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橙一路上都很沉默,嘴巴一直都緊抿著,眼睛看著某一點都沒有焦距,左驍在前面開車頻頻的回頭,嘴里念叨著:“姐,你不要想太多!”
歐真真也在一邊不停的安慰,抬頭對左驍說:“你好好開車,注意安全!我來跟橙橙說!”
左家二叔住的離醫(yī)院很近,左父一暈倒便被送到醫(yī)院,左橙到的時候左父已經(jīng)醒過來,臉色很蒼白,整個人透著一股疲憊,左橙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左父擠出一個笑來,刮了刮她的鼻子,慈愛的說:“這是怎么了?怎么哭鼻子了?誰欺負(fù)我的小寶貝了!”
聽到爸爸的話左橙哭的更傷心了,原本無聲的流淚,現(xiàn)在更是哭出聲音來,嘴里嗚咽著:“爸爸,爸爸。。?!?p> 女兒肖父,左橙從小到大聽的最多的話就是你跟你爸爸真的好像,每一次聽到的時候她都會很驕傲。爸爸一直都是她屋脊,有他在,她就不懼任何的風(fēng)雨。
“不哭了,不哭了,爸爸沒事,爸爸一點事都沒有,我的小寶貝,來來,爸爸給你把眼淚擦干。。?!?p> 曾經(jīng)兒時左父無數(shù)次的將傷心的女兒抱在懷里,柔聲安慰,恨不得將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的面前,她的每一顆眼淚都掉在他的心上,他愿意傾盡所有換她一個笑臉。
“都這么大了,還哭的話會被人笑話的!”左父干瘦的大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求助的看了一眼也在擦眼角的左母,后者看都他的目光,眼淚更是如斷了線的珠子流了下來。
左父左右為難起來,拍著女兒的肩膀說:“寶貝,不能再哭了,你看你把你媽媽都招哭了!快快安慰你媽媽!”
左橙擦干了眼淚,走到左母的身邊給了她一個擁抱,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給與彼此安慰,互相支持。
左父又說了幾句,他實在是很疲憊,很快的便陷入了睡眠,左橙細(xì)細(xì)的給他蓋好被子,留左母坐在他床邊陪著,左橙和二叔他們都出來了。左父之前也在這家醫(yī)院住過一段時間,所以這里的醫(yī)生對他的病情也是清楚的,所以左橙來找他的時候,他便什么話都沒有說的對她搖了搖頭。
左橙拼命的咬著壓根,才將涌上眼眶的淚意給逼了下去。
“還有多久?”
主任嘆了一口氣:“一個多月吧!”
左橙用力的握緊雙手,指節(jié)用力的泛白,眼淚再也止不住,無聲息的滑落下來。
主任每天都能見到這樣的傷心欲絕的家屬,他什么都沒有說,都說醫(yī)者救死扶傷,其實很多的時候他們也覺得自己很無力,眼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般的流逝,一個個家人哭的肝腸寸斷,在這般巨大的悲傷面前,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什么都緩解不了。
“不是說有半年的時間嗎?這才三個多月,怎么就只剩下一個多月了?”生命的最后哪怕是留多一分一秒都是好的,就怕老天爺提前將一切都收回。
“病變細(xì)胞繁殖的太快,很多的器官都已經(jīng)沒有辦法運轉(zhuǎn)了!”主任垂下眼瞼,哪怕每天都要經(jīng)歷,然而這般直面病人家屬的崩潰絕望,他還是有點不忍。
“其實。。?!彼遄昧艘幌?,“對于你父親來說,這也是一種解脫,因為越到后期他整個人的痛苦就越大!”
“很痛苦嗎?”左橙的聲音在發(fā)抖。
主任點點頭。
“有多痛?”
“大概就相當(dāng)于有人每天在拿刀子割你的肉吧!”
左橙失魂落魄的往病房的方向走,她的眼神沒有焦距,眼睛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刺痛酸澀卻哭也哭不出來。
“左橙,左橙。。。”趙予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左橙,整個人被巨大的傷心包圍著,就像是在暴雨中無處可躲避的小貓一般,他真的很想抱住她告訴她,他會一直都在,然而他卻連說出這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他真的無比的痛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點處理好自己身邊的那堆破事,那樣他就可以坦坦蕩蕩的去追求她,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的心疼。
“左橙,左橙!”趙予良又叫了兩聲她的名字,她才終于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后掙開他的手,又腳步沉重的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了。
“左橙!”趙予良還想要去拉住她,卻被歐真真給攔了下來。
“讓她一個人靜靜吧!”歐真真看著好友的背影,眼睛也是酸澀不已,“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需要時間來接受!”
趙予良的手無力的垂下,視線一直隨著左橙的身影直到最后看不見。
左橙回到病房的時候左母靠著椅子,一只手按著額頭,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到左橙,她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左父。
“醫(yī)生怎么說?”待女兒走到身邊,她輕聲的問,然而半天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她轉(zhuǎn)頭卻看到女兒已經(jīng)淚流滿面,緊咬著嘴唇,無聲無息。
一瞬間她只覺得天暈地轉(zhuǎn),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坐都坐不住。
“媽媽!”左橙趕緊的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媽媽,媽媽!”
左母好半天才從癱軟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身上還是沒有一絲的力氣,眼前也是灰蒙蒙的。
“媽媽,你怎么樣?”
左橙的聲音帶著哭腔在她的耳邊回響,她費力的睜開眼睛,向著她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說:“我沒有事,不要吵醒你爸爸!讓他多睡一會兒!”
左橙點點頭,扶著她靠著椅背,一邊撫摸著她的胸口給她順氣。
“橙橙?。♂t(yī)生說還有多久!”
左橙艱難的開口:“醫(yī)生說最多也就一個多月!”
左母閉了閉眼,眼淚潸然,她顫抖著嘴唇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說不出來。
“上次不還說半年嗎?這才多久?。 ?p> 她的問題跟左橙在醫(yī)生辦公室里問的一樣。
“病變的細(xì)胞生長的太快,已經(jīng)將器官都侵占了,沒有辦法運轉(zhuǎn)了!”左橙的聲音都在發(fā)抖,眼淚一直順著眼角流。
母女兩人相對淚流,此刻大約也只有彼此才明白對方的痛苦和彷徨,病床上的那個男人是她們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的生命一分一秒在流逝,而她們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死神一步一步的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發(fā)出一點動靜來,兩人趕緊的擦干了眼淚,俯身到床前,左父慢慢的睜開眼睛。他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左母拿著紙巾給他細(xì)細(xì)的擦了擦。
“謝謝你??!老婆!”
“謝什么!給你擦汗不是應(yīng)該的么!”左母輕聲的說。
“就是應(yīng)該的,也要道謝?。≈x謝你?。±掀?!謝謝你!”左父看著左母,伸手枯瘦的手握住她的手,“謝謝你這么多年陪著我吃苦!”
左母一只手捂住嘴,才停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說這些干什么呢!招我呢!”
左父微微的笑了起來,他的臉已經(jīng)瘦的脫相了,臉上的皮有些耷拉,不過雙眼依舊明亮,可以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定是俊美的!
“哎呀,剛剛做了個夢!”
“什么夢?”左橙將紙巾遞給左母,眼睛看著左父問。
“夢到你奶奶了!”左父抬眼看著病房的天花板,“還有你爺爺,他還是那么喜歡打麻將!又輸了給你奶奶趕出了家門,蹲在門口抽煙,我站在不遠(yuǎn)處喊他,他就跟我擺擺手!哎,這老頭!”
左橙眨眨眼睛,將淚意逼下去,故作輕松的說:“我爺爺看來是在下面沒有錢花了,我們明天去給他燒點紙錢!”
左父微微一笑,“你爺爺就是這樣子,有多少錢都送到麻將桌上去了,留不住錢,從年輕到年老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你奶奶跟他不知道吵了多少!”
他的目光有些放空,像是陷在回憶之中。
“還記得有一次,他把家里僅有的十幾塊錢都輸了,那是我的學(xué)費,你奶奶那個恨??!我當(dāng)時也恨??!”左父喃喃,“可是剛剛在夢里,我卻那么的想念那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