現(xiàn)在既然不想說,那強求也沒什么意思,自己只能順著他的思路回應(yīng)道:“他們遠(yuǎn)在云南呢!身體都好,讓我先回來看看?!?p> “原來跑云南去了!難怪這么多年都沒消息,我真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他們一面?!眳抢蠣斪诱f完臉上掠過一絲欣慰之色。
“老爺子要見誰呀?”醉醺醺歪坐一旁的李九天突然插了嘴。
吳老爺子看著李九天喝得伶仃大醉,禁不住直搖頭,說:“秀茹和他的兒子吳益?!?p> 李九天剛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像是沒聽清楚一樣。然而,當(dāng)他打了個酒嗝后卻是突然莫名其妙的叫喊道:“哈哈,秀茹不是你的老情人嗎?”
吳望一時詫異不已,忙盯著看吳老爺子的反應(yīng)。他似乎也沒料到李九天會說這種醉話,臉上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過,他終究沒有爆發(fā)出來。相反,他沉郁的臉色在經(jīng)過短暫的平復(fù)后又恢復(fù)了原樣。
“唉,要不是霧靈,吳軌也不會-------”李九天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口里依然念念有詞,說個不停。
“住口,不許胡說!”吳老爺子這下子按捺不住了,怒斥道。
李九天不以為意,他反而抱著酒葫蘆揮揮手說:“沒有胡說?!?p> “你!”吳老爺子似乎動怒了,他說完直接走過去扯了一把李九天,說:“告訴你別喝這么多酒,你偏不聽,你醉了,走,我?guī)慊厝ニX?!?p> “我沒醉!”李九天邊說邊嚷嚷。
吳老爺子也是個倔脾氣,他可由不得李九天在這里發(fā)酒瘋。他此時的身體似乎比原先好很多了,臉色也較之前紅潤。這種干慣農(nóng)活的人的身體跟沒有干過重活的人的身體確實不一樣,恢復(fù)力實在是驚人。李九天單憑一股酒勁蠻力也擰不過吳老爺子,在幾招胡攪蠻纏后,他就乖乖地跟著吳老爺子走了。
“老爺子,我的包呢?”吳望一看他們要走,他忽然記起自己的破背包還沒有著落。
“在我剛才座下的紅布里?!眳抢蠣斪幼ブ罹盘爝呎f邊走,一步也沒停下。
吳望喜出望外,他趕緊按著老爺子說的去找,結(jié)果背包還真的在那里。
“大哥哥,找到了嗎?趕緊走啦!”小吳起在神臺下看著爺爺越走越遠(yuǎn)急得催促道。
吳望一時也顧不上包里的東西有沒有丟了,他抓了背包就著急地想往回走。然而,意外的是,腳下竟然鬼使神差地踩到一支箭稈,圓滾的形狀讓他腳下一滑,整個人一下子直接趴到大王爺?shù)牡裣裆?,差一點就把大王爺給推倒了。
這情況來得相當(dāng)突然,神臺下的小吳起壓根就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站在原地上直接就看傻掉了。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吳望內(nèi)心頓時一陣后怕,手里扶著雕像口中念念有詞。他見情況一切安好,自己立馬起身將神像從新扶正。
“咦,這是什么!”
正當(dāng)吳望在挪神像時他突然發(fā)出一聲疑問,他發(fā)現(xiàn)大王爺?shù)募绨蛏嫌行┰S痕跡,跟周邊的花紋脈絡(luò)格格不入,似乎不是本來就有的東西。這樣一來,他的腦袋立馬蒙掉了,他似乎給神像造成了損壞。
“不可能呀!我就是這么一趴,身上也沒有什么銳利的東西,怎么就!”
吳望百思不得其解,他現(xiàn)在只能硬著頭皮去檢查神像損壞的程度。然而,就這么一看,他卻發(fā)現(xiàn)此處另有情況。那痕跡深淺不一,錯落有序,并非自己一個失誤就能造成的,反倒像是人為故意刻上去的。吳望或喜或疑,立馬趴上去研究。結(jié)果,正如他內(nèi)心所料的,那里刻著一行文字。奇怪的是,這文體竟然是篆文。
“撫我則后,虐我則仇。”
吳望一字一頓不假思索地念了出來,這對于他來說本不是什么困難的事。他好奇的不是文字的意思,而是是誰將文字刻在神像的金身上。這是前人有意為之,還是無聊之徒的搗蛋之舉。
“大哥哥,你頭上!”正當(dāng)吳望凝神思考時,一旁不遠(yuǎn)處的小吳起突然朝著他輕聲喊道。
吳望起初沒聽清,但他一晃神發(fā)現(xiàn)地上的月色里忽然多了一個人頭的黑影。他急忙抬頭一看,卻見屋頂天窗上一個短吻獸首擦著玻璃一閃而過。
“詩鬼!”
吳望的頭皮瞬間都麻掉了,他沒想到這家伙居然一直藏在屋頂上沒走。如此詭異的怪物,簡直是陰魂不散,讓人想想都覺得恐怖。
“走!”
吳望此時一刻也不敢耽擱了,他一把扯過背包,“嗖”的一聲趕緊跳下神臺拉著小吳起飛也似的往廟外跑了。
月色如水,月光靜靜地照在大王爺?shù)纳裣裆?,他安詳?shù)哪橗嫐v經(jīng)風(fēng)霜早已斑駁不堪,而世間的煩擾紛爭則不曾退色,反而愈演愈烈。如今,他只剩得一雙低垂的雙眼遠(yuǎn)遠(yuǎn)注視著少年的背影在黑暗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