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劇組動身返回燕京。
當(dāng)然，坐的是動車。
來的時候李心瀾提議坐飛機(jī)。
蔣舟咬咬牙同意了這個提議。
幾張飛機(jī)票千把塊錢沒了。
他的心在滴血。
回程的時候說什么都不會坐飛機(jī)了。
坐動車，除了車票錢其他飯錢水錢托運錢一概自費。
王子婷沒有跟大家一起回去。
而是告訴他們自己坐車直接回家。
……
動車飛速地前進(jìn)，窗外的景色極快地掠過。
李心瀾左手撐著下巴，腦袋靠在窗戶的玻璃上，出神望著窗外的景象。
蔣舟特意坐在了她的身旁。
“瀾姐。”
過了一會兒，李心瀾才反應(yīng)過來有人叫她：“?。吭趺戳?？”
“你在想什么？”
李心瀾勉強(qiáng)笑了笑，搖著頭道：“沒什么?！?p> 蔣舟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她，沉聲說道：“真的沒什么？”
“沒什么，我能想什么？”
蔣舟故作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很多啊，比如……回到燕京吃什么，以及……”
“吃什么隨便吧?！彼坪跏且驗樗季w被蔣舟打亂，顯得有些不耐煩。
沒有再聽到蔣舟回答，李心瀾轉(zhuǎn)過頭看向蔣舟，發(fā)現(xiàn)他正皺眉警惕地看著自己。
李心瀾意識到什么，忙笑著說道：“吃！當(dāng)然要吃頓好的?！?p> 蔣舟笑了笑，緊緊盯著李心瀾的眼睛，說道：“你跟王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哪有，沒有?！崩钚臑懷凵穸汩W，極快地回了一句后便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向窗外。
“瀾姐?！?p> “嗯？”
“你可是從來不會說謊的?！?p> “我沒說謊?！?p> “那你昨天和王子婷出去那么久？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怪怪的，不怎么說話？”
“她那個來了，不想說話?！?p> “那你呢？”
“我也來了。”
“……”
“好吧，但我想說的是，如果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們可以告訴我們幾個男人，讓我們來一起承擔(dān)?！?p> “沒事?！?p> 蔣舟無奈搖了搖頭，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了。
但蔣舟心里很明白，李心瀾與王子婷之間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瞞著他們。
從大一開始他就知道李心瀾是一個極為爽快的人，不善于撒謊，也從來沒撒過謊。
能夠讓李心瀾如此守口如瓶，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
蔣舟沒再問，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只是胸口有些堵，感到隱隱的不安。
……
……
夜已深，月光朦朧。
航州市某大學(xué)附屬第一醫(yī)院。
在王子婷和王建軍的苦苦哀求之下，醫(yī)生終是不忍心，同意王子婷進(jìn)入病房。
穿上隔離服戴著口罩的王子婷緩緩?fù)崎T而入。
輕輕帶上房門，看到雪白無比的病床上正在熟睡的苑冰潔，輕手輕腳緩緩走到床邊的椅子坐下。
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此時卻是枯槁憔悴太多。
握起苑冰潔略顯蒼老的手。
鼻頭一酸，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良久后。
似是感受到什么，睡夢中的苑冰潔緩緩睜開了眼睛，即使帶著口罩，看到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苑冰潔便能一眼認(rèn)出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婷婷？你怎么來了？！”
王子婷有些愧疚地笑了笑：“媽，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戲拍完了，所以我今天就趕回來了?！?p> “沒事兒，我還想著能多看看我女兒呢，戲拍的怎么……咳咳……怎么樣??？”
苑冰潔的身體極為虛弱，不斷輕聲咳嗽，似乎連說話都十分費力。
“挺好的，媽，您放心，您女兒可厲害了，上次拍的方一勺您看了嗎？到現(xiàn)在網(wǎng)上還有關(guān)于我的新聞呢，還有，剛才進(jìn)醫(yī)院的時候就被好幾個護(hù)士認(rèn)出來了，找我要簽名呢?！?p> 苑冰潔輕輕拍打著王子婷的手：“那就好，那就好?！?p> 接下來二人都沒有說話。
王子婷把腦袋枕在床邊，苑冰潔則是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
當(dāng)然，是隔著隔離服。
“婷婷?！?p> “啊？”
“把口罩摘了?！?p> 王子婷聞言抬頭望向苑冰潔，堅定搖頭道：“不行，醫(yī)生說了，這是無菌病房，必須帶著口罩。”
“媽就想看看你的樣子?！?p> 王子婷愈發(fā)堅定地?fù)u頭：“不行！我這是為了您好！”
聽到王子婷強(qiáng)硬的語氣，苑冰潔不再堅持，隔著藍(lán)色口罩不斷撫摸著王子婷的臉。
王子婷泣不成聲：“媽，等您好起來，我讓您看個夠，讓您看看您的女兒，有多好看！”
苑冰潔眼角含著淚不斷點頭。
又是良久的沉默，袁冰潔只是不斷撫摸著王子婷的臉。
“婷婷?！?p> “啊，媽?！?p> “要不……”苑冰潔的聲音頓了頓：
“放棄吧？”
王子婷聞言整個身體都顫了一下，直起身子，驚慌說道：“您剛才說什么？”
“媽說……放棄吧，媽……不想再拖累你們了?！痹繁鶟嵟み^頭不去看她，淡淡說道。
王子婷苦笑道：“媽您在說什么??？醫(yī)生都說了您只要配合治療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p> “不用騙我了，你跟你爸都想瞞著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這身體，先不說能不能找到合適的骨髓，手術(shù)成功的概率本來就不大，況且……之前在普通病房的時候我聽隔壁床的大姐說，光是骨髓配型和手術(shù)起碼得要三四十萬，這還不算后面的費用?！?p> “為了我這個病，你和你爸已經(jīng)很累了，家底也快掏空了，不如放棄了吧，我們?nèi)齻€都能解脫?！?p> 苑冰潔轉(zhuǎn)過頭去不忍看她，語氣中滿是不舍和眷戀。
王子婷臉上被口罩遮蓋的鼻頭不斷抽動，情緒有些激動：“不行！您覺得您說這種話是對自己，是對我們負(fù)責(zé)任的表現(xiàn)嗎？難道您要我和爸至今為止的努力白費嗎？您不是說想看到我結(jié)婚生孩子的那天嗎？”
“是，可是……”
“那您就不要有這種念頭，”王子婷決絕說道，“媽，如果您真的自己放棄了自己，那女兒以后的路也走不下去了。”
“人不能半途而廢，輕言放棄，這不是上學(xué)的時候您教給我的道理嗎？怎么到了你們大人這里自己就做不到了呢？”
“……”
苑冰潔沒有再回答，只是握著王子婷的小手。
點著頭，笑著。
即使戴著口罩，苑冰潔依然能夠看出來王子婷同樣在笑。
苑冰潔極為吃力地伸出手，朝著王子婷的臉伸去。
王子婷見狀身體向前湊近苑冰潔，讓她不用抬手便能摸到自己的臉。
袁冰潔的手隔著口罩輕輕撫摸著王子婷的臉。
似是想要從凸起的輪廓中感受到她五官的樣子。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對方的眼中。
又不約而同的輕輕笑了起來。
沒有任何話語，沒有任何聲音。
兩人就這樣對視笑著。
許久之后，苑冰潔有些枯瘦的手臂緩緩垂了下來。
雙眼緊閉。
呼吸平穩(wěn)。
白血病病人貧血，所以比一般人更容易感到困乏。
只是化療帶來的疼痛讓他們長期無法安穩(wěn)的睡著。
此時的苑冰潔，見到了朝思暮想遠(yuǎn)在天邊的女兒，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下，便無牽掛，所以很快地沉沉睡去。
王子婷就這樣坐在病床旁邊，靜靜看著苑冰潔略顯枯槁的臉頰，過了會兒，才輕輕的起身，挪動椅子，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躡手躡腳地朝病房外走去。
安靜的病房中突然毫無征兆地響起了輕輕的一句話：
“婷婷，媽……媽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媽還想活著，活到親眼看著你結(jié)婚的那一天?！?p> 王子婷轉(zhuǎn)過身看去。
苑冰潔依舊緊閉著雙眼熟睡。
只是囈語。
憔悴的臉上滿是倔強(qiáng)的表情。
王子婷垂落在膝蓋兩旁的小手。
攥的更緊了。
眼眶中忍不住掉下的淚珠。
甚至打濕了口罩的上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