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遍完成的很完美,每個人的情緒都很飽滿,坐在監(jiān)視器后的導演喊停,看向前方,說道:
“還不錯,大家休息一下,準備下一場戲?!?p> 說罷把攝像喊了過來商量著什么事情。
周佑謙和身旁的幾個演員聊了一會兒后走出院子,蹲在籬笆墻外,解開上衣的軍裝,在身上的各個口袋摸著,最后摸出一包還沒開封17的紅雙喜和一個打火機,撕開包裝,抽出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遠處漆黑的林子里不時響起輕微的聲響,有些滲人。
眼前的黑暗、寂靜與身后布景的明亮、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嘎吱?!?p> 耳邊響起地上的枯葉被踩碎的聲音。
周佑謙回首看去。
一個穿著一身破爛布衣留著寸頭看起來挺可愛的小男孩站在他的身旁。
小男孩是劇組從古城中找到的小群演。
導演瞅著機靈,演的還不錯,就拍板敲定了。
“我媽說吸煙不好?!?p> 面對小男孩突然冒出來的一句,周佑謙猛吸了一口后隨意說道:“我知道?!?p> 小男孩淡淡的眉毛皺了一下,似是有些不理解。
知道為什么還要做呢?
“我很少抽,你媽說的對,以后別學哥哥?!?p> 周佑謙掏出手機,打開“后宮”群聊,翻閱著群里幾人的聊天記錄。
笑了起來。
他的長相不能說難看,但確實也不能說好看,此時咧嘴笑出來,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詭異。
“哥哥?!?p> 周佑謙并未轉頭,隨意應道:“嗯?”
“你笑的好猥瑣?!?p> “……”
周佑謙瞬間斂去笑容,咳嗽兩聲掩飾尷尬,也沒說什么,畢竟他不可能和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艾特王子婷編輯了一句話在群里發(fā)送出去:
“@我才不是白馬王子:在山溪拍戲呢,抗戰(zhàn)劇,風景不錯,想不想看看?”
一時之間沒有人回應。
他退出群聊界面,往下方滑了一點。
看到那個非主流的頭像。
黑白色,戴著墨鏡的性感女孩,還吐著一圈煙霧。
添幾個火星字符就是葬愛家族的一員了。
目光注意到右邊,看到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是許多天前。
他點了進去。
往上翻閱著過往的聊天記錄,看到屏幕中不斷閃現的“滾”字。
笑了出來。
小男孩蹲在他的身邊,疑惑看著周佑謙,他不明白,為什么有的大人總喜歡對著手機傻笑,是看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了嗎?
周佑謙的大拇指停留在鍵盤區(qū)域良久。
他在思考。
到底要不要發(fā)一條消息過去。
忽然。
他注意到。
聊天界面的上方出現了一行字:
“對方正在輸入?!?p> 過了兩秒,突然消失。
他又笑了笑,這次明顯開心許多。
周佑謙點開鍵盤,敲了一句話,想了想,刪除,又編輯了一句話,思慮再三,終于點擊發(fā)送:
“我在山溪拍戲,風景不錯,看看?”
“哥哥,這是你女朋友嗎?”
小男孩換了個位置蹲在他的面前,夜色黯淡,沒來由的一句把周佑謙嚇了一跳。
渾然沒有注意到他剛把消息發(fā)送出去的時候聊天界面上方隨即出現的一行字:“對方正在輸入。”
周佑謙瞟了他一眼,“什么女不女朋友的,小孩子不需要懂這些?!?p> “可是,哥哥?!?p> “嗯?”
“你看起來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樣子哎?!?p> “……”
“哥哥哥哥?!?p> “說?!敝苡又t沒好氣道。
“你好像傻子?!?p> “……”
“不是,我是說你演的傻子真的好像傻子!”
周佑謙放下高舉的拳頭,尷尬笑了笑:“長大以后記住說話別大喘氣,容易出事兒?!?p> 不過轉念一想。
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話?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煙頭的最后一截,猛吸一口,正想把煙頭扔出去,借著稀疏的月光發(fā)現前面坡下堆積的滿是干草,便停下手上的動作,把煙頭往腳下的泥土上壓了壓,壓熄了一點火星之后用腳搓了點土,將煙頭埋了起來。
“叮咚。”
這個時候李心瀾才回了消息:
“不看滾”
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打。
但周佑謙卻又笑了起來。
“哥哥。”
周佑謙站起身來,因為心情變好了一點的緣故,面對口無遮攔的小男孩臉上沒有任何煩躁,說道:“又怎么了?”
“你演的這么好,導演叔叔他們?yōu)槭裁粗蛔屇阊萆底??是因為你長得像傻子嗎?”
“……”
……
……
一人高的苞米地中。
兩人互相攙扶著在其中穿梭。
“順子,快!快跑!”
男人腿部中槍,行動不便,鮮血不斷從大腿上流下,觸目驚心,在女人的攙扶下緩慢前行。
身后亮起燈光,一隊鬼子的部隊追了上來,嘴上還不停地說著嘰里呱啦的鳥語。
眼看要被追上,男人一把推開女人,把手上一只子彈所剩無幾的手槍丟給了她,憨厚的臉上透著無比的堅定:
“媳……媳婦兒,你……你快走,順子馬上就來?!?p> 被推倒在地的女人沒有能拉住男人。
男人決絕轉身,迎著敵人沖了上去。
一陣拼殺后。
雙拳終究難敵四手。
“砰。”
男人應聲倒地,渾身是血。
他看向女人逃走的方向。
沒有聲響。
顯然已經走遠了。
男人笑了出來。
就連牙齒上都滿是鮮血,紅白相間,看起來有些滲人。
很快。
“簌簌”聲傳來。
越來越近。
忽然間。
苞米葉被扒開。
女人從中走了出來。
出現在男人的視線中。
男人的笑容迅速凝固。
他想起身,但他再也沒有力氣。
微微抬起的手掌緩緩倒了下去。
意識隨之消失。
眼睛卻沒有閉上,緊緊看著女人出現的方向。
女人看到倒在地上全無生機的男人。
內心中最不希望看到的畫面。
此刻卻那般真實的展現在她的眼前。
眼淚順著她的眼眶涓涓流下。
她發(fā)了瘋似的跑了過去。
穿著土黃色軍裝的幾個鬼子兵看到白皙的皮膚在黑夜中顯得愈發(fā)雪白的女人。
y笑起來。
將魔爪伸向女人。
女人不斷掙脫著。
一陣撕扯后。
上身露出肚兜的女人趴在地上,看到已經沒有意識的男人,血水和淚水混合從臉頰上流下,掙扎著朝男人的方向爬去。
“順子!順子,順子……”
嘶吼著,哭泣著。
撕心裂肺。
腦海中升起回憶。
憨厚的男人喜歡部隊里為數不多漂亮的衛(wèi)生員小翠是整個連上下都知道的事情,男人千方百計的討好她,只想娶她做媳婦兒,每每在醉酒的時候便會和別人說起,這輩子要是娶到小翠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大家只是笑笑,調笑一句。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女人當然只是把男人真誠的話語當成是玩笑。
畢竟不喜歡。
在敵軍兇猛的攻勢下。
女人和大部隊走散。
當女人感到恐懼無助的時候,是那個憨厚但勇猛的男人,冒著無比的危險義無反顧的回來找她,出現在她的面前,把她安全帶了回來。
只是男人的頭部被敵人用步槍的槍把掄到,致使他變成了現在這個呆呆傻傻的樣子。
……
女人用腳狠狠踹開趴在她身上的一個鬼子兵,四周圍成一圈的鬼子嘲笑著那個被踹飛的人。
她整理好身上象征著喜慶的紅色婚衣,靠近男人,臉挨著他尚存有余溫的臉頰,看著漆黑的天際,注意到空中那幾顆忽閃忽閃似是將要隕滅的星星。
很快,女人轉過頭,就這么看著男人不怎么好看的臉。
笑了起來。
滿是幸福。
很早她就發(fā)現,自己愿意嫁給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已不是因為內心的愧疚。
忽然間。
女人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把槍,對準了自己的下顎。
而不是腦門。
因為她想,到了那邊,留一張完整好看的臉給身旁這個男人看。
一旁的鬼子兵看到女人掏出一把槍,嬉笑的神情滯住,一股腦沖上去想要阻止女人自殺的行為。
女人就這么溫柔望著男人的臉,笑的很平靜,說道:
“順子,
下輩子,
俺還嫁給你,
給你當媳婦兒,
一言為定?!?p> “砰!”
……